軒轅劍上還淌着龍伯國巨人藍色的血液,季夏站在打開的後門邊上,不住地往後退了幾步。
風陌揚順着她的視線往車後座看去,只見陳銳澤的胳膊上被撓得滿是鮮血,像麒麟瓜上的紋路一樣,蜿蜒地沿着側臂滴落。
他一句話也沒有說,另一只手臂緊緊卡着舉父的喉嚨,那只舉父先是拼命蹬着四肢試圖掙紮,但最後身體只能做出輕微的抽搐。
原本待在車廂裏的其他幾只舉父紛紛往車廂外逃去,好像見到什麽害怕的事情一樣,又不肯走,停在雪原裏往越野車這邊張望。
風陌揚從沒見過這樣的陳銳澤,他的臉上很難看出有什麽別的表情,那雙眼睛的瞳孔好像放大了,黑色的瞳仁往四周擴張,幾乎要占據整雙眼睛。
那雙捏着舉父脖子的手一點點收緊,靜寂的雪原裏能聽見骨骼斷裂的聲音,那只舉父分明已經死了,可他還是沒有停止發力,好像真的要将這個脖子擰斷一樣。
“陳銳澤!”風陌揚将季夏擋在自己身後,大聲叫着他的名字。
陳銳澤這才松開了手,那只舉父的脖子耷拉下來,已經徹底變了形。
他随手将這只舉父丢出車外,那具可憐的屍體在雪地裏滾了兩圈,不動了。
陳銳澤的眼睛直直逼視着風陌揚,那雙黑色的瞳仁那麽大,卻好像盲人一樣,什麽都看不到,也失去了聚焦點。
他全身都在顫抖,另外一只手臂上的鮮血順着胳膊直往下淌,幾乎染紅了整只手臂。
空氣中發散着控制不住的暴躁因子,熱氣從陳銳澤的鼻孔和嘴巴裏呼出來。這樣的陳銳澤實在太陌生了,根本就不是正常的人類,而像是……一只力量強大的魅靈。
他和風陌揚對視了兩秒,接着猛地伸出那只染血的胳膊要去抓他的手,風陌揚沒有絲毫的猶疑,手中軒轅劍倒轉劍鋒,用刀柄重重敲在他的腦袋上。
陳銳澤的腦袋前後晃了晃,慢悠悠朝越野車後座倒去。
“你沒事吧?”季夏看着直到現在還在大喘氣的風陌揚,他的狀态很不平穩,恰好踩在雪地裏,讓人感覺他每走一步都顯得腳步虛浮。
“我沒事。”風陌揚拉開駕駛座的車門,将自己整個人摔在駕駛座上,他像是怕季夏擔心,又補充了一句,“我只是太累了而已。”
“那銳澤他……”季夏擔憂地看着躺在後座不省人事的陳銳澤,手臂上的鮮血還在往下流,季夏匆忙跑到汽車的後備箱裏取出醫藥箱。
風陌揚雙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臉,人身體裏的熱量在一場大戰中迅速消耗,他現在覺得自己連說話的聲音都有幾分有氣無力:“我不知道,當時那個情況,也只能先把他敲暈再說了。”
季夏打開藥箱,取出紗布去擦陳銳澤胳膊上的血,接着手被燙到了一樣縮回來:“他……他的血是熱的。”
“什麽?”風陌揚從駕駛位扭過頭來,陳銳澤手臂上被舉父留下的抓痕并不算深,突然變成這個樣子,莫非是感染?
難道魅靈之中還有他們所不知道的什麽秘密武器?
“你摸摸看他的額頭。”風陌揚低聲交代着季夏。
季夏的手剛按上他的額頭就馬上收回來,接着摸了摸他的手心:“很燙。早就超過了正常人的體溫,他該不會出什麽事吧?”
風陌揚一只手用力砸在方向盤上:“給他簡單處理一下傷口,我們馬上回努克市。”
“好。”季夏馬上拆開紗布,簡單上了點上藥,包紮好,将陳銳澤放在後排橫躺着,帶上了車門。
不過這回她沒有走向副駕駛座,而是拉開了駕駛座的車門,搖了搖趴在方向盤上休息的風陌揚:“要不還是我來開吧,我以前考過駕照的,雖然很久沒開車了。”
風陌揚也不矯情,下車将那個位置留給季夏,他看來精神狀态并不好,勉強笑了笑:“那只能麻煩你了。”
那個聲音聽起來有些低啞,和一慣清亮上揚的聲音不同,季夏是真的心疼他,卻又不知道該怎麽不動聲色地表現出來,只好點點頭,坐上了駕駛座。
風陌揚繞到另一邊上車,剛關上副駕駛座的車門,便閉上眼睛繼續靠在車背上休息。
季夏小心翼翼地扭頭去看他的側臉,風陌揚的睫毛很長,但并不因此而顯得過分秀氣,鼻梁很挺,被冷汗浸濕的碎發遮住了眉毛,季夏心中一動,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把那幾绺頭發撩到邊上。
但這也就只是想想而已。
她覺得她現在的狀态特別奇怪,既想讓他發現自己喜歡他,又害怕他發現自己喜歡他。半死不活地吊着,感覺十分心酸,卻又甘之若饴。
不過現在可不是思考這些事情的時候,季夏想起後排還躺着一個人,也不知道情況怎麽樣了。她猛踩一腳油門,平穩地駕駛着跑車調頭往原來的路徑走去。
一旦開上車才知道風陌揚的辛苦,這鋪天蓋地全是雪堆,整個天地都是白色的,看得久了眼睛疼,感覺快得上雪盲症。
可風陌揚昨天就這麽默不作聲地開了十幾個小時,一句抱怨的話都沒說過。
連着開了這麽久的車,剛停下來就要跟龍伯國的巨人決鬥,換誰都會扛不住的吧?
那個龍伯國的巨人到底怎麽樣了季夏也不清楚,只是遠遠看到他跟着風陌揚一起倒在雪地裏,藍色的血液像顏料一樣在雪原上蔓延。
她的心頭突然沒由來地湧起一陣哀戚,讓她産生一種想要落淚的沖動。
可是為什麽要哭呢?季夏搞不明白。
她連着開了幾個小時,兩個車窗被舉父敲碎了,野外的寒風直往車裏灌,開了暖氣也不頂用。
季夏覺得自己的手都快要凍僵了,她一只手握着方向盤,另一只手放到嘴邊哈了兩口氣,稍一擡頭,便從後視鏡裏看到了一個坐起來的人影。
“陳銳澤!”季夏一個急剎車,忍不住喊出了聲音。
他擴大的黑色瞳孔已經恢複了原樣,整個人恹恹的,另一支胳膊上纏着紗布,一點點淡淡的紅色透過紗布滲出來,看上去十分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