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伯國的巨人殺紅了眼,雙眸中好像有熊熊怒火燃燒,斧頭斜揮橫劈,每一下都十分要命,饒是風陌揚使盡了渾身解數,也最多只能堪堪避開。

他就像一個在刀尖上跳舞的人,只要踩錯一個節奏,馬上就會橫屍當場。

風陌揚凝望着這個暴虐的巨人,這真的是他們的祖先嗎?那些神靈,為什麽在千百年後變成了這個樣子?好像完全沒有自己的意識一般,只知道屠戮殺虐。

該是害怕更多一點還是同情更多一點?風陌揚自己都不知道,那把斧頭宛如盤古開天辟地的神斧,而他的身後便是一個高聳的雪堆,已然被逼到絕地。

該怎麽辦呢?巨斧雖還未至,殺氣卻已經席卷而來,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他必須做出一個選擇。

如果再一味避讓,那麽他很可能就葬身于此地了,要不然就要朝面前這個巨人,他的先祖,他們始終敬畏的遠古神靈拔劍。

巨斧震起地上的雪花,這樣的選擇實在沒有太多時間。

對不起啊,我真的無能為力了。

風陌揚緩緩閉上眼睛,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無力感,他第一次覺得他們學院就是一個笑話,那真的是一群不撞南牆不回頭不回頭的理想主義者。

軍方說得沒錯,魅靈和人類之間終有一戰,而他們護的力量還遠遠不夠強大,根本不足以平衡雙方的實力。

他們自以為能控制魅靈,卻其實對這種神秘的上古之力一無所知。

他做不到了啊,無法收服的巨人提着斧頭朝他砍來,他只能違背自己遵循了十幾年的規則和意願。

避無可避,只好提劍出鞘。

真是,對不起啊。

風陌揚不知道自己心底響起的聲音是在對魅靈說還是在對自己說,他只聽到自己口中發出的輕吟:“風起。”

随着他這聲輕吟,四周的雪花被狂風卷起,形成幾個小型旋風圍繞在風陌揚四周。

軒轅劍藍色的寒芒直指着龍伯國巨人,将鏡頭拉遠看起來,像是一個玩具小錫兵對着人類發起攻擊,卻又有一種悲壯的史詩感,尤其在荒蕪的雪原之上,身後是若隐若現的歸墟之城。

畫面于此處定格,宣判生死的巨斧高懸于風陌揚的上方。

風陌揚的雙眼猝然張開,一躍而起,幾個小型的旋風盡數往龍伯國的巨人身上撞去。

“魇來——破!”風陌揚手中的軒轅劍藍光更盛,巨斧從頭而降撲了個空,風陌揚的身形在空中一折,推着那把劍插進巨人的咽喉。

“砰——”陳銳澤窗口的防彈玻璃終于整面碎掉,舉父從窗口探進來,吱吱叫着,前肢毫不猶豫地朝陳銳澤臉上抓去。

“別抓臉,別抓臉!”陳銳澤手足無措地嚷嚷着往座椅邊上移,那只舉父順勢從車窗裏攀進來。

“啊!”坐在副駕駛座的季夏驚叫了一聲,她那邊的車窗也碎掉了,一只巨手從車窗外伸進來左右撲騰,試圖抓住季夏的衣服。

季夏吓得往駕駛座爬,後座已經跨進來的舉父目露兇光,跟着又從敞開的車窗裏鑽進來幾只,陰森的目光落在季夏和陳銳澤身上。

這輛小小的越野車裏已經聚集了三四只舉父了,季夏慌裏慌張地打開駕駛座車門:“不行,先下去,車裏更危險。”

她幾乎連滾帶爬地從車裏摔出去,卻看見一向喧鬧的陳銳澤在後排完全沒有動靜,只能聽到一陣利爪撕扯的聲音。

四周突然變得無比寂靜,只有撕咬聲好像被放大了好幾倍傳入季夏的耳畔,季夏覺得自己有些耳鳴,恍恍惚惚站不穩。

“陳銳澤?”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後座左側的防彈玻璃還沒有破裂,她也看不到後排究竟發生了什麽。

“陳銳澤你沒事吧?”時間好像在那一刻被拉長了,她聽着自己的聲音像是重音,跌跌撞撞地沖過去打開後門,接着忍不住“啊——”的一聲驚叫出口。

軒轅劍準确無比地插入巨人的咽喉,風陌揚踩着巨人的咽喉随着這個三四層樓高的巨人一起倒在雪中。

藍色的血液順着那個傷口大股大股噴湧而出,在雪地裏蜿蜒彙聚成幾條藍色的小河。

龍伯國的巨人還保持着臨死之前的最後一個動作,雙手摳着自己的喉嚨,眼睛大睜着,面目因為吃痛而扭曲,最後渾身抽搐了幾下不再動了。

所有的狂風漸次歸于平靜,風陌揚大口大口喘着氣,不得不承認,剛剛那一擊确實耗費了他絕大部分的力氣。

汗水浸濕頭發貼在他的額前,他像是一個從水裏打撈上來的人,怔怔看着面前這具屍體。

他親手殺死了魅靈。

沒有錯,一旦什麽事情他決意去做了就絕不會更改,他像一把鋒芒畢露的利劍,一擊必殺,無人可擋,他在出劍的那一刻就已經預設好這樣的結局了。

可是為什麽,還是覺得很難過?

那種前所未有的虛脫感包圍着他,他終于還是親手殺死了自己一直想要保護的神靈。

如果這片領地裏所有的魅靈都無法收服,那麽不讓他們傷害人類唯一的方法,恐怕只有徹底屠殺。

而這跟他們始終厭惡的軍方劊子手沒有什麽區別。

人類與魅靈之間的一場決戰,難道真的無可避免嗎?

他是真的不清楚要怎麽辦了,也不知道自己今後究竟将何去何從?

風陌揚顫抖着拔出插在巨人喉口的軒轅劍,時間不允許他思考這麽多,他聽到越野車那邊傳來季夏的驚叫聲,想也沒想地提劍往那個方向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