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金冠面色蒼白,二人相交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他已是連續吃了暗虧,氣息混亂不堪。
他強壓着翻湧的氣血,将眼一瞪,呵呵一笑,說道:“那裏如你這老妖怪,還不死去,倒跑來這裏誤了本侯的好事。”
嚴緒清也是呵呵笑道:“你這個為老不尊的家夥,對小朋友也下得了手啊?”
車金冠咳了一聲,先前被摔了幾個跟鬥弄得衣衫滿是塵土,此時額頭仍在流血,早沒了以往胸有成竹的淡然模樣,居然被嚴緒清稱為“仙風道骨”,任他臉皮再厚,也不禁老臉一紅,說道:“年輕人不打不成器,放縱了,就變得目無尊長了,本侯要代他父母教他做人的道理。”
姚草已經丢了半條命,聽得車金冠之言,用力一吸鼻涕,吐出一口血水,罵道:“你這老賊!說個甚!俺無父無母,卻天生好抱不平。城裏傳你天下無敵,俺偏偏不服,今日一個不防被你得手,改日再來領教,讓你知道甚叫天下無敵!”
嚴緒清一聽樂了,笑罵道:“小子,對老人家要尊重些才好啊,你開口一個甚,閉口一個甚,聽着就格外的氣人啊……”
姚草倒也知道好歹,不是無知魯莽之人,加之嚴緒清救了他,心中感激,嘴裏便應道:“先生說的是,俺甚也不說啦,這便回城裏做飯去。”
這句話倒令兩位長者都皺起眉,仔細看這少年,果然是火頭軍的衣甲。
車金冠滿面通紅,尴尬無比,自己竟然折在一個做飯的無名小輩手下,這傳回倉陽國,還不羞死人也!
他大喝一聲:“好你個藏頭露尾的武神山大長老,扮作小孩來騙本侯,今日暫且饒你不死,來日再戰!”說罷掉頭就走。
倉陽國武人都知道武神山是中平國的武林領袖,車金冠這麽說,便是自找臺階下了。嚴緒清原本不願讓其退去,但看了一眼數十丈外的兩萬倉陽鐵騎後,放棄擒殺之念,單臂一夾姚草,急速向鎮庭關奔去。
見青衣人救下姚草,尹動長噓一口氣,放下心來。
他沒有見過嚴緒清,但判斷強者的眼力還是有的,這青衣人的武功幾達天人之境,車金冠與他一比,就像小草撼大樹,看來鎮庭關有救了。
嚴緒清進城時,李紀淵已經率領衆将在城門恭迎。李紀淵一拱手,已經緊繃了兩個月的臉龐終于露出一絲笑,想是太久沒有笑過,此刻笑起來竟有些生硬,“大帥,可把您盼來了。”
嚴緒清一擺手,笑道:“老朽了,不比當年氣盛。王爺倒是要專心防務之餘,多多保重身體啊。”
……
……
當嚴緒清回到城中時,豆漿店老板剛剛轉過身,臉上擠出笑,又變作了那個市儈、俗氣的生意人嘴臉,口裏應道:“當然有,裏面請!”
書生模樣的青年人跨進門,店內的六人方位略變,成掎角之勢将青年隐隐圍住,而老板正站在這個困陣的中樞上。青年似乎沒有發現這裏的異常,一只手去揭所挎竹籃上的紗布,老板七人立時緊盯他的舉動,防着此人弄出什麽花樣。
青年揭開紗布,竹籃裏是一個空瓦罐,看來他确實是來買豆漿的。他将竹籃遞給老板,說道:“盛滿幾文錢?”老板緩緩伸手接過,回道:“六文。”
青年在嚴緒清坐過的矮凳上坐下,依然沒有去看身周六名大漢,只是用一只手指輕敲身邊的矮桌。
老板提出竹籃時,仍沒有決定是否放這青年離去,不是他不想留下這人,而是沒有十足把握。青年給他的感覺極為危險,真要動起手來,萬一弄得雞飛蛋打那就是賠本買賣了。
青年提起竹籃,看了一眼裏面盛滿豆漿的瓦罐,滿意的點一點頭,摸出六文錢放在矮桌上,然後施施然離去。
豆漿老板盯着青年消失在街角,臉色鐵青。
他既是棋子,也是布局之人。三年前被上司投放在這座大城,随後開始了自己的布局,只為成就那個驚天的夢想……
他對六名大漢中的一人道:“小鐘,跟上他。”被稱作“小鐘”的大漢應了一聲,出了店門。這老板繼續吩咐:“小五、金剛,你們跟在小鐘後面,以防有變。”被喚的二人緊接着離去。
另外三人也被他安排一人到南門打探戰況,另兩人回各自打理的分店。見六人都離去,他才轉身往後院走去。
後院那兩具屍體還沒來得及處理,看來今日又要辛苦了。
這個小小後院的地下已經埋了不少人,既有普通百姓,也有城中士卒,再加上這兩名強者,誰擋住了他的路,都會成為後院泥土下的一具屍骨。他嘆口氣,搖搖頭,不知道是感慨死者的可悲命運,還是感慨一會兒的奮力挖掘。
一張年輕的俊臉出現在十丈外一處高瓴上,那雙閃着光芒的大眼眨了幾下,随後消失在高瓴後,空中響起一道微不可聞的哨聲。
豆漿店老板沒有聽見這道哨聲,卻若有所覺般皺了皺眉。
……
……
李紀淵早已控制了遍布全城的情報網絡,監控着這裏的一切,卻不知能否知曉今日豆漿店發生的事。他迎進了嚴緒清,兩人在鎮庭關大将軍府衙正廳寒暄時,一名大眼青年從遠處急步而來,他的穿着如同普通百姓,但門口的衛士卻沒有阻撓。這人徑直走到李紀淵面前行禮,随後遞上一個封有火漆的小圓筒。
李紀淵示意他退下,撕開圓筒取出卷成小棍兒般的一張紙,雙眼在上面瞟過,再遞給嚴緒清。
嚴緒清看過後淡淡一笑,說道:“随他去了,看看還有什麽名堂!”
鎮庭關內一應雜事對于嚴緒清來說俱是小事,諜網暗樁、奸細釘子,這些沒有強援的陰謀者只不過是陰溝裏的老鼠,難成氣候。
但他對姚草一事頗為不滿,這少年武功高絕,竟然只是一名火頭軍。平日裏無法出頭倒也罷了,但在王朝危機四伏時仍遭埋沒,只能說李紀淵在治軍方面太無謀略與手段。身為忠烈王,在王朝最危急之時統領全境之軍,卻擺脫不了以一貫的權謀之術去治理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