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國雲沖着幾十丈外的薛重笑道:“薛将軍,本将軍可是十分挂念你啊,白日裏剛和你分手,晚上又來找你敘舊了。”

薛重面沉如水,盯着歐國雲看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起來,說道:“歐賊!果然最了解我的還是你,今日我倆做個了斷如何?放馬過來,你我大戰一百回合!”

會鐘因為白日裏一場惡戰受了重傷,已是回到烈陽城休養,歐國雲少了一名最強的援手,而這裏對他威脅最大的并不是薛重,而是一直沒有露面的嚴烈甲。

嚴烈甲被會鐘射了一槍,但歐國雲相信,憑這位刀宗掌門的可怕實力不可能被輕易射死,既然陽河府被攻破,他也不可能留在城中,一定随在這隊兵馬裏。

嚴砍和薛重對歐國雲聯手一擊,幾乎得手,要是薛重和刀宗掌門再來一次聯手,歐國雲豈有活路?

歐國雲和所有的虎贲軍将士一樣,此時早已是強弩之末,全憑着一股擰勁支撐。不過他也知道,薛重并不比他好到哪裏,今夜裏一場伏擊殺到如今,只怕這位年長他近二十歲的重陽軍主将已到了崩潰邊緣。

歐國雲思索片刻,呵呵笑道:“薛将軍,你我認識十多年,難道一見面就非要拼命啊,如果你那麽恨我,那就放馬過來吧。”

薛重果然并沒有如其所說的那樣放馬一戰,而是駐馬不動,雙目在歐國雲身後掃了幾眼。而歐國雲顧忌嚴烈甲,此刻也不敢率衆沖鋒,雙方一時僵持住。

歐國雲同樣看了看薛重身周的将士,沒有看見嚴烈甲的身影。

白日裏一場混戰,雙方都摸清了對方的實力。此時歐國雲沒有得力大将的護衛,正是最弱的時候,薛重和嚴烈甲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嗎?

即使這支重陽軍如今深陷重重包圍之中。

只是不知嚴烈甲到底傷有多重?如果會鐘在那場混戰中一開始就用火槍,怕是很難傷到幾達宗師之境的嚴烈甲,最終趁着嚴烈甲大開殺戒、喪失警惕時,才得以一舉得手。但那時會鐘已是身受重傷,準頭自然比不上平常時。

如今嚴烈甲隐身薛重的騎兵隊伍中遲遲沒有出手,也許是傷勢較重,否則以他烈火般的性格,早已出手斬殺歐國雲了。

但萬一傷得不重呢?

此時天色漸明,歐國雲自知部下羽箭已是耗盡,再強攻薛重死戰至此剩下的精銳,怕是戰損太大,看到薛重有恃無恐的模樣,略一沉吟,說道:“薛将軍,你我雖是敵非友,卻也打出了交情,本将軍就不趕盡殺絕了,你去吧!”

薛重冷哼了一聲。

天光忽然大亮。

黎明前的黑暗如潮水般散去,一輪紅日突兀的破開雲層,遙遙挂在東方。

歐國雲微微恍惚,眨了眨眼,就在這一刻,街邊一棟民宅頂上忽然躍起一個魁梧的身影,那輪紅日就在他的身後,仿佛他是從紅日中跳出,下一刻,一道淩厲的殺意籠罩住了下方長街。

嚴烈甲!

好象此人每次出場,都是從天而降……烈陽城中從客棧頂上躍下,陽河府中從城頭躍下,此次又是從街邊民宅躍下,歐國雲不禁想起曾經飛翔在小葉城上空的獵鷹。

他将矛尖斜斜向上,遙指嚴烈甲。

嚴烈甲身着衣甲,看不出身上的傷,氣勢也一如往昔,簡簡單單一刀自上而下,依舊如山岳崩塌。

歐國雲微微搖了搖手中的長矛,忽然發力刺向空中嚴烈甲的腹部。

寂靜無聲的小鎮響起馬蹄聲。在嚴烈甲從天而降的那一刻,薛重率領二十餘精騎向着歐國雲迎面而去。

歐國雲身周衆将士分出數十騎驅馬相迎,還有十多人靠近歐國雲,随着他舉矛向天,迎擊嚴烈甲。

距離尚有十丈時,薛重手中長矛忽然脫手飛出,朝陽下,長矛化作一道黑影,發出嗚嗚的尖銳嚣叫聲,射向歐國雲的胸前。

他竟是無視迎面而來近在咫尺的虎贲将士,用手中的唯一長兵施展出雷霆一擊。擲出長矛後,他的氣息迅速衰退,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歐國雲完全專注于上方的嚴烈甲,身周十餘親兵齊聲大喝,紛紛揮矛格擋薛重擲出的長矛。

嚴烈甲從高處來,似乎因為氣勢過于龐大,速度并不快,反而遠處薛重的長矛後發先至已到了近前。那些格擋長矛的虎贲将士只覺得眼前一花,手中利器均是打在空處。

轉瞬間,化作黑影的長矛已到了歐國雲胸前。

十多人同時擊打一根一丈餘長的鐵矛,竟是齊齊落空,似乎那只鐵矛的速度超過了弓箭,更是攜帶着遠超弓箭的力量,突殺而至。

而下一刻,嚴烈甲的鋼刀同樣發出雷鳴般的巨響,刀氣如同實質,覆蓋住了下方一丈之地。

歐國雲差點成了那一刀之下的亡魂,如今再遇幾如山岳崩塌而下的一刀,更有薛重力拔山兮電射而來的鐵矛,他會如上次那樣閉目待死麽?

嚴烈甲距離歐國雲尚有一丈,看見下方用長矛捅他的敵軍主将忽将持矛的雙手換作單手,騰出的那只手消失片刻,出現時,竟是握住了已貼住胸口的鐵矛。

嚴烈甲微微有些吃驚,在自己蓄勢一刀之下,歐國雲居然能分心接下薛重的突襲,這多少令他有些刮目相看。不過如果知道歐國雲曾經徒手接過樸算影射向大管家的一箭,他就不會奇怪了。

歐國雲半邊身軀一麻,嘴角都在抽搐,上方的嚴烈甲已是一腳踢開刺來的長矛,鋼刀繼續如山岳般壓下。

歐國雲忽然發出一聲低吼,将所接薛重的長矛掄起,抽向上方不到一丈的嚴烈甲。

他的身軀在戰馬上幾乎完全傾斜,顯然使出了全身的力氣,但将長矛當作鐵棍,又能解開嚴烈甲絕殺一刀嗎?

嚴烈甲刀勢以下,歐國雲身周親兵發出怒吼,卻忽然發現手中猛刺上方敵人的長兵似被大錘擊中,不由自主倒卷而回。

如被伐斷的樹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