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昨日五更出發到此時,已經過去十二個時辰,一衆将士早已疲憊不堪,更是不久前經歷了一場大敗。但是,比起日後面對尚玄心的百萬雄兵,如今的兇險要小很多。

虎贲軍已經十年沒有打過硬仗,随着連日來不斷與強悍的武林人士以及威名在外的鐵騎軍對抗,戰鬥力正在迅速提升。而歐國雲更看重的,是舍生忘死的鐵血精神和雄視天下的氣魄。

而這一切,都需要一場場血戰,一場場的勝利焙煉出來。

如果今夜拿下陽河府,這支虎贲軍或許将會成為無敵之師。

半個時辰後,南門和西門的攻城戰同時發動。伴随着震天的喊殺聲和沖天的火光,六萬大軍舍生忘死,在馮志勇和張望平的率領下攻破了南門和西門。

……

……

十月三十,卯時,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時光,此時距離攻城戰開始還不到兩個時辰。

沒有一絲星光,四周黑沉沉的。歐國雲站在靜悄悄的禾谷鎮街道上,看着二裏外火光沖天的陽河府府城。

陽河府內的重陽軍剛在白日裏取得一場大勝,只怕是城破前都沒有想過潰不成軍的虎贲軍還能迅速集結連夜攻城,兵行詭道、出其不意,也是歐國雲用兵的習慣。留着北門和東門,是讓薛重有逃生之路,否則他困獸猶鬥,也是一塊極硬的骨頭。

歐國雲率兩萬人埋伏在北面的禾谷鎮,則是推測薛重會從北門出來投往南定府。陽河府往北兩百裏就到達南定府,而距離陽河府二裏的禾谷鎮,則是兩座府城之間的必經之路。

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一隊人馬沖出北門,急匆匆向禾谷鎮趕來。

馮志勇的人馬所舉大旗是歐國雲的将旗,如此是讓薛重認為虎贲軍主将在率兵攻城,而且人馬不足,放棄了北門和東門。畢竟雙方人數相近,虎贲軍不可能圍死陽河府。

沖出北門的重陽軍足有五萬之衆,大多數人舉着火把,照得四下裏亮堂堂的,正飛奔在敵國的陌生土地上。

最前面的十餘騎簇擁着一員大将,直奔北面而來。

一路疾馳的薛重眉頭緊鎖,不時看向黑沉沉的前路。只是天際并無星光,很難看到什麽。四周的火把照得他的臉色明暗不定,目中火光閃耀。他雖然布置了人手嚴防,但做夢也沒想到,白日裏被打得一潰千裏的對手,會在這深更半夜又殺回來。

對手近似于無賴般不死不休的纏鬥,令他憋了一肚子火,下午一場大勝的好心情早已蕩然無存。

禾谷鎮的主道并不寬,只有兩丈多寬,騎兵通過時最多只能六騎并排同行,再多了就會擁擠不堪。如若五萬人全部過完,至少需要小半個時辰。

歐國雲的部屬剛剛來報,這條主道已經被挖斷了三處,每一處斷頭路兩側都有三千人在埋伏。

歐國雲率部埋伏在鎮口的兩側,一旦薛重過去後,他将截斷這支重陽軍。

痛打落水狗,也是提升信心的一條捷徑。

黑暗裏,那些舉着火把的重陽軍無疑會成為虎贲軍的箭靶。

……

……

看着百尺外薛重率領數千騎兵呼嘯而去,歐國雲向上空射出一支響箭,尖利的響哨在夜空中聽起來有些瘆人。随後,他所率前部的五千騎兵和五千步卒,同時向着幾十丈外街道上蜂擁而過的重陽軍射出羽箭。

正在黑暗街道中通行的重陽軍立刻混亂起來,呼喝聲、慘叫聲此起彼伏。護着薛重的十餘名将領紛紛摔落馬下,薛重一聲怒吼,舞動長矛撥開蝗蟲般飛去的箭矢,縱馬向前沖去。

歐國雲知道薛重的想法,在不清楚敵人藏身之處和人員數量、又不能滅掉火把的情況下,唯一能做的就是舍命向前、殺出一條活路來。

如果是白天,這樣以少打多的伏擊成效并不大,只要對方看清本方的位置硬殺過來,就能把伏兵沖散。但在這黑夜裏,虎贲軍藏身暗處,遠遠用弓箭射擊舉着火把的敵人,可說是開戰三個月來,最為舒暢的一戰了。

一波一波的箭矢持續了數十息後,遠處禾谷鎮中心地帶傳來轟隆隆的巨響和戰馬的悲嘶,想必是第一個斷頭路發揮了作用,不少騎兵跌進大坑裏。

身後的陽河府失守,這些重陽軍也沒了回頭路,只能繼續向前。

又是幾十息過後,禾谷鎮深深的黑暗裏再次傳來人仰馬翻的怒喝和戰馬的嘶鳴。

百丈外通過的已經大部分是步卒,經過這片刻間的慌亂後,這些訓練有素的戰士相互靠的更近,放緩前進的速度,拼命用盾牌抵擋着如雨般的箭矢。

歐國雲連續射出三支響箭,埋伏在鎮口的五千騎兵開始第一次沖鋒。轟隆隆的馬蹄聲在小鎮上空回蕩,将還沒有進入禾谷鎮的重陽軍隔開,借着成群戰馬的沖擊力,将那些剛剛排出防禦陣勢的重陽軍沖得東倒西歪,舉着長矛的虎贲軍騎兵肆無忌憚的追殺着這些四處逃竄的重陽軍步卒,一陣混亂過後,虎贲軍的騎兵再次消失在黑暗裏。

随後,已如驚弓之鳥的重陽軍再次迎來了一波又一波節奏變幻的羽箭。

就這樣反複的攻擊了近半個時辰後,沒有進入禾谷鎮的重陽軍四散而逃,而進入禾谷鎮的重陽軍大部分戰死在這個異國他鄉的小鎮上。

天光乍亮時,歐國雲縱馬跨過第三個斷頭路,斷口的大坑和前面兩處一樣填滿了死去的戰馬和士卒。薛重已經沖到小鎮的邊緣,在一衆将士圍攻中将手裏的長矛舞得水潑不進、勢不可擋,要不是坑人的三個斷口,他早就殺出重圍了。

歐國雲的五千騎兵也只剩下三千人,此刻緊随過去,從後方向着薛重殘餘的一千餘騎掩殺而來。薛重一矛将身前一名虎贲軍士卒挑飛,聽得身後戰馬奔騰,扭頭看見歐國雲,竟毫不慌張,而是喝令所有騎兵轉向迎敵。

歐國雲勒住馬,令圍攻薛重的伏兵後退五十丈,重新列陣,随着虎贲軍的口令此起彼伏,這個在片刻前還是血腥喧嚣的戰場突然變得寂靜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