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後,我躺在沙發上一邊捧着平板玩消消樂。在又一局刷新記錄後,我放下平板擡頭就看到在給我削桃子的閻修,猛然意識到這正是個問問題的好時機。

想來想去,就算拐彎抹角他也能察覺,于是我幹脆直接開口:“閻修,可以跟我再多說些你的事情嗎?”

閻修拿刀的手停住了瞬間,又立馬繼續手中的東西,語氣平淡道:“可以啊,你想聽什麽時候的。”

“所有那些我沒能參與的。”我湊近了些,偏頭看着他,“可以嗎?”

閻修看着眼前如月季般嬌美的少女幾乎屏住了呼吸。那白皙修長的脖頸離他手中的刀不過十來寸的距離,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薄薄的皮膚下動脈鮮活的跳動。

只要他想,這朵花瞬息間就能凋零在他的手上,然後在他的記憶裏永恒維持那盛放的模樣。

但他知道,這次他不會再這樣做了,對她,他永遠不會。

“好啊。”他放下手中的刀,對少女露出了寵溺的微笑,“那你可不要睡着了,畢竟還蠻無聊的。”

閻修用平淡的語調給我講述了一個與童話完全相反的小故事。

曾經有一個小男孩,從他記事起便是生活在了孤兒院裏。孤兒院位于一個偏遠貧瘠的小縣城,每天的飯只有一頓,永遠都是發幹的發黴的黑面包。

小男孩在孤兒院裏沒有朋友,但他對此并無所謂,因為他也不想和別人交流。每天幹完活後,一個人在角落裏安靜地閱讀一些別的孩子都棄如敝履的晦澀書籍,是他最快樂的時光。

但突然有一天,餐桌上的幹面包變成了白米飯。管事的阿姨們說這是有好心的有錢人在資助他們,但小男孩不信,他不信這個世界上有不計回報的付出。沒過多久,孤兒院裏被“領養”出去的人開始逐漸增多,小男孩察覺到了不對,利用他人對孩子的不戒備和無辜的外表查明了真相,發現那些被領養的孩子都或是被拆開作為器官賣掉,或是被直接賣往了不為人知的地方。男孩就是下一個。

得知一切的男孩沒有任何的驚慌,他冷漠地在暗處注視這那群人醜惡的嘴角,冷漠地看着那間沾滿了同齡人鮮血的房間,最終一聲不響地離去。

那天晚上,男孩在專屬大人的蔬菜湯裏,倒入了從管事阿姨房裏順來的安眠藥,在所有人都安眠的深夜裏,裹着夜色潛入管理人的房間,一刀一個的捅進了所有大人的脖子。

随後男孩在院裏放了把火,火焰在早已暗藏在各處的煤油瓶的催化下,飛速吞噬了整座孤兒院。在漫天的火光與尖叫聲中,男孩哼着小調離去。

離開孤兒院後,男孩時而混跡與不問來路的地下賭場,憑借自己的聰慧從一些牌局棋手手裏賺錢。有一天,男孩遇上了一個輸不起的人,那人在輸後攔住男孩的去路,一定要說男孩是在出千,并要砍掉男孩一根手指。争執間,男孩捅傷了那人的一只眼,随後逃離。

然而,不知是否是造化弄人,那個輸不起的人是個有背景的人,他是當地勢力最大的□□手下的一個讨債人,雖然只是無名小卒,但被一個孩子搶了終究是下了組織面子。

組織派人來抓男孩,卻被早有防備的男孩反将一軍,可孤立無援的男孩又怎能真正敵過一群有權有勢的□□。

最終,男孩還是被抓住。當他一臉鮮血卻神色淡然的被摁在為首的人面前時,那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在居高臨下地看了男孩一會後,突然笑了,他饒有興趣地對男孩說道:“喂,小子,很不錯的眼神啊。”他蹲下身子看着滿身血污的男孩,“就這麽殺了你也蠻可惜的,我說,你要不要來給我做事,我保證你會過上比現在要好一萬倍的生活。”

“抱歉。”男孩淡然地回道,“我對賣命給別人沒興趣。”

“啊,我懂我懂。”男人像是聽到了什麽有趣的笑了起來,“畢竟命這玩意,還是把握在自己手機最踏實。”

中年人揮了揮手,示意手下松開男孩後繼續說道:“那我換個說法吧,你要不要來我這裏工作。包吃包住,工資日節,雖然不會有五險一金就是了。”

“工作內容是什麽?”男孩問道。

“很簡單。給一些不願與我們合作的人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以及……讓一些沒有必要存在的人消失。”

男人說完,從腰間彈出一把手|槍遞給了男孩,目光投向身後一個左眼纏着厚厚紗布的人。

“現在,你有了第一份工作。”他說道。

槍聲在小巷裏響起,零起了堰上的烏鴉,吓跑了水溝的老鼠,淹沒在了遠處街道上人們的歡聲笑語。

男孩完成了他的第一個但絕不是最後一個任務。

“那段生活就比較千篇一律沒什麽可說的了。後來我發現了那是個沒前途的公司,就果斷跳槽了,再後來的事情你也就知道了。”閻修平淡的結束了他的講述。

【唉!所以閻修不是為了玥從良的啊。額……也是哈,就他之前對玥那個及其惡劣的态度,宛如《電○人》裏某個壞女人的名言“我喜歡人類就像人喜歡狗。”看來他會跳槽真的是因為覺得跟那些人混沒前途。】

“嗯,跳槽跳得好。”我認同道,“不過你就這麽跳槽了,那些人舍得他們的優秀員工?”

“嗯,他們确實挺舍不得我的。”舍不得到要宰了我。

“所以我和現在公司的上位領導之間達成了一些協議。不過你不用擔心。”閻修把切成小塊的桃子塞我嘴裏,“現在我已經完全解決這些事情了。”

【哦豁flag回收~】我頗為痛心地想到,我大概明白會對閻修造成生命威脅的是誰了。

“熙呢?”

就在我頗為頭禿敵人比我想象的還要強大一點時,閻修問我道:

“那你呢?熙。在你來到這個世界之前,又是怎樣的呢?”

“啊,比起你來我的故事可就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我用簡單的話給閻修大致概括了一下。

我:“我生理上的父母不太喜歡女兒,所以在我弟弟出聲之後就更加不怎麽管我了。但他們雖然不想養我,卻又總覺得既然我是他們生的就應該為他們而活,把這輩子都奉獻給他們和我那一點都不可愛的弟弟。”

閻修皺了皺眉:“然後呢?”

我放松身體把自己攤進沙發裏:“然後我當然不願意啦。畢竟又不是我求着要他們生我的。後來我努力存錢掙錢把他們在我身上花的都換給他們後,就拿着獎學金出國讀大學去了,跟他們徹底斷了聯系。”

“再後來,我因為不想在國外上班就回國了。選了一個離他們很遠的地方,還給自己改了名,本來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有聯系了,結果。”我嘆了口氣,“世界真小。”

“醫院接受了一個從公安送過來的瘾君子,他在牢裏用牆撞頭撞了個頭破血流。我去看的時候那人已經形如骷髅,但我還是認出那是我弟弟。但看起來他沒認出我,意料之中,畢竟我很早就離開了,而且他印象中的我,也應該一直是個灰頭土臉沒什麽存在感的家夥。”

“那天我值班到了深夜,回去的路上一直覺得有人跟着自己。我把人揪出來摔到地上,結果是那家夥,也不知道他怎麽跑出來的。”

“我很震驚他居然認出了我,随後他對我提了很多無聊的要求,進行了可笑的威脅。我果斷的拒絕了他,卻沒想到他居然直接背後捅刀子。但,我更沒想到的是,當我奪過那把刀并向他揮去時,聽到那聲‘姐姐’後,我居然猶豫了。”

我閉上了眼,往事歷歷在目:“事實證明對人渣的慈悲就是對自己的殘忍,不過最後我臨死也拖上他一起掉進了河裏,實現了極限一換一。”

突然,我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閻修緊緊的抱着我帶着無比的珍視與憐惜。

“好啦。”我環過他的腰将頭抵在他的肩上,“都過去了,重要的是我們現在在一起,以後也會一~直~在一起。”

“嗯。”

栖生于黑暗的魔鬼尋到了專屬于自己的月亮,清冷的明月遇到了跨越高天也要擁她入懷之人,于是他們成全了彼此的唯一。這世上千嬌百媚諸色紛雜,只願執手一人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