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這麽一天天平靜地過着,平靜地讓我時常忘記還有一個不知何時會到來的危機。
這天我下班得較早,便順路去了趟店裏,落日的餘晖把整條路鋪得金黃,空氣中也殘留着夕陽的暖意。
時值黃昏,店裏只有零星兩三人。我推開門時姚逸軒他們正好在做白夜班交接的準備工作,看到我來了便擡起頭來跟我打招呼,我示意他們繼續忙就好。
鄭瑤和梁黎收拾好後跟我告辭完便回家了,姚逸軒轉過頭來問我吃飯了沒,我搖了搖頭。
姚逸軒:“我也沒,正好準備來店裏廚房随便做點,那一起吧。”
我點頭,起身準備去廚房幫忙。
姚逸軒:“不用了,老板你就坐着吧,給我個表現的機會怎麽樣。”
“行吧。”我拎起包找了個靠牆的桌位坐下,看了眼姚逸軒離開的背影。
雖然他已經盡力讓自己看起來很自然了,但論察言觀色我可是專業的,我直覺他應該有什麽話想跟我說,而且我總覺得這些話應該就與我一直想要了解的事情有關。
大概坐了二十分鐘,姚逸軒端着兩盤熱氣騰騰的雞肉咖喱蓋飯從廚房裏出來坐在我對面。
一時間氣氛我有些沉默,我倒也不着急,只是安靜地一口一口專心幹飯。
就在我實在不忍心,過于心疼那份咖喱飯,想要提醒姚逸軒你飯要涼了,涼了就不好吃的時候。他終于開口了。
姚逸軒:“月熙,我接來要跟你說的東西可能你有些無法接受,但你千萬不要害怕。”
我:“啊,沒事,我是專業的,我不會害怕。話說你飯要涼了。”我還是沒控制住自己對咖喱飯的憐憫。
姚逸軒:“沒關系,那不重要。我只是希望無論我接下來說了什麽,你都能先冷靜下來聽我把話說完。”
我:“好的,我明白了。可你的飯真的要涼了,要不你先吃完我們再說,這對我很重要。”
我似乎感覺到有一種名為無語的情緒從姚逸軒的眼底一閃而過,他安靜了兩秒,最後還是花了十分鐘把飯吃完,然後接過我一臉欣慰遞過來的水。
“好了,有什麽話你現在可以開始說了。”我心情頗好,又有一份美食沒有被辜負讓我很高興。
姚逸軒沉默地看了我一會,忽然像是敗下陣來一樣地嘆了口氣,再擡起頭來時整個人的氣氛輕松了許多。
姚逸軒:“你知道了吧。閻修的事情。”
我:“我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部分,但我想知道的部分在你那裏。”
“嗯……我明白了。”姚逸軒思索了一下,“這些部分也正是我想跟你說的。”
“在這之前。”我打斷了他,“先告訴我,你跟我說了這些會對你自己産生什麽影響嗎?”
“月熙。”他并沒有直接回答我這個問題,“在你看來親人之間應該是怎樣的呢?”
“親人?從生理角度來說是DNA層面與自身有着較高重合程度的個別群體。”
我快速給出了我的答案,在姚逸軒有些詫異地看過來時,微笑着對上了他的目光,無比認真的說道:“逸軒,在你看來,‘親情’這種東西,重要的是‘親’還是‘情’呢?”
在他有些怔愣的目光裏,我繼續緩緩說道:“我們每一個人的生命即意義,首先在于我們是一個獨立存在的個體,然後才是父母的‘兒女’,他人的‘朋友’或‘愛人’。”
“或許你會覺得我這些話聽起來有些自私,可如果一個人自己都不能尊重自己,将自己視為一個獨一無二的個體來看,又談何要求別人的尊重呢?”
太陽沒入西山沉下了它的所有光輝,歸于夜色裏的一切都融入了些許安靜的意味。牆角的燈投下橙黃的光,靜谧的角落裏,光影的交彙随着人影而顫動。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姚逸軒擡起頭,露出一個釋然而又輕松的笑,燈光照在他的臉上顯得無比的溫暖。片刻,他收斂了神情,目光嚴肅地開口:
“月熙,有人想要……”
碰!玻璃的破裂聲尖銳地打破了所有祥和,我只突兀的覺得後背傳來一股尖銳的疼痛,緊接着便是意識的飛速遠去,模糊的視線裏,我看到姚逸軒驚慌而不知所措的臉。
【傻孩子,注意表情管理啊,要是被看到了不就知道你和我是一邊的了嗎……】
意識消去的最後一刻,我如此想到。
滴咚……
有什麽冰冷的液體砸在我的臉上,我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頓時感覺一陣冷意從全身傳來,掙紮着想起身,金屬碰撞的聲音以及四肢受束的感覺讓我立即清醒了過來。
看樣子我是被關在了一個廢棄的地下冰庫裏,門倒是改造成了安保性很好的鐵門,就留着一個能露個眼的小窗。其餘地方倒是挺“保守”,連漏水的水管都沒修,牆角的小水坑裏都能養魚了,這讓我很擔心在這裏呆久了會不會風濕。
雙手被金屬手铐栓在背後,腳上也是同款,我一邊發揮身體較好的柔韌性把手給跨到身前來,一邊感嘆我這樣的五好青年居然也有這樣get純獄風的一天。
就在我邁着小碎步,好容易給自己找了快幹燥點的地方坐下時,我聽到門外有人在說些什麽,緊接着就是掏鑰匙開門的聲音。
我反應極快地立馬就地縮成一團,讓自己看起來是那麽的弱小可憐又無助。
“月熙,你還好吧?”擔憂的聲音是如此的熟悉,我擡起頭,果不其然看到了姚逸軒的臉。
“還好還好。”我坐直了身體,“我睡了大概多久。”
姚逸軒:“差不多四個小時,現在快到零點。”
我:“這樣啊,還好我已經吃過晚飯了。”
姚逸軒無奈:“看到你心态還是這麽好我就放心了。抱歉,我沒想到他們會這麽快就采取行動。”
我:“沒事,這不是你的錯。話說我手機是在他們那嗎?”
姚逸軒沉默了一會,十分抱歉的開口:“抱歉,我沒能保護好你的手機,它被當場碎屍了。”
我倒吸一口涼氣,看來這些人比我想象中還要殘暴,連我無辜幼小的手機也下得去手,我的心都在滴血,為我那還沒能上傳雲端的50個G。
“節哀。”大概是我的表情過于悲痛,姚逸軒忍不住出聲安慰。
“沒事……”我強制自己振作起來,畢竟逝去的再也回不來了,我們要學會放手。
“放心吧月熙。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的。”姚逸軒默了默,不敢擡頭看我,“而且,他們的目的是閻修,在此之前不會威脅到你的安全。”
我默默在心裏嘆了口氣,這可不是什麽值得放心的事。
我:“逸軒,這的路線你熟嗎?”
“嗯。”姚逸軒有些明白我似乎有什麽打算,“玥熙,你別亂來,他們人很多而且有槍。”
我:“我明白,我不做沒把握的事。不過你能把這裏的情況和路線跟我描述一遍嗎,越詳細越好。”
從姚逸軒的描述我得知,我們所在的地方是一個廢棄的海産品加工廠,而這個抓我的組織叫做“Ghost”是閻修曾經隸屬的組織,而這個組織的四個“擺渡人”之一是姚逸軒的父親姚志勝。
說是四個,其實就剩一個了。
曾經閻修也是四個“擺渡人”之一,但是他不幹了。而按照本來的規矩,如果“擺渡人”有其一不幹了,就要申請執行最後的任務,由其餘兩個“擺渡人”見證并保留“票根”(也就是罪證),并宣誓不透露與組織有關的一切。
但閻修直接宰掉兩個見證人跑了,甚至将一些與組織有關聯的富商與高層一并殺掉作為投名狀加入了現在的PIA,過程我直呼牛逼。
姚逸軒:“他們打算用你引出閻修,但準備給閻修的位置并不是這個點。”
我:“那這個位置能傳出信號嗎?”
姚逸軒:“建築內不能,但往外面200米應該可以。”
“好,那你把這個帶上。”我從小指上把甲片掰了下來,“找機會去信號好點的地方逛逛。”
姚逸軒接過甲片,“嗯,明白。”
就在姚逸軒以這個冰庫為起始點給我講述路線時,我忽然瞥見外面似乎有個人影。
“打我。”我壓低了聲音,“快。”
姚逸軒的臉色空白了一瞬間,估計是沒聽過這麽奇怪的要求,随即他立馬反應過來,擡手給了我一巴掌,聽着挺響的,但是不疼,不過我順勢趟地的時候還是有種說不出的憋屈感,我讨厭這種受制于人的感覺。
就在我躺下的那一刻,門也開了,一個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冷冷地撇了眼躺在地上發絲淩亂的我,随即看向姚逸軒。
“怎麽?在裏面這麽久,問出些什麽來?”
姚逸軒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眼中透露出不耐煩,“沒啥有用的東西,這女人是憑關系混進了PIA,不過就進去了幾個月,還是個編外成員,問了半天都是我們已了解的東西。”
“哦,是嘛,是真的不知道還是你沒問出來。”腳步聲逐漸逼近,我心裏生出不好的預感,随即感覺頭皮一陣疼,這個王八蛋居然拽着我的頭發準備把我拖起來。
我立馬撐着身子順着他的力道起來,一道充滿惡意的視線落在我的臉上。
“長得倒是挺漂亮的,怪不得那個沒有心的家夥也那麽稀罕。”
姚志勝看了眼我臉上淡紅的痕跡,嗤笑着望向姚逸軒,“怎麽,你很心疼這張臉,等今天結束了她就是個寡婦了,你要想也可以把她留着。不過……”
男人話鋒一轉,随即一把掐上了我的脖子,力氣大得仿佛要直接擰斷我的頸椎,“現在可不是憐香惜玉的時候。”
姚逸軒看着我,臉上沒什麽表情,不過放在身後顫抖的手出賣着他焦急的內心。
大約快一分鐘,姚志勝才松開手,我立馬墜落在地上,渾身顫抖,止不住的咳嗽。
【淦,你給我等着……】我在心裏罵道。
“拿衛星電話過來,給她男人撥個電話。”姚志勝吩咐門口的人。
“是。”那人遞過來一部黑色的衛星電話。
姚志勝接過電話放到我臉旁,同時掏出□□從冰冷的槍口點了點我的額頭,威脅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是,你應該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