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此話,慕成初立時柳眉倒豎、殺氣騰騰,取下手上的麂皮手套,露出白玉般的一雙手,左手向歐國雲一指,喝道:“尤博與我情同兄妹,他的武功高出我許多,一直護我平安。在你們中平國行走時,我們被嚴緒清這老賊暗算,尤博大哥舍身救我以致傷重未愈,才被你等所乘。即使我生不能殺你,死了做鬼也要殺你為他報仇!”
歐國雲見她情緒激動,随意将手摁在地上,不着痕跡的将指縫間夾着的兩根銀針輕輕插進土裏,然後手臂一撐地面,緩緩後移。
慕成初距離他有十丈,因為距離太遠,無法算準她攻擊過來時的落腳之地,歐國雲只能以己為主,拼盡全力也要把慕成初阻擋在他身前的銀針之處。
此時他和銀針的距離,就是慕成初伸開手臂加上半支長劍的距離。如果她用那支狹長的銀劍刺自己,便可能踩在銀針上。
想到她踩在銀針上的場景,歐國雲詭異一笑。
歐國雲繼續信口胡說道:“看你們郎情妾意的樣子,一定發生過見不得人的事情,說什麽情同兄妹,怕是陳倉暗度吧!”這話說得十分刻薄,三十出頭的大男人如此诋毀一個年輕女子,他不禁暗暗臉紅。
不出意料,慕成初果然勃然大怒。就在歐國雲剛一眨眼的功夫,她手裏多了一柄細長的銀劍,雙手同時握住劍柄,将銀劍舉過頭頂,下一刻,劍指歐國雲,身體化作一道殘影,人與劍已是合為一體,直奔歐國雲的心口刺來。
一瞬間,一股淩冽的劍意令歐國雲完全窒息。
如果慕成初這樣飛擊而來,根本就踩不到銀針!
這種人劍合一的攻擊方式,實是舍命一搏,畢其功于一役。
此時慕成初全身空門大開,如果這時有強者在一旁攻擊她,幾無防禦的她會傷得很重。但對于她的攻擊目标來說,則是苦不堪言,面對這一擊必殺的搏命,任何擋在她前面的阻礙頑石,都将被絞得稀爛!
歐國雲和她之間還有稀稀拉拉的樹枝,常人跑過這十丈距離至少需要三息時間,而女子只在轉眼間就到了面前。
在女子身後,被她的劍意殺氣絞碎的殘葉斷枝,形成龍卷風般的奇景,不住旋轉,然後忽然一縮又随即爆開,殘渣木屑四射。
如果歐國雲不能躲開,在如此不顧一切、氣勢磅礴的攻擊下,他的劍與身軀都将被慕成初一擊而潰。
女子似乎已将她的武技發揮到了極致,霸氣逼人、勢不可擋。
但是,這還是女人麽?女人不應該是溫柔可人的嗎?
歐國雲一貫以攻對攻、以攻代守的搏命打法,和這樣的攻擊相比,唯有自慚形穢而已。
在這一擊下,任何反抗似乎都是以卵擊石、自取滅亡……
眼看着慕成初如同一道黑色閃電襲來,歐國雲的瞳孔急劇收縮,心跳停頓。一瞬間,他的腦中竟然閃過箭神樸算影那石破天驚的一箭!
這叫做慕成初的女子,竟令他升起一股敬意。那種君臨天下、舍我其誰的氣概,極為震撼人心,連他這個百戰成神的男子也不例外。
也許,他真的不該激怒她。
但如果不鹹不淡的耗下去,最終歐國雲會永遠的留在食人山化為一堆肥料,而且,暴怒中的人,總會有一絲破綻吧?面對這個缺乏血戰經驗的女人,他會沒有一點機會嗎?
在慕成初的長劍即将刺入歐國雲的心口時,其憤怒也達到制高點,同時,即将成功殺人血仇的喜悅也在她的眼中一閃而過。
就在她的情緒略微波動時,歐國雲伸出左手,握住了來劍。
長劍将他手上的老繭、肌肉瞬間都絞碎,血光一閃,長劍依舊透過他的左手,向着心口疾刺。
因這片刻的阻擋,歐國雲側過身軀,讓開長劍。
不知道左手日後還能不能恢複,眼下暫時算是逃過一劫。
慕成初的身體還在空中,歐國雲幾乎能看見她臉上的毛孔。
距離太近,加上她的速度疾如閃電,歐國雲來不及用手中佩劍刺她,只能手握着劍柄,一拳重重砸在她的臉上。
兩人都是一聲悶哼,雙雙向後倒去。歐國雲在地上翻了幾個跟鬥,慕成初則倒飛而出,一屁股坐在地上。也許那一拳打得她有些懵,坐在地上呆了片刻,擦了一下嘴角的血,才一躍而起。
歐國雲試圖爬起來,但左半邊身軀都被強烈的劍氣所傷,難以抑制的微微抽搐着,手掌上血流如注,幾乎能看見露出的白骨。而右手揮出那拳以後,他全部的力量似乎也被抽盡,竟然連爬起都很難,只能勉強擡起頭看着女子向他走來。
一雙秀美的黑色短靴停在他面前。
他瞟了一眼那兩枚銀針的所在,銀針不見了!
頭頂飄來慕成初的聲音:“該死的賊子!污言穢語辱我清白,你還是男人麽?我看你連女人都不如……”随後她“咦”了一聲,一陣香風傳來,歐國雲面前揚起塵土,慕成初的身體“啪”的摔倒在地。
慕成初的臉正對着歐國雲的臉,他看到女子眼裏的迷茫,是那種至死都不明白為什麽會死的疑惑和委屈。
歐國雲翻個白眼,自語道:“看來你心目中,女人本就不如男人吧?”
……
……
這裏危機四伏,歐國雲抵抗着一陣陣襲來的倦意,極盡全力把自己撐起來。沒有死在九品武士手下,要是死在食肉動物的嘴下,那就冤枉了。
他的左手仍是不由自主的微微顫抖,剛剛硬接慕成初的全力一擊,簡直要了他的命。
他胡亂的将傷口包紮了一下,強敵已去,此時放松下來,整個人才忽然間感到饑渴難耐。環顧四周後,在一叢矮樹下挖出一大塊根莖,用佩劍削去外皮,再将它切成一塊塊的逐一放入嘴裏。
咀嚼着這童年時吃過的叫不出名字的食物,思緒仿佛也回到了無憂無慮的童年。那時只想過上好日子,吃飽了肚子就再沒有發愁的事,漫山遍野晃蕩,吹牛喝酒看姑娘,人生一世,原來在童年時就看穿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