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銀針傷了眼前怪人,她滿臉得意,似乎得了一個很大的便宜。好在她頗為忌諱歐國雲那已經失靈的隔空傷人術,不敢太過近身。

歐國雲将臉上的銀針緩緩拔起,一股細小的鮮血如絲般濺出。他索性将額頭上插了一夜的銀針也拔出來,拔出的瞬間,他看見了那蒼白的臉,虛幻的身體變得極為透明。也許,操縱人類的身體,使它的精氣快要衰竭了。

歐國雲的左臉鮮血淋漓,看起來猙獰可怖。

五丈外的矮樹上,慕成初的身體随着腳下樹枝的起伏蕩漾不止,眉頭微皺,沉默不語的看着歐國雲,等着确認這個怪人中了毒針後的反應。

歐國雲沒有繼續虛張聲勢的虛指她,而是夾緊手指間的兩根銀針。

他擡頭看着女子,緩緩向她走去,淡淡說道:“很奇怪為什麽毒針殺不死本将軍吧?要不要再試一下?”

見慕成初不語,歐國雲笑起來,“其實,你銀針上的毒已經失效,說不定在你射出時,針毒跑到你手上去了!”

慕成初下意識的一瞧玉手,手上還帶着麂皮手套,自是毫無異常,“哼”了一聲,說道:“我有很多武器可以殺死你!”

歐國雲翻了個白眼,似乎對慕成初的言語頗為不屑。

女子忽閃着雙目,看起來十分清純。如果不是知道她有一身空靈飄逸的武功,并且被她兩次蘊含強悍勁力的銀針擊中,歐國雲很難把矮樹上的女子和站在武學頂峰的九品武士聯系起來。

話音剛落,慕成初的身體忽然間如同黑色的仙鶴騰起,雙手連連揮舞,十多支黑色的蒺藜從她戴着麂皮手套的手中飛出,瞬間将眼前的怪人全身籠罩。

歐國雲一咬牙,沒有了陰魂之力,只有靠自己了。

随着心頭黑血溢出嘴角,一陣瘋狂的嗜殺情緒占據了他的身體,一夜追擊的疲憊此刻消失無蹤,只餘滿滿的戰意。

慕成初看着歐國雲像個瘋子似的打了自己一掌,不由想起小時候看見街頭鬥毆,一個流氓面對一群流氓時,操起腳邊一塊石頭,當時她以為那個流氓要以石頭為武器,沖殺到流氓群裏,卻驚訝的發現,那個流氓用手裏的石頭砸在自己頭上……

見歐國雲流着血的半張臉表情猙獰,加上血紅的雙眼,慕成初不禁心裏一頓,射出蒺藜後身形展動向後方斜斜飄去。歐國雲拔出佩劍格開射來的蒺藜,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響過後,女子再次消失了身影。

他粗重的喘息着,因為失去目标而變得抓狂,如果此時退去,慕成初未必會反追擊,但他已入癡狂般,滿腦子想的就是九品武士殺一個少一個,竟是絲毫猶豫都沒有,縱身向慕成初退去的方向急追而去,只是沒有她跳得高,一路撞斷了幾棵小樹,如一陣飓風經過,遍地殘枝。

慕成初并不與他近身交手,更象一名高明的獵手在戲弄走投無路的野獸,不時停下來等對手接近,然後射出飛刀、蒺藜之類的暗器。

歐國雲追着她,進入了食人山的更深處。

食人山的清晨,連聲鳥鳴都聽不到,只有濃濃的死意和彌漫的殺機。

一柱香的時間後,歐國雲的瘋狂已經過去,氣息漸趨衰弱,看着十丈外的慕成初,忽然一下子清醒過來。

女子一夜未眠,經過烈陽城的拼殺和食人山的逃逸,此時倒是露出疲态。貼身的黑色夜行衣被挂破幾處,原本紮緊的長發有幾縷散落開來,白玉般的臉上有些塵土,看起來略為狼狽。

歐國雲停了下來,再追的話,虛浮的下盤會立刻暴露出他的真實實力,其所穿的一身白衣,此時已滿是泥土、沾着血污,變得破破爛爛。他硬撐着沒有勾下腰喘息,調息片刻,對慕成初道:“你的輕功跟誰學的,你還是不是人?”

慕成初微微擡臉,顯得頗為自豪,問道:“你是武祠的人嗎?”

歐國雲翻個白眼,沒有回答她。

她繼續說道:“如果你告訴我,我就告訴你。”

歐國雲一陣虛弱,眼見站不住,索性坐在地上。見慕成初似乎又想出手,他将雙眼微微一眯,頗似猛獸出擊前的眼神,慕成初一見強忍住沒有動手。

歐國雲反問道:“你見過武祠的人?”

女子搖搖頭。

歐國雲問道:“那你如何認為我是武祠的人?”

女子沉吟片刻,說道:“也說不準啦。我師父說過,這世上只有武祠首領才會隔空點穴。”

聽到慕成初提及洪宇,歐國雲忍不住生出感慨:一代天驕尚玄心是倉陽宗師洪宇的徒弟,這個站在武學之巅的慕成初也是他的弟子。一名宗師開山立派、培育年輕才俊,也就不奇怪為何倉陽國人才輩出,造就了如今的武功強大。

而王朝宗師嚴緒清卻沒有收徒,空讓絕世武學失傳,這是境界的差距嗎?

沒想到慕成初接着說出一句話頗為傷人,“要說你這個所謂中平國戰神與神秘的索格圖是同一人,也不會令人意外,但我聽說索格圖相貌英俊、氣質不凡,但你怎麽看也不象呢。”

到底是女人,看人更注重外表。

看着慕成初小女人一樣的表現,歐國雲忽然想到自己的妻兒,心裏一痛,忍不住刺她一句:“尚玄心這樣的人物,才應該是你等一衆女子的偶像吧。”

慕成初一癟嘴,沒有理會這句話。

此時,歐國雲雖有殺她之心,卻已經沒有了殺人之力,但就此僵持下去,則注定是回不去烈陽城了。他已經出現一陣陣不能控制的暈眩和無力,即使坐在地上也很難繼續撐下去,如若在片刻後沉睡過去,那後果……

如果女子失去理智,或許自己還有一線生機。

于是,他緩緩說道:“我殺的尤博,是你丈夫吧?”

二人結仇,除了各為其主之外,尤博的身亡正是慕成初必殺歐國雲的主因,可謂死仇難解。

而歐國雲哪壺不開提哪壺,故意在慕成初的傷口上撒了一把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