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響起了多聲骨頭斷開的脆響和男人沉悶的慘叫我已經記不清了。只是那抹月光下的身影卻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腦中,每當回想起,便帶起一陣靈魂的顫栗。

奄奄一息的男人最後用破碎的聲音似乎說了些什麽。

見着閻修就要起身,我趕忙準備往回縮。結果一動,卻突然驚動了什麽蟲子,被它在我小臂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我下意識收手的動作帶起了一片草叢的悉索,閻修猛然回頭朝向聲音的來源,同時抽出了別在腰際的槍。

“出來。”他冷聲道。

“等等,自己人,別開槍!”我秒表身份,讪讪地從樹後面走了出來,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hi~好巧啊,你也出來曬月亮?”

“熙?”閻修明顯愣了愣,“你怎麽在這?”

大兄弟!這句話該我問你吧!說好的出差呢?!

我輕咳了一下,“這不地球這麽圓,走着走着就走到這裏了嘛,唉,你說巧不巧。”

閻修看着我,眼神晦暗,“你都看到了……”

“啊!我什麽都沒看見!你繼續,別管我,我就是個路過打醬油的!”就在我作勢要捂住自己的眼睛時,餘光瞥見那個半癱在箱子裏的,奄奄一息的人卻不知從何處摸出了一把槍,手顫顫巍巍地擡着,槍口正指閻修。

“小心!”我急呼出聲,一個跨步上前,一把拉開閻修,同時把握上手裏的手機使勁一扔,手機在空中劃過一條完美的抛物線後正中那人的腦門,成功讓他一松手把槍掉在了地上。

扔完手機後,我整個人都是懵逼的,反應過來後第一時間是心疼我那可憐的手機不知道砸壞沒。

閻修反應很快,在我扔出手機後,他立馬轉身上前,一個肘擊把那人徹底弄暈了。

我默默地湊過去,撿起了以臉朝下的姿勢摔在地上的手機,在看到那紋了個蜘蛛網紋身的屏幕後頓時心疼不已。

試着按了下電源鍵,發現好在只是屏碎了,我長舒一口氣,把手機按在胸口拍了拍,“還好沒壞,換手機多貴啊!”

安慰完手機,回頭我算是正式看清了躺箱子的那是誰。

不是別人,就是那個包庭院的有錢人,那個溫泉旅館的投資人,才德公司的總經理,叫……叫什麽來着?忘了……

我掐着懷裏的手機,比旁邊的閻修還要慌。不對……準确來說就只是我在慌,他就沒慌過。

“咋辦呢?”對于這種從未有過親身經歷的大場面,我感到很麻爪子。

閻修看着我,眨了眨眼,回答:“扔了。”

“啊?”扔啥?

閻修指了指那團一動不動的人,重複道:“這個,扔了。”

“扔哪?”我環顧了一下四周,覺得這裏看起來确實像個抛屍的好地方,但……這人不還活着嗎!!!!就這麽扔了萬一他爬回來怎麽辦?!!!

閻修笑了一下,把耷拉在一邊的箱壁往回一扣,像提一包菜似的把那人一拎,徑直走到涯邊把一個提手一松,一團黑影就從箱子裏滑了出來,随即便從谷底傳來水花濺起的聲音和□□砸爛在硬物上的砰聲。

我咽了咽口水:這麽簡單粗暴的嗎?

閻修收好行李箱後返回,站定在還愣在原地的我面前,“走吧。”

“哦,好的……”我應了一聲,随即跟上他的的步伐。

皓月當空,繁星點點。此時我卻無心再欣賞這片美好的夜色,只覺得這一切都像一場不真切的夢。

閻修帶着我走上了一條與來時不同的路。我拽緊了手中的手機,在離他一步之遙的距離處跟在他的身後。

我看着眼前那修長的黑色身影,透過朦胧的夜色,透過清冷的月光,人前的人就像是三途川另一岸的風景,只是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是我……

我突然覺得這一切會不會只是一個我做的光怪陸離的夢。只是手指拂過手機屏幕傳來的刮刺感和我那一直沒有減速的心跳卻讓我有了幾分真實感。

我:【哎~~~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吊橋效應嗎?好神奇啊~不過話說,我剛剛是真的經歷了一遭電影裏才有的情節嗎 ?天吶嚕!這麽刺激的?!我記得之前了解到那個才德公司的總經理好像就不是什麽好人來着,私底下幹了不少人渣勾當。雖然動死刑是不對的,但……】

我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髒跳得幾欲出膛,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沸騰,每一寸的神經都在被撕扯。

一貫的平靜被打破了,而我卻從中感受到了興奮。

呼吸有些急促,我揪緊了胸前的衣物,低着頭,不斷在心中默念:

【富強、民主、文明、和諧……憲法、民法、刑法……】

神情有些恍惚,我被腳下的碎石一拌踉跄了一步,揮舞着手保持平衡的時候差點把我剛歷經了大難的手機給扔出去。

幾乎在我被拌的同時,閻修迅速地轉過身來想要扶我。我看着他的手伸向我拿着手機的那只手後,想也沒想就立馬把手給收了回來,并将身子向後仰稍與他保持了一段距離。

伸出去的手落了空,閻修的心也在那一瞬落了空。然而,在他還沒落實那種感覺的時候我出聲打斷了他的情緒讀條,“等一下!我這個手機,可是剛剛砸過人的手機!現在這手機上肯定有那人殘留的DNA,我摸過它的手上也有。在我洗手換衣服給手機做清潔消毒之前,你可千萬別碰我!”

閻修沒料到我在意的是這個,有些好笑地看着我,“照你這麽說那我身上的DNA殘留不是更多。我都不怕你怕什麽?”

唔……有道理。

我任由閻修牽住了我的手繼續前行。褪去了黑色手套,他的手緊緊地握着我的手,屬于他的體溫沾染上來,不同于他之前的冰冷,是那麽的溫暖。

我沒來由的感到些許心安,但随即對自己的這種情緒覺得疑惑。

我:【所以,為什麽我沒覺得他是要把我帶到某個地方處理掉了呢?是因為對于要死的人不會有這麽多多餘的行為嗎?哦,不對!他好像喜歡“我”的來着……】

然而想通之後,我不但沒覺得豁達,反而更多了一分不明就裏的煩躁。

閻修帶着我走出了山林,我這才發現抛人的地點離那座溫泉旅館獨立的小庭院,也就是那個經理包下的地方并不遠。

避開了周圍的監控和沿路所有人的視線,我跟着閻修來到了他在溫泉旅館開的房間,居然和我們同在一層。

在中途的交談之後,我便一直很沉默,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着各種事情。

我情緒上的波動讓我有些不安,覺得自己在安排自己失憶之後,似乎過于有些放飛自我了……

唉?!放飛自我?!

這裏應該用這個詞嗎?在看到了月色下的那一幕後,我的心跳加速到底是因為什麽啊?!

顫抖是真的,心跳加速是真的,呼吸急促是真的,血液中腎上腺素濃度有提高也是真的……

可我為什麽會把它判定為興奮?能引起以上狀況的不一定要是興奮吧,害怕,焦慮,緊張也會導致同樣的結果的吧……

就在我對自己的反應究竟是出于何種情緒糾結萬分時。閻修已經把我領進房間關好門了,開燈一回頭看到的就是我低頭抱着手臂,指尖用力到發白的掐着胳膊,身體在細微地顫抖着的模樣。

【呵……你果然還是……】

有些自嘲地想着,閻修覺得自己之前那一瞬間,認為真正的自己可以被接受的想法真是可笑。

【可就算這樣……我也不會放手了。哪怕讓你懼怕我,痛恨我也好……】

閻修想着,對面前顫抖的人伸出了手,卻在快要觸碰要那人的一瞬間被反握住。

“艹!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先等一下哈。”我說完便快速按開了自己的手機,關掉飛行模式,果不其然看到了十幾個未接電話和一大堆未讀短信。也幾乎在我關掉飛行模式的那一瞬間,又是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我按下接聽鍵。

“玥熙!你在哪?!”電話裏楊子郁飽含擔憂的咆哮震得我耳朵疼。

“冷靜!冷靜!我好得很!”

那頭估計是按了免提,很快我便聽到了葉文婷的聲音。

“玥熙,你在到底在幹嘛?電話也不接,短信也不回,房間裏也沒看到你人,我們都快把旅館找遍了!”

“抱歉抱歉,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把手機按成飛行模式了,估計是點關熱點的時候點錯了。真是對不起!今晚你們的酒水算我頭上,給大家謝罪了!”

“唉~算了。”葉文婷無奈地嘆了口氣,“所以你到底去哪了?”

額……這個……這可真是個好問題!容我思考兩秒鐘。

兩秒後,我稍稍側身避開閻修的目光,并悄咪咪把通話音量調到最低,正色道:“你們還記得我們在泡溫泉的時候看到的那個黑色比基尼小姐姐嗎?”

“記得,怎麽了,當時你眼睛都快黏人家身上了。”

我咽了咽口水,不太擅長睜着眼睛說瞎話的我,閉上眼後繼續:“我這段時間在她的房裏。”

“我看到閻修頭頂的草原逐漸生機勃勃……”谷雨吐槽到。

我一個激靈,連忙按住手機,“說什麽呢!就是回來的路上碰到聊了聊,然後順路去她那喝了個茶。”

“哦~順路~”

“本來就是順路!再說人家有對象了!”

“嗯嗯,順路,那現在呢,你在哪?”

“在夜風中獨自悲傷。”

“得了吧,別獨自悲傷了。回來一起快樂啊~我讓沈超陽和趙辰峰給你合唱《虎視眈○》。”楊子郁笑道。

“OK,馬上~”

挂斷對話,我有些心虛地回頭,雖然覺得我都把通話音量調那麽低了,閻修應該是聽不見了,但還是有點沒底。

“看來你玩得挺嗨。”不知是否為我的錯覺,我總覺得閻修這句話涼涼的。

“哎呦~這不現編的借口嘛。”

“那黑色比基尼是怎麽回事?”

“這不就是泡溫泉時遇到的一個池子的人嘛~”

閻修沒說話,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看得我頭皮發麻。

我不自在地撓了撓鼻尖,“那個,那我先過去一趟,晚上再回來找你。”

閻修沉默了一下,說:“嗯,我等你。”

“行,那晚上見。”我轉身,在打開房門的時候回頭笑着向閻修揮了揮手,得到了他同樣的回應後,在觀察左右無人後,輕輕帶上門離去了。

在我走後,閻修舉在空中的手落下,随着一起落下的,還有他嘴角的笑意。漆黑如墨的眼眸裏,唯為那一人展露的溫柔被濃郁的黑所吞沒,空洞的黑譚折不出一絲的光,裏面暗潮洶湧。

“我等你,所以,你可一定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