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琳琅撸起袖子,一副幹仗的氣勢,驚洛急忙拉住她的手,對蕭承琰道,“殿下,是我向琳琅讨酒喝的,和她無關,你弄錯了。”

蕭承琰還一愣一愣的,許是他長這麽大,還第一次有女子指着鼻子罵他呢,連氣也忘了生,喃喃問道,“你剛剛在對本太子吼?”

琳琅的手腕被驚洛限制住,行動上稍微弱了一點,表情卻依舊兇狠,下巴高高擡着,“就是吼你了怎樣!你不是早就看我不順眼嗎?我告訴你,我也一樣,不要以為你是太子,旁人就得忍你這臭脾氣,在祁王府,沒人會慣着你!”

“琳琅,別說了。”驚洛極力勸阻,奈何穆二小姐的力氣實在太大,她最多只能壓制,絲毫推動不得。

而對面蕭承琰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指向她的手都微微顫抖,“你竟如此大膽,說我脾氣臭?我也告訴你啊,整個明安城,不,縱觀整個嘉朝,都找不到像是這般無理取鬧,脾氣蠻橫的女子!所以當初承翊要娶你的時候,我就一百個不同意,你也不好好看看你自己,全身上下有哪一點,足以和承翊相配!”

“你敢說我和王爺不般配?!”穆琳琅龇着牙,恨不得上去揪他的衣領了,“你不要再自我感覺良好了,你以為你配得上驚洛嗎?我要是早一點認識驚洛的話,我也是一百個反對這門親事!”

“呵,口氣倒不小,你以為你能阻止得了嗎!”

“哦,你本事大,也沒能阻止王爺娶我呀!”

“別吵了!”

蕭承翊出來的時候,就瞧着鬥雞似的兩人,可憐驚洛夾在中間,腹背受敵。

兩人這才憤憤不平的歇戰,蕭承琰一甩衣袖背對而立,穆琳琅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跑向承翊,語氣擔憂,“你怎麽出來了?”

逐星小聲道,“王妃,您和太子的聲音,很大。”

承翊牽住她的手,走到太子跟前,緩和道,“皇兄,琳琅說話素無顧忌,但其實并沒什麽惡意,你莫要放在心上。”

蕭承琰重重的哼了一聲,“你這位王妃嘴上功夫可真是了得,我看現在,她什麽人都不放在眼裏了吧。”

琳琅沒好氣的看他一眼,又對承翊道,“王爺,你別聽他的,剛剛本來就是他的錯。他先是誤會我故意損害驚洛的健康,然後還說我和你不般配,還罵我,我氣不過,就和他争辯了幾句。”

要說告狀,穆琳琅真真是深谙其道,不顧事實不要緊,只要把承翊拉到自個這邊來就行。

果然,承翊握緊了她的手,對太子的語氣也冷淡了幾分,“皇兄,我不是說過,不要再提那些話嗎?”

蕭承琰轉身,不可置信道,“承翊,你就這般聽她颠倒黑白?我承認,酒的事,是我大驚小怪了些。可是那之後,你家王妃的戰鬥能力絲毫不亞于我呀,我還從未,從未被人這樣劈頭蓋臉的罵過!”

一邊的驚洛忍不住用帕子遮住笑。

穆二小姐演戲也是了得,聽到這話,立刻放低姿态,眼眶泛紅,楚楚可憐道,“太子身份尊貴,我一時糊塗冒犯了殿下。王爺,我會不會被關進地牢裏?我會不會被打得很慘?”

蕭承琰還未察覺這是戰術,洋洋得意道,“你怕了吧,來求求本太子,我說不定會開恩罰得輕一些。”

穆琳琅嘤嘤哭着:“我怕疼,我不要被打!王爺救我,我不要被關進牢裏!”

“放心,不會。”承翊溫柔的對她開口,對冷着臉對太子道,“皇兄還是早日回去吧,我身體不适,就不送了。”

說完,攜着穆琳琅轉身離開,穆琳琅立馬收了眼淚,朝他做了個鬼臉。

回宮的馬車上,蕭承琰還是兀自罵着“豈有此理!豈有此理······”驚洛卻看穿他的僞裝,輕聲道,“殿下也沒有那麽生氣吧。”

“什麽?”蕭承琰一臉不高興,“你還敢說,祁王妃那麽跋扈,你竟然還幫着她。”

“因為我看殿下,明明吵得很開心啊。”驚洛搖了搖手中的團扇,“琳琅率真可愛,也只有她,敢這麽面對面和殿下争吵。”

蕭承琰哼了一聲,“她不過是仗着承翊的寵愛罷了,簡直無法無天。”

驚洛道:“那如果都像琳琅這樣,對殿下不滿,就直接說出來,而不是在背地裏搞什麽小動作,殿下可就輕松太多了。”

蕭承翊卻道,“如你這樣說,那皇家的威嚴何在?穆琳琅那種臭脾氣,早晚要出事,承翊最好把她給看緊了。”

剛剛情緒太過激動,現在額上都沁出了汗珠,蕭承琰感覺身體也燥熱起來,看着一旁依舊氣定神閑的太子妃,沒好氣道,“人家吵完架還有人安慰,你倒好,就只會在一旁說風涼話。”

驚洛問:“那殿下要我怎樣?”

蕭承琰往前一倒,上半身倒在她腿上,閉着眼睛道,“扇風。”

熱的話幹嘛還湊過來?沒見到這般口是心非的人。驚洛嘀咕着,手中的扇子卻輕輕晃動起來。

高山密林處,秋風染上了一層金黃,游則正背着藥筐慢悠悠的采藥,忽聽到樹藤葉子裏窸窸窣窣的響動,正要用竹杖去敲,卻突然彈出個小腦袋瓜來,來人嘻嘻笑道:“好久未見啊游老頭!”

“哦,是你啊。”游則神色淡淡,摸了摸自己的胡須,轉身便走。

穆琳琅好不容易找到他,怎可能這麽輕易放他離開?蹭的從那堆藤葉裏鑽出來,她一身麻布衣短打,頭發只簡單梳了個發髻,幹淨利落,少了平日裏的浮華氣,一雙眼睛更是靈氣逼人,像是自小在山上長大的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

就是此刻笑容有些狡黠,露出些破綻,她也找了根粗樹枝握在手裏,這茂林裏經常有蛇蟲出沒,樹枝是用來打路的。

穆琳琅敲敲打打的趕上游則,在他身側套近乎,“你還是跟以前一樣,這座山蹲完跑下座山,就不能好好在一個地方安生下來嘛。”

“要你管,我愛去哪兒就去哪兒。找我什麽事?”游則粗聲問道。

游則是個怪老頭,他醫術高深莫測,卻從來沒有懸壺濟世的準則,在他心裏,沒什麽該救的患者,只有自己是否想救。年輕時曾在明安城開過醫館,也是在那時候打下了名氣,他輕易不出手,但凡上門,出診費必定高得吓人。所以醫館在明安城內毀譽參半,有受惠者稱他妙手回春,有被拒絕者罵他沒有良心,心思全鑽到錢眼裏了。

游則對這些評價都一笑了之,但只過了短短半年,他就關了生意紅火的醫館,跑到深山老林裏,開始搗鼓各種藥材。

穆老爹和游則有深交,在穆琳琅上學堂不争氣的時候,他把主意打到游則身上,請他到家裏做客,讓琳琅拜師學醫。

沒曾想,精靈活潑的穆琳琅游老頭看不上,倒一眼看中她身邊那個呆瓜一樣的顧玄齡。

那之後,顧玄齡也成為了游則唯一的一位徒弟,顧玄齡跟着到深山來挖藥材,穆琳琅自然也跟着來玩,久而久之便熟悉了。穆琳琅此生最大的一個愛好也是從游老頭這裏學來的:喝酒。

酒友相見,自然先喝上一口再談正事,穆琳琅掏出酒囊遞過他,“吶,我可沒忘記你。”

“還是你這丫頭會來事兒。”他咧嘴笑了一下,露出稀稀疏疏的牙齒,門牙還缺了一塊,仰頭喝了個痛快,“舍得給我帶這麽好的酒,肯定不是小事吧。”

琳琅開門見山:“我夫君受了重傷,我來你這兒讨些靈丹妙藥。”

“噗!”游老頭頓時被嗆得不行,他一抹嘴巴,白胡子也驚訝得微微一顫,“你說什麽?你成親了?”

穆琳琅一叉腰:“誰讓你都不下山,山下的事兒都不知道了吧。”

“山下的事兒,不也就來來回回那麽幾樣?沒什麽新鮮的。”游則放下竹杖,摸到一塊青石頭坐下,嘆氣道,“不過,我還以為你和玄齡那小子······”

琳琅用樹枝打着葉子,“你都知道了呀。”

“回來路上,他帶上那姑娘的時候,我就猜到要出事。”顧玄齡是主動要求跟着游則去往瘟疫之處,臨行時他們只求不要少人,哪曾想還多了一人,照樣是要命的事兒。游則眯着小眼睛對琳琅開口,“那姑娘不如你。”

琳琅笑:“聽你誇我倒真是難得。”

“這話說得晚了,可你與那小子,真得是般配的一對兒。我活到這個歲數,最惋惜的,就是看着你們倆孩子分開。”游則擡頭又悶了一口酒。

“以前我從未想過,除了他,我還會和旁人成親。”琳琅輕輕道。

“穆丫頭,記得你剛開始臭美的時候,最讨厭來這山裏,說是蟲子多灰塵也多,又是弄髒你的衣裳鞋子什麽的,後來你幹脆只在山下等我們。”游則慢悠悠道,“今天為了你那夫君,眼巴巴的跑這麽高的山上來找我,看來,他在你心裏的位置還真是不輕啊。”

琳琅坦蕩蕩的點頭,“是,他是我最喜歡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更晚了。雖然吧,我很愛我的男女主,但寫到這裏還是為顧玄齡感到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