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丁平日無事,就會到後山砍些柴回來,集市的時候賣幾文錢貼補家用,昨天他上了山之後就一直沒回來,今早天還沒亮,我在門口見到他……他!他就已經這樣了!”
大娘哭得撕心裂肺,跪在大堂之中不停給朝靈和十四磕頭,極其無助:“鎮上大夫說治不好,求上仙垂憐……我只有這一個兒子啊!”
朝靈被她哭得一陣頭大,趕緊把人從地上扶起來:“您先別着急,等我們看過再說,我和我的同伴一定盡力相救。”
大娘這才止住哭聲點了點頭,來看熱鬧的鄰居圍了一圈,對着房中幾人指指點點,朝靈心道這回所有僞裝都功虧一篑,生無可戀地往床上病人看去。
男人身上腫了好幾處,朝靈一眼就認出對方身上傷口和季聞雪一模一樣,一邊安慰大娘一邊把宋聞星給的丹藥給掏了出來。
“勞駕問一句,這後山之中,是否時常有蜘蛛出沒?”朝靈邊問邊把藥遞給十四,卻見對方不甚溫柔地,直接三顆一齊扔阿丁嘴裏。
朝靈眼皮一跳。
這真的不會噎死嗎?
“蜘蛛?沒有!這後山阿丁去了多少次,從來沒有見過什麽蜘蛛,如果真的有,我也不會讓他上山了!”
奇怪,若以前從來沒有過,那為什麽現在忽然出現,還開始襲擊平民?
門外湊熱鬧的鎮民越來越多,朝靈心知她們的行蹤早就暴露,也顧不得那麽多:“後山有會傷人的毒蜘蛛出沒,各位無事還是不要靠近為好。”
那大娘連忙點頭,阿丁吃了藥仍然不見醒轉,她便又問:“我兒子什麽時候才能醒啊上仙?”
朝靈知她愛子心切,被拽着也不好推開:“毒解了自然也就醒了,”頓了頓又補充,“我也不是什麽上仙,只是略懂些醫術,您不用那麽客氣。”
那大娘見朝靈說得隐晦,更是焦急萬分:“我兒子這樣,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您看……您要不要留在家裏吃頓飯,若他醒了我讓他親自三拜九叩,跪謝恩人……”
“不必……”朝靈被她纏得有點招架不住,十四站在一邊,微微偏頭,忽然嗤笑一聲。
那大娘擡頭看去,卻見那位進屋後就不曾說過話的仙君臉色甚差,聲音冷得就像山巅的雪。
“你信不過,就別來客棧找我們。”
何必打着謝恩的名義留人。
那點小心思被挑破,大娘臉上頓時挂不住,朝靈趁機把胳膊從她懷裏抽出來,正色問道:“話說,是誰讓你來客棧找我們的?”
嫁衣鎮一行,她們全都隐藏了身份,這大娘見面就上仙上仙地喊,若非有人故意提醒,尋常人根本不可能猜出。
那大娘一愣,如實道:“是姻緣客棧的老劉啊,他說你們是修道的仙人,一定能治別人治不好的病!”
客棧老板?
朝靈神情頓時一暗,随即反應過來。
這老王八蛋!
她氣勢洶洶,正準備回去把人吊起來審問一通,卻聽身後十四低聲道:“藥起效了,過來看。”
朝靈聽他語氣不對,轉身看床上的阿丁——随即她看到了她活這麽久以來最惡心畫面。
那些被蜘蛛咬破的傷口處,正朝外流出腥臭烏黑濃血,不一會兒就流了滿地,而那團污血之中,還夾雜着一縷縷女人頭發絲一樣的東西,仔細一看,竟然還在緩緩蠕動。
朝靈:“……”
她強忍住幹嘔的沖動,看了一眼正在承受痛苦的阿丁,忽然又想起什麽,大叫道:“遭了,季聞雪還在客棧!”
那貨沒人守着!
兩人回到客棧時候,季聞雪果然已經消失不見了。
與之一起消失不見的,還有姻緣客棧的老板。
這分明是調虎離山之計,故意制造慌亂,趁着她和十四去救人的時候,把受傷的季聞雪帶走了!
媽的。
朝靈感覺自己頭頂都在冒煙,恨不得砸了這個破客棧,把那個鬼鬼祟祟的客棧老板拖出來捅兩劍。
十四卻很淡定:“若他身死,此案應該就不用我們負責了。”
蒼雲派應該會看在少主的面子上,派出大批人馬踏平嫁衣鎮,把兇手抓出來千刀萬剮。
朝靈眉頭一跳,第一次感覺蘇钰的話有道理:“說是這麽說,可金孔雀要是死了,我們還能活嗎?”
十四你的思路确實很危險快停下來!
我們現在的主要任務是把金孔雀給救出來!
十四依舊神情淡淡,欲言又止:“反正……罷了。”
他話說一半,留了未竟之言,朝靈雖不知道他想說什麽,但總覺得不是什麽什麽好話。
“總之,我們先等蘇钰他們回來再說。”
十四“嗯”了一聲。
蒼雲少主負傷失蹤的消息猶如驚天暴雷,把風塵仆仆從鄰鎮趕回來的二人炸了個徹底。
蘇钰生無可戀:“……完了。”
朝靈想起白日見聞,心中預感不祥,建議道:“我懷疑此事并非單純的失蹤案,此案牽扯甚廣,我們現在可能已經被盯上了。”
蘇钰也同意:“蒼雲少主失蹤非同小可,我們不知對方實力如何,還可能要考慮對方傷害人質的可能。”
“還有一事,”程月凝忽然出聲,“不知你們發現沒有,鎮上陰氣……好像越來越重了。”
修道之人天生對這些東西敏感,他們又怎麽可能察覺不到。
此事危險程度,早已超過了正常新人學子委托的難度。
又一陣沉默。
蘇钰忽然道:“求援吧。”
程月凝連夜趕回蒼雲求援。
朝靈猜得沒錯,委托書上失蹤的七人,都有一個共同點——都在成婚前離奇消失,而且新娘都在荊姑的鋪子裏定過嫁衣。
要麽留下意味不明的只言片語,比如什麽心中另有所屬退婚的,四大皆空出家的,想外出闖蕩一番不願為小家拖累的……要麽就是直接人間蒸發。
嫁衣送到新娘手中,但和她拜天地的人卻再也消失不見。
尋常人家遭遇這種事,傳聞流言肯定鋪天蓋地,為顧及新娘的面子,家人自然不會大肆宣揚,更沒有時間懷疑新郎始亂終棄到底是真是假。
可偏偏江成文的未婚妻不信,反而帶着委托上了蒼雲。
樁樁件件,此刻全都把矛頭指向了荊姑。
“若幕後之人真的是她,季少主在她手裏,豈不是很危險?”蘇钰問出了關鍵問題。
朝靈想到白日裏阿丁的慘狀,腦子裏閃過一本《金孔雀橫死的一百零八種方式》,心知程月凝的救援不可能來得那麽及時。
頓了頓,她忽然道:“明日我約好了去她鋪子裏試衣,我們先把她制服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