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的目光朝風陌揚這裏投過來,接着又爆發出一陣歡呼。
“主席萬歲!”有人将帽子丢起來高喊着。
“風陌揚加油!”有人吹了一聲漂亮的口哨。
“明皇!明皇!”有人舉着喇叭大喊。
那些目光和歡呼刷刷往這裏掃來,季夏第一次成為衆人矚目的焦點,盡管是附帶的。
陳銳澤識趣地拉着她後退幾步,留下風陌揚一個人站在那裏。
風陌揚雙手插在褲兜裏往場地中央走,看起來很享受這種山呼海嘯一般的擁戴。
“什麽是明皇?”季夏扭頭小聲問陳銳澤。
陳銳澤帶着她在看臺上找了一個好位置解釋道:“學生裏私下的叫法,明皇暗帝,暗帝指的是洛倫佐,他向來為人低調也不合群,明皇就是風老大。”
“他們兩個人算是學院裏最牛逼的學生了,卻很少見他們走在一起,明皇暗帝,換一種說法,也許應該叫王不見王?”
這兩個人各有支持者,不過從學生們一浪高過一浪的呼聲之中,也不難看出到底誰的人緣更好些。
“學長他……這麽厲害的。”季夏在陳銳澤旁邊坐下,眼睛卻牢牢鎖在風陌揚身上。
“那是,開玩笑,他可是伏羲風氏的後人。”陳銳澤不假思索道,“真正意義上擁有神的血統,和他比起來,我們這些什麽超能力都弱爆了。”
似乎為了應和這句話,場地裏突然刮起一陣狂風,圍繞着草坪形成一個小型風眼,風陌揚就身處于風眼的正中央。
四周狂風大作,他的站立之處卻風平浪靜,只有頭發随着微風輕輕飛揚。
“洛倫佐,又見面了。”風陌揚朝他打了個招呼。
洛倫佐沒有回應,他的長風衣被吹得上下劇烈起伏,可他依然穩穩站在那裏,伸手拉動槍膛保險。
這一個小動作被風陌揚敏銳地捕捉到,他雙手張開,四周的狂風更加猛烈,風中幻化出數十只透明的雲鶴,朝洛倫佐飛掠而去。
洛倫佐單手持槍,分別朝三個不同的方向連開三彈,每一槍都經過精密的計算,有的一槍貫穿了兩只雲鶴,有的一槍貫穿了三只雲鶴。
雲鶴仰頭長唳一聲,原本就透明的翅膀消融在風中,最終化為微塵而逝,那畫面看起來有些殘忍,卻竟然還透着股奇異美感。
洛倫佐可不管這些,他雙手将卡博特手槍平舉,槍口正對着風陌揚。
季夏倒吸一口涼氣,真槍實彈,這可一點都不是在開玩笑的!
她的心随着那個槍口高高吊起,然後眼睜睜看着洛倫佐扣動扳機。
畫面在那一剎那變成慢鏡頭,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動作僵在那裏,好像什麽都動不了,只能看到那顆子彈破空而出形成的一道直線,和直盯着那顆子彈的,風陌揚的眼神。
并不是很淩厲的眼神,帶着些少年氣的意氣風發,好像這對他來講并不是什麽大事一樣。
可那顆子彈明明已經飛到他的眼前,不需要一秒鐘就能把他的頭打爆!
千鈞一發之際,風陌揚不知從哪裏抽出一把長劍,平舉着封在自己額前。
軒轅劍。
傳說中的聖道之劍。
相傳是由衆神采首山之銅所鑄,劍身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劍柄一面書農耕畜養之術,一面書四海統一之策。
天界諸神将其贈與黃帝,擊殺蚩尤,後為商湯所得,大敗上古三大邪刀。
在數千年的輾轉中,這把曠世奇劍早該失傳了,卻沒想到居然落在了這麽一個少年的手上。
子彈直擊在劍鋒的側面,魂印兵器熾熱的火焰在風中緩慢消逝。
季夏知道,在洛倫佐發射子彈的那一個瞬間,他一定又延緩時間了。
否則以子彈射出的速度,就是十個風陌揚都死掉了,又怎麽可能完成拔劍出鞘,舉劍橫封這一系列動作。
所以她才會覺得畫面像慢鏡頭一樣回放,并不是她覺得,而是現實就是如此。
陳銳澤羨慕地嘆了一口氣:“是吧,這個超能力簡直跟一個BUG一樣,要是放在我身上……啧啧。”
“他手上的,是劍?”季夏下意識問道。
“嗯,軒轅劍,魂印兵器。”陳銳澤坐在看臺上,用手一拍大腿道:“真羨慕他們這些擁有魂印兵器的瘋子!”
風陌揚和洛倫佐依舊隔着之前的距離站在場中央,這些匪夷所思的過招就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到底還是風陌揚揚起一個微笑:“可惜,又是一個平手。”
洛倫佐微微颔首,接着轉過身,朝草坪的另外一邊走去。
他将那把卡博特手槍重新放回風衣口袋裏,季夏看着他的背影,覺得他拿槍的時候像一個冷酷的殺手,收回槍的時候又像一個禮貌的紳士。
那個滿臉雀斑的主持人可犯了難,最終只能宣布:“我宣布,這一季度的風雲人物人選,空缺!”
說起這個季度風雲人物,那也不過就是一個頭銜而已,學生們也就借這個活動玩玩,沒什麽人真拿這個當回事。
主持人宣布完,大家也都散了,一群人嘻嘻哈哈圍着風陌揚打趣,季夏看着他站在人群的正中央跟大家談笑風生。
那樣的場景真是一點沒變,從高中到現在,他永遠都是人群之中的焦點明星,而自己充其量就是一個充當幕布的群衆演員。
索性臺下的觀衆不止她一個,陳銳澤拍了拍季夏:“我先送你去辦理入學手續吧。”
季夏低頭想了想,她開口打算說些什麽,那些話卻突然失去了聲音,只是順從地點了點頭,邁着沉重的步伐跟在陳銳澤身後。
“很不習慣吧?”陳銳澤看出了她的異常,柔聲安慰道。
“我從未想過這麽一個世界。”季夏實話實說,“這裏的一切對我而言都很陌生,中世紀城堡,超能力,真槍實彈的演練……”
這個世界和她所認識的現實生活完全割裂了,那種極度陌生的恐懼感圍繞着她,恐懼永遠源于未知,巨大的空虛感和茫然感也讓她覺得有幾分失重。
她在邁入一個全新的領域,她不知道後來的路會怎麽樣,但是她知道,她再也回不去了。
陳銳澤在夕陽下回頭看她,季夏的身後是被人群簇擁着的風陌揚,而她就站在草坪上,孤身一人,背影被夕陽拉得老長。
陳銳澤很難從她的目光中讀出什麽确切的情緒,更多的是茫然,一種不知道該去向何方的茫然。
她真的沒有很開心。陳銳澤想。
可她又什麽話都不想說,這樣孤零零站在那裏讓人覺得心疼。
陳銳澤有點想給她一個擁抱,但最後只是朝她招招手,嬉皮笑臉地說着當時在電話裏對她說的白爛話——
“尊敬的季夏小姐,恭喜你被凱文特學院選中了。我們是正義的化身,我們是未來的曙光,我們降龍伏虎無所不能,我們排山倒海無所畏懼。”
季夏被他逗得笑了起來,陳銳澤舉起自己的拳頭,中二十足地說了一句:“來吧!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