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月河的人得罪了河神,所以放出水鬼來抓人,別在外面亂跑,免得被水鬼抓走。”

除夕當天,無論走在哪裏,聽到的都是這樣的話,大家宛如驚弓之鳥,在皚皚白雪中行色匆匆,辦完事趕快回家,緊閉門窗,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被水鬼趁虛而入。

憶起大半月前來這裏,人們為準備祭典,把銀月河兩岸以及大街小巷妝點得喜氣洋洋,而現在,四處都籠罩着讓人心驚膽顫的壓抑。

我裹了裹領口的衣服,縮了縮脖子,繼續冒着風雪前行。

“哎,媳婦,媳婦!”二狗子拖着鼻涕追了上來,笑嘻嘻地問我,“媳婦你去哪裏?”

我摸摸他的頭,敷衍他,“沒事瞎晃,大冷的天,你怎麽不在家呆着?快回去吧!”

他小臉凍得通紅,見我要走,趕忙扯住我的衣袖,“媳婦,別走啊,我專門來找你的。”

看他認真的樣子不像在說謊,“找我幹什麽?”

他舔舔嘴唇,小大人似的叮囑我,“媳婦,你去我家住吧,有我保護你,就沒人敢欺負你了。”

我在他頭上拍了拍,詫異地說:“沒人欺負我啊!別鬧了,快回家,姐姐還有事呢!”

他猛地跑到前面,張開雙臂攔住我,“媳婦,現在咱這裏的人都在說,河神發怒是因為你的原因,大家在商量怎麽對付你。今天你必須跟我回家,有我保護你,他們就不敢欺負你了。”

什麽?河神發怒是因為我?這也太牽強了吧!不過二狗子只不過七、八歲,問來問去他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我只得跟他去了艄公家。

一進門,我便感覺到了氛圍尴尬,艄公斜了我一眼,找了個角落蹲着抽悶煙,跟他打招呼也不理。

“外頭是誰呢?”在屋子裏忙活的大娘聽到動靜出來了,瞅了我和一臉傲嬌,忙着介紹的二狗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安全沒有了往日的熱情。

她快步上前,對着二狗子喝道:“快跟阿婆進屋!”

二狗子摸了把鼻涕,笑呵呵地扯扯我,“媳婦,外頭冷,阿婆叫咱進屋,我給你找好吃的去。”

大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三步并作兩步走到我們面前,用力拉住二狗子的手,強行将他從我身邊拉開,二狗子氣鼓鼓的說:“阿婆,你瞪我幹啥?以後我會在媳婦面前沒面子的!”

今天的氛圍太怪異了,我讷讷地喊了聲“大娘”,想不到她不光橫眉冷對,而且還淬了我一口,厭惡的樣子仿佛正面對一尊瘟神。

她的所作所為讓二狗子大為光火,沖她吼道:“阿婆,你瘋啦?你敢把我媳婦給弄走了,我可跟你沒完!”

吼完,他發瘋似的抱着大娘又抓又咬,讓他阿婆十分難堪,卻又舍不得打罵,我哄他先進去,“姐姐餓了,你先去給我找吃的,我一會兒進來。”

他乖乖的進去了,害得大娘一幅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卻又無可奈何。

等二狗子歡天喜地的進屋之後,我才問大娘,“大娘,請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

若不是出了什麽大事,他們肯定不會有這麽大的變化。

大娘面若寒霜,看都不看我一眼,“你還是快走吧!要是讓旁人看到,還以為咱家的人跟你有什麽關系呢!我可招惹不起你。”

我耐着性子問,“大娘,咱們還是打開窗戶說亮話吧!你覺得我有做的不是的地方盡管說就是了,雖然來銀月河的日子不長,但除了源兒,就是你們對我最親了,我也是真心實意拿你們當長輩。”

本以為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掏心窩子的話會讓她改變态度,可話沒說完,就被她打斷了,“哎哎,你可千萬別這麽說,你這樣的人,不是跟咱們同一路人,以前怪只怪我跟我家老頭子有眼無珠,從今天開始,咱們劃清界限。”

說得我啞口無言,轉身走了幾步,卻又不甘心,旋即轉過身去,“大叔,大娘,我希望你們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

艄公叭嗒叭嗒地抽了幾口悶煙,對我一揮手,“女娃,快走吧!”

我再三懇求後,大娘居然冷冰冰的說道:“你自己做過什麽你不知道嗎?你來我們銀月,就是想給那個女道士報仇來的吧?別以為我不曉得你那點小心思,害得河神發怒,就等着接受懲罰吧!”

想來想去,我确實都不出來自己做了什麽值得河神發怒的事情,怎麽問他們都只趕我離開。

外面的雪已經鋪了厚厚一層,聽着自己的腳步聲,我茫然又無助,不知道又将面對什麽,心裏逐漸不安起來。

獨自來到河畔碼頭,今天這裏一個人都沒有,兩條小船被浪漾得起起落落,看起來有點相依為命的感覺。我不禁又想起了林森,他仍然沒有聯系我,甚至沒有在我有性命之虞的時候出現,也不知道他到底怎麽樣了?好想回陽氏去看看。

我在碼頭邊站到暮色蒼茫,楊睿成沒有回來,他說過今天會回來的,并且有好消息告訴我,讓我在這裏等他,約定的時間早已經過去了,我還想再等等。

明天就是除夕,榜眼已經趕到百樂鎮了,他回家過年是臨時做的決定,原因還是因為與楊睿成的分歧,他回去也好,我覺得這裏的事情太過于撲朔迷離,不想牽涉太多人。

“你們看,她不是那個惹怒河神的賤/人嗎?”

“對,就是她。我們要怎麽辦?”

……

我轉過頭去,不遠處有幾個高中生模樣的男孩女孩正貓着身子擠在一堆竊竊私語,一邊說話一邊瞟我,我感覺到肯定是在說與我相關的話,也不想理會。

河風越來越大,吹在裸露在外的臉和脖子像刀割一樣,雪花迷眼,我猜想着四年前,媽媽到底在這裏發生了什麽,不免悲從中來。

揩去眼角的清淚,我往回走去,華燈初上了,楊睿成應該不會回來了,我得早點回沙口,免得外婆和源兒擔心。

原本是想帶源兒一起來的,楊睿成再三交代,這事不能告訴她。

心不在焉往前走了幾步,腿突然被什麽東西重重絆了一下,我站立不穩,朝前撲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