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掙紮,任由那雙手把我往水底拖。河水冰冷徹骨,冷得我全身都麻木了。
棉衣沒有像往常一樣往下沉,裏面填充的泡沫反而因為落入水中有了浮力,下面的手拽了幾次之後,仍然沒人将我拖得更深一些。
我靠嘴裏的管子呼吸,暫時還沒有窒息的感覺,不過确實是太冷了。
就這樣,我和那雙手僵持不下。當然,我希望能堅持得更久一些。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我全身半僵時,岸上傳來一片歡呼,很多人都在大喊:“水鬼抓住了,水鬼抓住了!”
我哆哆嗦嗦回過神來,才知道自己已經被救上來了,前面的火堆好溫暖,我恨不得只撲到上面去。可楊睿成卻将我抱進了碼頭這邊的一間儲藏室,“快把衣服換了!”
儲藏室很溫暖,空調吹出的氣體如春天來臨了一樣。我顫巍巍地去接他手中的衣服,卻被他一手按住了,我疑惑的問:“你怎麽還不出去?”
他揚了揚嘴角,溫和的說道:“你現在的狀态,怎麽還能自己換衣服呢?我叫了源兒在這裏等着的,可能她去衛生間了,你稍等一下,我去叫她過來。”
沒過多久,進來一位小仙,幫我換好了衣服。
楊睿成這才進來,半蹲在地上問我:“感覺什麽樣了?還冷嗎?”
說真的,到現在為止,我全身依然沒有一點知覺,為了不讓他擔心,我搖搖頭,“沒事。水鬼真的被抓住了嗎?”
他一笑,用手探了探我的額頭,“是啊,終于把那水鬼給逮住了。”
我一聽急了,要他馬上帶我去看水鬼。因為,水體雖然很冷,但我沒有感覺到任何陰氣。再說我的膠底黃布鞋很厲害的,鬼物根本不敢觸碰,我倒是要看看,這只抓走了四個神女的鬼物長什麽樣子。
楊睿成拍拍我的肩,勸道:“總是這麽急性子,先把身體暖和過來,要不然又得住院了。”
我好說歹說,他就是不同意。非得等我緩過勁了才帶我去看水鬼。
他陪我呆在儲藏室,一會兒問我冷不冷,一會兒又摸摸我的額頭,看我有沒有發燒,就這樣折騰到我完全恢複過來後,将我帶到了離儲存室不遠的一間小房子。
房子前有四個大個子黑衣面癱男把守,其中一位便是上次勸說我們不要參加祭典的那位。見到楊睿成,大家都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我的目光落在門板上,不禁抱怨道:“你們可真心大,門上連張符都沒貼,也不怕那水鬼跑掉了?”
楊睿成有興趣的看着我,勾起一抹好看的笑容,“從小我媽就說我火焰高,閻王老子見到了都害怕,更別提一個小小的水鬼了。現在心裏是不是跟貓抓似的急不可耐了?”
那當然,大白天的鬼怪出現,然後還被人抓住,這是新鮮得頭一回聽說,換作誰不稀奇?
得到了楊睿成的指示,四個保镖把門打開了一條縫,我趕忙一閃就進去了,鬼魅可以化成煙霧,把門開那麽大,又沒有符咒壓制,他不逃跑才怪。
房子中間的凳子上,一個穿着蛙衣的男人被五花大綁,看到我的時候,他明顯一愣,用生硬的普通話問道:“你還沒死?”
我驚愕地瞅了楊睿成一眼,這個男人不會被他們打壞了吧?我跟他根本不認識,為什麽出言不遜?
楊睿成上前就是一腳,正中那人胸口,一口老血噴了出來,我皺了皺眉頭,“楊先生,他應該是個人吧?”
“是嗎?”楊睿成反問道。
我點點頭,“一般來說,鬼是不會吐出鮮紅的血的,他們最多也是只吐黑血。而且,你的鞋子看上去沒有什麽特別之處,鬼怪可以很靈敏的躲開。”
他揚起嘴角,露出個迷死人不償命的微笑,“你對鬼怪這麽有研究,難道是要去當女道士不成?”
水鬼吐出嘴裏的殘血,挑釁的雙眼中露出兇光,随後哈哈大笑道,“蘇喜兒,你逃不掉的。”又将頭扭向楊睿成,“只要是銀月河的神女,一個都逃不掉。”
楊睿成好像受到什麽啓發,臉色一變,大步走到門口,對幾個保镖交代,“你們幫我好好看着她,我有事先離開一下。要是等我回來她有什麽三長兩短,我一定會剝着你們的皮。”
水鬼又對着他的背影哈哈大笑起來,“怎麽樣,怕了吧?”
我睨着他,“你把神女藏在哪裏去了?”
他上下打量了我,很認真地回答,“你很快就會知道的,因為我們一旦行動,是不允許有一只漏網之魚的。”
真是個天大的笑話,“你還是先擔心擔心你自己吧!對了,聽口音,你是外國人?”
正在這時,背後傳來了開門聲,楊睿成的臉色很平靜,應該沒有出什麽事,我懸起的心放了下來。
水鬼對他一擡下巴,“楊先生,很抱歉,讓你受驚了。”
楊睿成提起他的衣領,威脅道:“你最好配合一點,要不然,後果會比你想象中的更嚴重。”
“楊先生,那我還真想試試有什麽後果呢!”他突然露出一抹詭秘的笑,“再見!”
又是“呯”的一聲,水鬼坐的地方騰起嗆人的濃煙,但煙霧稀薄,凳子上的他不見了,滿臉蒙圈的楊睿成手裏,只抓着一件蛙衣。
怎麽會這樣?我從他手裏接過衣服,上面仍帶有絲絲餘溫,“他真的是人!”
“怎麽?為什麽現在相信他是人?”他一邊問邊四下尋找,外面巋然不動的保镖說,連只蒼蠅也沒飛出去過。
我深思了一下,不确定的說:“可是,如果說他是人,不可能就這麽在臉皮子底下消失啊!”
楊睿成嘆了口氣,然後目光堅定地說:“有種人可以做到。”
不會吧?世間上居然存在着像鬼一樣的人?我怎麽沒聽說過?于是,我纏着楊睿成,非得讓他說個清楚。
他背着雙手站在凳子前,深邃的雙眸如同浩瀚夜空中的星星一般,散發着具有震懾力的精光,“等我把他抓回來,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