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掉罷。”皎仁說道,“這夢要理到何年?不若快刀一斬最痛快。”
皎仁的話恰好合了我的心意,我索性放棄了保留工作,直接将這些夢境裁下。請皎仁幫我拿出工具箱中最大的玻璃罐,将夢境收入其中,拿起軟木塞意欲将它嚴嚴實實地密封在內。可它卻扔舊推動着軟木塞,試圖想要逃脫。
“雲朵,別讓它跑了。”
雲朵收到命令之後,飛速伸出爪子,“喵”地一聲将爪子放在木塞上死死壓住。
“這次裁下的,恐怕不僅僅是夢境,還有它們的真實欲望與記憶。”我看着努力的雲朵,若有所思地說。
等朝陽升起,群猴醒來,應該也會忘卻要殺羊取毛這件事了。
“大功告成,你還在此地作甚。”皎仁俯身幫我搬起瓶子,放入我的工具箱中,“難道你還想等待邀功?或是對此地有所眷戀。”
“怎麽會。”我搖了搖頭。玻璃之國的所見所聞,對我而言并不是愉快的經歷。
我本可以就這樣離開,但我卻無法挪動我的腳步,我仍舊放心不下——失去了殺掠欲望的猴和充滿了複仇之情的羊重新相遇,也許會引起新一輪不平等的戰争。
“你在擔心?”皎仁仿佛看透了我的焦慮。
該怎麽辦?
平心而論,我根本就不想幫助那群嚣張的猴子,想想他們醜惡的嘴臉,我的心中就泛起一陣惡心。但對于心存懷疑、幾度內讧的羊群,我也沒有剩下多少好感。可是,一想起羊群之前的慘劇有可能在猴群的身上上演,我還是無法坐視不管。
“唉,算了。”
我再度拿起剪刀,看着那銳利的刀尖。
“僅此這一次,下不為例。”
我“咔擦”幾聲,将羊群之夢也一并裁下,那血紅色的仇恨在我的瓶中艱難地打着轉,異常粘稠,散發出一股淡淡的腥味了,令我不由皺起了眉頭。
雲朵十分配合地幫我壓住瓶蓋,跟了我許久,這些動作她早已熟知。
“多謝。”我收起剪刀,在鼻子上輕嗅,這夢境的污濁,果然影響了我的剪刀。
“只能等找到水源後,再好好幫你清洗一下了。”我迅速将剪刀放入工具箱中,“雲朵,能否委屈你,呆在工具箱中幫我壓上片刻?”
雲朵點點頭,弓着身子進了工具箱。
空氣中的香氣已所剩無幾,天際也泛起了微微的光亮。周圍的鼾聲漸漸平息,看來,他們的睡意已快退卻。
“雲朵,皎仁,我們走。”
我提起工具箱,和皎仁一起,在玻璃路上頭也不回地奔跑着,雖然勞累了一夜,身子覺得有些疲憊,但是心裏卻輕快了不少。
我知道,等他們醒來後,會感覺到歷史仿佛倒轉,一切都将回到他們剛剛相遇不久、仇恨未樹的那一刻。只不過,我不知道這樣的寧靜美好能夠持續多久,畢竟這之後的造化,還要依靠他們自身去完成了。
不知跑了多久,我腳下的玻璃終于變成了正常的泥土地。
“雲朵,你累嗎?哎喲。”我停下腳步,将工具箱輕輕放到地上,稍稍喘了口氣。
雲朵體貼地搖了搖頭。
“雖然你是夜貓子,但沒有休息的話,還是多少會累的吧。”我有些心疼,“在堅持一下,一會兒找個歇腳的地方,讓你好好休息一會兒。”
“光心疼你的貓,怎麽也不知道問一問我呢?”
皎仁走到我身邊,我正欲答話,卻發現他将我放在地上的工具箱一下拎了起來。
“欸?不錯嘛。這麽有眼力見的皎仁,都快适應不過來了。”我掩着嘴笑了起來,“這進步的速度可以的。”
“不适應麽?那行,你自己提。”
皎仁把那工具箱一下放到我眼前,我下意識地摸了摸我的手腕。
“酸了吧?”皎仁輕蔑地笑笑,“想要人幫忙,嘴巴就得夠甜。要不是看你可憐,就你這口氣,只怕是沒人願意幫你。”
“行行行,吃人嘴短,那就勞煩皎仁兄幫我提上一程。”我撇了撇嘴,“不過,這裏面有我的雲朵還有我的一些工具,瓶瓶罐罐的多,你可得仔細些。”
“這就是了。”皎仁挑了挑眉,“如果你的嘴再甜點,或許我可以連你也一起提着走。”
皎仁徐徐地伸出一只手,作出一個“請”的動作。
“不勞煩了。”我拍掉皎仁的手,“我雖然累,但是腳還是走得動的。”
“這樣嗎?”皎仁挑起嘴角,輕笑了幾聲。
“就是這樣!走吧。”我自顧自地往前走去。
“喵。”工具箱中的雲朵突然叫喚了一聲。
“雲朵,怎麽了?”
我回頭一看,雲朵的尾巴突然高高翹起,指了指前方。我朝着她尾巴的指向看去,隔着清晨的薄霧,隐約可以看到前方有個挂着紅燈籠的旅店。
“太好了雲朵,我們前去拜訪一下,看看能否借住。”
雲朵猶疑地看看我。
“沒事的,你不用擔心……借住一宿的話,應該能答應吧。”我想了想,“雖然這次出門身上沒有帶錢,不過如果必須的話……大不了我再把牛角給他們就行……牛角還算比較值錢吧?”
“你這醫生,出門還帶牛角?”皎仁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正經的自然療法,中醫刮痧,還需要牛角呢。我帶着牛角為何不可?”我并不想向皎仁作過多的解釋,這一路經歷太多,若是要跟他解釋這牛角的由來,不知要解釋道何年何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