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城東人和堂中的燈火漸漸熄滅了。
宅子裏的人都已經睡了,四下裏一片寂靜。李清露在睡夢中聽見轟然一聲巨響,還以為打雷了。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穿上鞋想去關窗戶, 可此時已經是初冬了, 怎麽會有這麽大的雷聲?
“來人——有人硬闖人和堂,快攔住他!”
外頭傳來幾聲大喊,燈光漸漸亮了起來,宅子裏的人都醒過來了,營房裏的侍衛們拿着刀槍沖了出去。李清露吃了一驚, 打開門向外張望,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徐懷山已經醒了,他穿上外衣,一把将她拉了回來, 道:“在這等着,沒事別出去。”
他提着劍向外奔去。蜈青剛從前門過來, 帶着一隊人回去支援。徐懷山跟他一起往外走去, 一邊道:“怎麽回事, 金刀門的人又殺回來了?”
蜈青道:“不是金刀門的人, 是個滿臉胡子的大漢, 口口聲聲地喊着要見教主。”
徐懷山道:“就一個人來的?”
蜈青方才遠遠地看了那人一眼, 皺眉道:“就一個人, 身高九尺多,力氣大的邪門,幾拳就打破了院子大門。大夥兒守着第二道門, 十來個人還壓不住, 他快要闖進來了。”
兩人說着話, 外頭傳來了咚咚的踹門聲。一人吼道:“徐懷山,你給老子出來——我要殺了你!”
徐懷山有點茫然,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招惹了個兇神惡煞。他走到第二道門前,十來個人堵在門上,有人用背頂着,有人雙手撐着,都是二十出頭的大小夥子,上千斤的力氣疊上去,卻連個門都頂不住。
黑夜中,就見門被砸的哐哐直響。一群人喊道:“按住了,別讓那個瘋子進來!”
外頭砸了片刻,終于靜了下來。大家以為那人放棄了,松了口氣。頂在門上的人滑坐下來,擦了一把汗。就聽轟的一聲,木渣飛濺,厚實的榆木門板被打了個碩大的窟窿。醋缽大的拳頭擦着那人的頭皮劃過去,把人吓得臉都白了。
衆人都吓了一跳,不知道這是哪來的修羅惡鬼,登時向後退去。
那人又是一拳,把那個窟窿打的更大了些,铛啷啷幾聲門栓落在地上。那人擡手一推,大門吱呀一聲開了。
蜈青皺起了眉頭,道:“保護教主!”
一衆人護在了徐懷山周圍。徐懷山站在院中,看着來的人,一時間沒說話。
那人胡子拉碴的,好像幾十年都沒梳過頭了。他穿着一件髒的看不出顏色的破坎肩,褲子破爛的不成樣子,光着一雙大腳,長得像巨靈神一般。他邁步走了過來,看着人群正中的黑袍青年,道:“你小子就是徐懷山?”
這人的內力十分強悍,不是凡俗之輩。有這麽大本事的人,在江湖中不該籍籍無名,然而徐懷山卻猜不出他的身份,一時間有些遲疑。
雖然對方的态度蠻橫,徐懷山還是客氣道:“在下正是徐懷山,業力司的教主。請問閣下是誰,深夜至此有何貴幹?”
“有何貴幹,”那人嗤笑了一聲,“老子說了多少遍了,我要殺了你——”
他上一刻還心平氣和,仿佛能跟人講幾句道理,忽然就沖了過來。他一拳朝徐懷山心口打過來,徐懷山早就提防着他要出手,輕身一躍,躲過了那一拳。
他皺眉道:“咱們無冤無仇,你為何找上門來與我為難?”
那人嘿嘿一笑,道:“聽說你是年輕一輩裏武功最高的人,老子這次重出江湖,就先拿你開刀。咱們倆一對一,你小子敢不敢應戰?”
徐懷山倒是會借力打力,道:“在下的武功一般,不敢妄稱第一。金刀門倒是有一位姚長易姚門主,他的武功才是天下第一。閣下要立名頭,不妨去找他。”
屠烈把鐵憾岳帶了過來,便一躍上了一棵大樹,躲在枝葉裏看着下頭的情形。他見徐懷山光是躲閃,顯然不想跟這瘋漢平白結下梁子,心中暗恨這小子狡猾。沒說幾句話,又聽見他禍水東引,讓這鐵瘋子去殺姚長易,簡直要被他氣死。
鐵憾岳本來想不管三七二十一,趕緊殺了這姓徐的後生,還了欠屠烈的人情。沒想到這小子倒是淡泊的很,不卑不亢的,幾句話下來,反倒把他的火氣消得差不多了。
鐵憾岳原本就惦記着要殺姚長易報仇,聽他這麽一說,皺起了眉頭。他道:“你也知道那姓姚的?”
徐懷山的心思動的極快,看得出來這人對姚長易十分憎恨,而且腦子好像有點不好使。他袍袖一擺,微笑道:“他是金刀門的門主,武功高強,江湖中誰人不知。當今天下,姚門主謙稱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
他一本正經地騙這大漢,鐵憾岳果然被氣着了,怒道:“那個龜兒子有什麽本事,也敢稱天下第一,老子把他卵蛋都打碎!”
他想着自己這些年來受過的罪,心中火冒三丈,咆哮道:“我先殺了你,再去殺了姓姚的,統統納命來吧!”
徐懷山看這瘋子今天是非打一場不可了,眼神也認真起來。他一身黑袍在風中飄蕩,一道銀光閃過,锵地一聲把劍拔了出來。
鐵憾岳沖到人群中,一拳将一人打的口吐鮮血,把那人手中的陌刀奪了過去。那把刀窄而鋒利,連柄将近有一丈,對一般人來說有些長了,他拿在手裏卻剛剛好。
他手持長刀,掄起來虎虎生風,追着徐懷山锵锵锵锵一陣劈砍。他的刀法看似蠻橫,實則每一招都直奔要害而去。徐懷山盡力招架,卻覺得這人的力氣大得驚人,下手又狠,總能抓住自己的破綻,實在不好對付。
鐵憾岳的兵器長,徐懷山用劍太吃虧。蜈青看的着急,抓起一柄長槍扔了過去,喊道:“教主,接着!”
徐懷山把長槍抄在了手裏,甩了個花,感覺是比用劍順手多了。
鐵憾岳冷笑一聲,道:“換什麽也不好使,老子大殺四方的時候,你小子還在娘胎裏呢!”
他說着又是一刀砍了過來。徐懷山黑色的身影映在月光裏,衣袖被刀風震得獵獵飛舞,頭發也被激了起來。蜈青有些擔心,回頭看朱劍屏,道:“怎麽辦,一起上麽?”
對方找上門來,指明了要單挑,自己這邊若是以多敵少,不免勝之不武。但徐懷山若是實在危險,那也顧不了這麽多了。朱劍屏緊盯着那兩人,見徐懷山還沒落下風,道:“再等等。先把別處的人都調過來,別出動靜。”
蜈青立刻去辦了。申平安在旁邊看着,總覺得那瘋漢的聲音似曾相識,聽他咆哮一聲,震得人耳膜生疼。他忽然想起自己被關在金刀門的大牢裏時,便聽過有人這樣吼叫。他沉吟道:“哎……你說這瘋漢是誰?”
那人自打來了,還沒自報家門。朱劍屏從剛才就在想這件事,道:“之前你說過,金刀門的大牢裏關了個瘋子,天天大吼大叫,姚長易還對他很客氣,會不會就是這個人?”
兩人對視了一眼,申平安道:“應該是他,你查過了麽?”
先前朱劍屏就查過了,道:“如果是他的話,此人叫鐵憾岳,本來是姚老門主的拜把子兄弟。姚長易怕他搶自己的門主之位,把他關在大牢裏,到現在應該有十八九年了吧。”
申平安倒抽了一口氣,道:“真的假的,那姓姚的這麽狠?”
以姚長易的性格,這種卸磨殺驢的事還真能做得出來。鐵憾岳雖然瘋瘋癫癫的,這些年也受了不少罪。
朱劍屏道:“這人天生神力,又得姚老門主的青睐,學了他的天陽神功,當年打遍天下無敵手。要不是這個緣故,姚長易也不至于修了三道鐵門加一道石門把他關在地牢裏。”
這麽危險的人物,一般身份的人是接近不了的。申平安道:“虎兕出于柙,誰把他放出來的?”
衆人也不知道是誰幹的,但看他這副兇橫的模樣,就知道江湖中怕是要掀起一場驚濤駭浪了。
蛛紅在旁邊看了許久,道:“确定是他麽?”
朱劍屏也只是猜測,沒有十足的把握。申平安一副無所謂的态度道:“試試不就知道了。”
他揚聲道:“鐵憾岳——”
那瘋漢回頭望了一眼,吼道:“誰叫老子!滾出來!”
申平安跟朱劍屏交換了個眼神,低聲道:“還真是他……姚長易可要倒大黴了。被關了這麽多年,他還不得把姓姚的一身皮活剝下來。”
不遠處鐵憾岳手持陌刀,接二連三向徐懷山斬下來,落葉被激得飛舞起來,打的十分激烈。
徐懷山跟他過了近百招,感覺這人的武功非但在自己之上,就算放眼整個江湖都少有人是他的對手。徐懷山的手被震得發麻,內力消耗的太多,已經撐不住了。他把長槍一橫,架住了他斬過來的刀。
兩人近在咫尺,徐懷山額上的汗水滴落下來,喘着氣道:“前輩,在下不是你的對手,到此為止吧。”
他打得氣喘籲籲,鐵憾岳卻還是一副游刃有餘的模樣。他咧嘴道:“你跟我認輸了?”
徐懷山道:“是,前輩武功高強,輸給你不丢人。”
鐵憾岳哈哈大笑,仿佛很佩服他的爽快。可一轉眼,他又道:“小子,你很有些意思。本來我也能饒你,只可惜有人要取你性命,我不得不下狠手,你別怪我!”
他說着一刀重重地斬下來,嘩地一聲将徐懷山手中的長槍砍成了兩截。徐懷山的神色一凜,撇下了斷槍,擰身上了屋檐。鐵憾岳也扔下了手裏的陌刀,縱身一躍,追着他踏過屋頂,腳下橫掃,嘩啦啦踢下一大片瓦來。
李清露聽見外頭打鬥聲激烈,實在按捺不住,跑了出來。
她站在人群之中,眼看着徐懷山被那瘋漢追着上了屋頂。兩人在屋檐上過了幾招拳腳,徐懷山且戰且退,被逼到了屋檐上。
鐵憾岳一拳掄過來,徐懷山打了這許久,氣力不濟,一個沒站穩從上面落了下來。衆人一陣驚呼,李清露離的最近,下意識飛身過去接他。徐懷山在空中調轉了身形,一拂衣袖穩穩地站住了。李清露一只手伸出來,扶住了他的手臂。
徐懷山回頭看了她一眼,皺眉道:“你怎麽出來了,快回去。”
李清露十分着急,忍不住道:“別打了,這位大叔,人家跟你無冤無仇的,你做什麽非要這麽咄咄逼人的?”
鐵憾岳一躍落在她面前,粗聲粗氣地道:“你這小姑娘是幹什麽的,敢來教訓我?”
徐懷山被他砍中了好幾刀,身上到處都是血。李清露十分心疼,暗道:“就算他一掌斃了我,也不能讓他們再打下去了。”
她把心一橫,道:“小女子不敢教訓前輩,可你打人總要給個理由吧。他不是你的對手,也認輸了,你還想怎麽樣?”
月光照在她臉上,李清露雖然害怕,卻又不肯退縮。她咬緊了牙關,勉強支撐的模樣讓人心生憐惜,縱使有天大的殺心也要消解了。鐵憾岳注視着她,忽然覺得這雙眼睛似曾相識。
他兇神惡煞地盯着她,往前走了一步。李清露剎那間覺得自己肯定活不成了,下意識閉上了眼。徐懷山把她護在身後,道:“前輩,有事沖我來,別對小姑娘動手。”
鐵憾岳根本不關心徐懷山,只盯着李清露,道:“……靜柔?”
李清露像被獅子盯上了,渾身僵硬,一動也不敢動。鐵憾岳道:“你把眼睛睜開。”
李清露不敢不聽他的話,良久睜開了眼,睫毛簌簌地眨了幾下。鐵憾岳一瞬間仿佛被針刺了一下,眉頭緊緊皺了起來,眼神卻有點傷感。
“不對……你不是她,她已經不是小女孩兒了……”
趁着他們打架的功夫,朱劍屏悄悄地把人都調了過來。他眼看這瘋漢非要行兇不可,大家一起上,也未必會輸。他擡手一揮,道:“把人圍起來。”
人和堂的兄弟們從四面八方圍上去,手裏拿着刀劍,把包圍圈越縮越緊。所有人都十分緊張,緊緊地盯着那瘋漢。他卻根本不在乎周圍的人,只看着李清露。
這個小姑娘生的眉清目秀的,穿着一身淡粉色的衣裙,讓他想起了頭一次見到自己愛人的情形。
她的皮膚白皙,頭發烏黑,性情好像很柔和,眼神裏卻帶着幾分倔強。她雖然怕的發抖,卻還是要保護身邊的這小子。鐵憾岳喃喃道:“你不是靜柔,你不是她……”
被關了這麽多年,他一直都在想着怎麽找姚長易報仇,如今卻恍然驚覺,他的妻子還在等着他回去。他心裏一陣難過,擡手重重地打了自己幾拳,道:“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靜柔,讓你等了這麽久,都是我的錯!”
周圍的人都十分奇怪,不知道這瘋子一會兒打人、一會兒又打自己,到底是在幹什麽。
鐵憾岳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喃喃道:“我得找她去……她說過要等我的……”
他想到這裏,也不管周圍的人了,拔腿就往門外奔去。其他人也不敢攔他,向兩邊散開了。屠烈沒想到這瘋子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做事一點道理也不講。他從樹上躍下來,跟上去喊道:“喂,你還沒殺了徐懷山,要上哪兒去?”
鐵憾岳滿頭大汗,好像遲了一刻都來不及了,道:“我找我老婆去!”
旁邊一人嘴上沒把門的,放聲嘲道:“快去吧,晚了你老婆就跟別人跑了。”
鐵憾岳登時大怒,咆哮道:“放你娘的屁!”
他說話聲中,沖過去一掌拍碎了他的天靈蓋,那人登時腦漿迸裂,血淋淋的十分駭人。周圍的人都被吓得不敢亂動,鐵憾岳趁機縱身一躍,飛踏着牆頭走遠了。
屠烈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忽聽身後腳步聲響,卻是徐懷山過來了。
兩人目光一觸,徐懷山神色陰沉的像刀一樣,意識到了那瘋子是這人指使來的。屠烈登時出了一頭冷汗,徐懷山雖然不是鐵憾岳的對手,要殺他一個下山虎還是不難的。
屠烈是單槍匹馬來的,生怕被他逮住,也顧不得體面了,轉身拔腿就跑。
徐懷山剛才跟那瘋子打了半晌,體力消耗的甚劇,心裏想着來日方長,改天再收拾他也不遲。
申平安走了過來,道:“看來這瘋子是屠烈放出來的,就這麽饒了他?”
徐懷山身上受了好幾處刀傷,此時隐隐作痛,沒有說話。朱劍屏過來道:“紙裏包不住火,既然人是屠烈放出去的,姚長易肯定比咱們更想要他的命,讓他們內鬥去好了。”
李清露沒想到那人剛才還兇神惡煞的,忽然就跑了,簡直莫名其妙。她繃緊了的弦松下來,整個人都有些虛脫。
徐懷山走了過來,一把扶住了她,道:“你沒事吧?”
李清露搖了搖頭,道:“你呢?”
徐懷山淡淡道:“一點小傷,沒事的。”
兩人進了屋,鄭雨寒拿着藥箱跟進來,道:“教主,我給你上藥。”
李清露點起了燈,轉身去燒水。屋裏的暖爐燒得很旺,徐懷山解開了衣袍,身上露出了好幾道傷口。
李清露拿熱水打濕了毛巾,擦去了他臉上的塵土。她看着傷口皺起了眉頭,好像傷在自己身上似的,簡直能感到一跳一跳的疼痛。鄭雨寒給他上藥包紮,所幸傷得不深,過幾天就能長好了。
申平安和朱劍屏從外頭過來,一站一坐,看着他治傷。徐懷山看着李清露道:“讓你在屋裏好生待着,出去幹什麽。還愣了吧唧的沖過來,你接得住我麽,不怕把胳膊撅折了?”
“我當時沒想那麽多。”李清露道,“我也會武功,你別老是小瞧我。”
她原本是一番好意,沒想到他根本不領情,心裏有點委屈。徐懷山嘆了口氣,道:“連我都不是他的對手,你還敢過去巴巴地教他做人,怎麽想的?”
他想起那瘋子被她說的一愣一愣的情形,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忍不住笑了。這丫頭從前就說她的運氣一向很好,總能化險為夷,有時候不信這個邪是不行。
那瘋子不按常理出牌,這小丫頭又把生死置之度外,兩個人一對上,反而有點棋逢對手的意思。他緩和道:“吓着了麽?”
李清露搖了搖頭,道:“我沒事。他是什麽人,為什麽來找你的麻煩?”
徐懷山也沒有頭緒,朱劍屏道:“他叫鐵憾岳,是姚老門主的結拜兄弟。姚長易把他關在雲雷堂的地牢裏,将近有二十年了。方才我看見下山虎了,應該是屠烈把他放出來的。”
李清露十分驚訝,道:“被關了那麽多年,也太慘了吧。”
朱劍屏道:“他當年為金刀門殺了不少人,平生沒幹過幾件好事。狡兔死走狗烹,姚老門主一死沒人給他撐腰了,這也算是他的報應吧。”
徐懷山沒說話,尋思着屠烈把這個災星放出來的意圖很明顯,就是想讓他殺了自己為屠小虎報仇。不過他沒想到的是,這瘋子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根本不聽招呼,來大鬧了一場後忽然又跑了,就像一團龍卷風,肆虐過後亂七八糟,讓人摸不着頭腦。
蜈青點集了人數,打發人把院子收拾幹淨,又叫了一隊人值夜,讓其他人去休息。
他過來道:“死了一個兄弟,重傷了一個,其他人還有些輕傷的,損失不重。”
徐懷山嗯了一聲,道:“地載堂的人呢,剛才沒來?”
蜈青道:“穆堂主身體不适,在屋裏歇着,穆大小姐跟他在一起。他帶來的人都在屋子外頭守着,圍得像鐵桶一樣,沒有任何傷亡。”
他雖然面無表情,衆人卻都聽的出來,穆廣添遇事先顧自己。前頭都打成這樣了,他也無動于衷,實在不是個靠得住的人。
徐懷山嘆了口氣,有點無可奈何,道:“他護好自己就行了,不來幫忙總比添亂好。”
鄭雨寒治完了傷,徐懷山攏上了衣襟,喝了杯水。李清露想着剛才那瘋子說過的話,覺得有些奇怪,道:“他說的靜柔是誰?”
申平安道:“沒聽過,你們知道麽?”
朱劍屏尋思了片刻,道:“應該是荊州蘇家的二小姐。”
徐懷山産生了點興趣,道:“荊州蘇家?是蘇雁北那家的人?”
朱劍屏道:“對。”
衆人都有些驚訝,不知道這兩邊一正一邪的,是怎麽拉扯到一起去的。徐懷山道:“詳細說說。”
朱劍屏想了想,道:“鐵憾岳當年跟蘇長碣的妹妹情投意合,自作主張成了親,那位蘇二小姐的閨名就叫靜柔。蘇長碣覺得他配不上自己的妹妹,強行拆散了他們。蘇二小姐跟鐵憾岳分開之後,至今也沒嫁人。她的身體不太好,常年吃藥,不過她不是江湖裏的人,這些信息也不一定準确。”
申平安有些意外,道:“那瘋子這麽兇,也有人喜歡他?”
朱劍屏笑了一下,道:“各花入各眼,說不定人家就覺得他力拔山兮氣蓋世,是個大英雄呢?”
他這麽一說,倒也有些道理,畢竟這麽雄奇的偉男子,天地間幾百年也難出一個。看來相中他的那位蘇二小姐還是很有眼光的。
徐懷山尋思了一下,道:“蘇靜柔是蘇長碣的妹子,那蘇雁北不是得叫她一聲姑姑了?”
申平安抱着臂往牆邊一靠,已經把他們之間的關系理明白了,說:“豈止,論起來他還得老老實實地叫這鐵瘋子一聲姑父,啧,你細品,這多鬧心呢。”
平日裏一本正經的中原正道領袖,年輕有為的少俠,見了邪道上的瘋子還要尊稱一聲姑父,那情形讓人一想就覺得荒誕。憑空多了這麽個兇巴巴的窮親戚,蘇雁北一定氣得牙都要咬碎了。難怪當年蘇長碣不願意把妹子嫁給鐵憾岳,跟這種人夾纏不清,整個家族的聲譽都要受連累。
衆人說着話,探子從外頭回來了,進屋道:“禀報教主、軍師,小人跟蹤那瘋漢到南城門前,見他翻過城牆跑了。小人過不去,也不知道他去什麽地方了。”
衆人互相看了一眼,徐懷山皺起了眉頭道:“往南邊走……他真的要去找他老婆?”
鐵憾岳口口聲聲喊着靜柔,風風火火地跑了,說不定真的去荊州蘇家了。他這一去,勢必把蘇家攪得人仰馬翻。衆人心中都是一動,覺得武林正道的人一卷進來,事情就變得有意思起來了。
蜈青道:“怎麽辦?”
申平安揚眉道:“他要去就去呗,蘇雁北不是一直在找咱們的麻煩麽,如今也有人去找他的麻煩了,好得很。”
其他人也這麽想,都有要坐山觀虎鬥的意思。正道上的人一向跟他們不對付,如今他們有了對手,也是件好事。
徐懷山身上還有傷,淡淡道:“那就随他去吧,咱們管不了這麽多。蘇老爺子當年棒打鴛鴦造下了孽,這筆賬總得有人還,讓蘇雁北自己想辦法對付去吧。”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