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仞山本就資本雄厚,風雲息更是早有準備,很快便将擂臺搭了起來。
仙家百門,為着争奪神兵,免不得摩拳擦掌,如烈焰山莊和天佛寺這樣的大門大派,俱是提前知道消息,帶來的弟子都是實力最強的。
只一些小門派,猝不及防,要麽下了血本,以符紙召喚弟子瞬息前來,又或者實在不成,只得派弟子禦劍回去。
南華宗中,更有不少弟子躍躍欲試,只瑤光,經方才的事,大約是冷了心,亦不阻止。
孔玉姬上下打量着瑤光,輕笑道:“南華宗上下如今修為最是了得的大約就是瑤光宗主了吧,便是為了給南華宗争光,你也該上這擂臺啊。”
瑤光看着孔玉姬,眼底露出一絲薄怒,她冷聲道:“孔玉姬,你身為合歡宗宗主,卻混跡在我南華宗,挑唆門派弟子關系,卻不知到底是何用意。”
孔玉姬美目流轉,輕笑道:“瑤光掌門可是生氣了?我對李仙君一往情深,這才跟随,照顧他,對南華宗諸弟子更都是和和氣氣的。瑤光宗主,對裴景鴻那般的魔修都好言好語,怎就容不下一個我呢?”
此話一出,又有不少南華宗弟子為孔玉姬求情。
瑤光心知孔玉姬最會收買人心,和李儉一唱一和,南華宗上下如今并不怎麽聽她的話,她無話可說,心中悲憤,只冷聲道:“你們随意,這擂臺我是不會上的。”
說罷,她不等其餘人挽留,獨自一人轉身走進人群之中。
眼看瑤光離開,李儉氣道:“你怎把她氣走了?我如今不好施展,若要在擂臺上打出點成績,只能靠她的。”
孔玉姬卻白了李儉一眼道:“你還當真要打這勞什子擂臺?我告訴你,這擂臺上贏得都不過是些西貝貨,厲害的都在劍冢之中。”
李儉心中一動。
孔玉姬壓低聲音道:“且先等着瞧。”
與此同時,裴景鴻亦對邵卿卿道:“擂臺上的不過是些二三流的門派和二三流的兵器,那些大門大派此時定然保存實力,只等風雲息大開劍冢。”
邵卿卿看着擂臺上,微微蹙着眉頭:“那我們該怎麽辦?”
裴景鴻好整以暇:“自然是等。”
沒過多久,擂臺開始。
由幾位修為極高的大能于擂臺外設上結界。
只見結界之中,電光閃爍,不時有刺眼的法術光芒,不過一個時辰,便有十幾人死在擂臺上,被拖了下去。
鮮血沿着臺階落下,不時能聽到死者的嗚咽之聲。
然而場上的氣氛卻越來越熱鬧,便是死者的同門也各個露出狂熱之色,若論殘忍,這些人又有誰不殘忍呢?
邵卿卿不禁在心中暗嘆。
如此從正午比到日落,足足決出百餘人立于擂臺之上,而擡下去的屍體更是不計其數,萬仞山的臺階上落下厚厚一層血跡,血腥味揮之不去。
風雲息伸手一揮,早有些等候多時的萬仞山弟子将備好的兵刃送到擂臺前。
這些兵刃都由風家最有經驗的師父評定等級,由高到低排列。
“諸位這些兵刃,便是各位的了。”風雲息微笑着道,“兵刃有靈,還請結契。”
修者與神兵結契,需得刺破手指血,叫神兵飲過,若神兵願意臣服,方能認主。
這些兵器之中,有一把劍正是風永年所鑄。
此時,他被攝魂之術控制,正捧着自己所鑄之劍,站在衆人當中。
裴景鴻眉頭微蹙。
君如竹見他神色不對,壓低聲音道:“裴兄可是擔心什麽?”
裴景鴻道:“方才死者只怕已有千人,神兵中的邪靈再飲血,只怕會傾巢而出。”
君如竹變了臉色:“你的意思是?”
“待會兒,只怕會有近百的刀靈劍靈一起跑出來。”裴景鴻淡淡道。
近百的邪靈一起作祟,這裏的修士又有多少人可以抵擋?
想到此,君如竹面色大變。
“裴兄,那你……”他話音未落,裴景鴻已站了出來。
他随手撤掉了身上的僞裝,以真面目站到衆人面前,神色慵懶。
“慢着。”
邵卿卿一臉懵逼,那個,你這是出來吸引火力的嗎?
裴景鴻少年成名,在修真界很有幾分名望,不少人認得他的面容,此時只見他長發披散,并不束冠,身上衣衫寬大,廣繡飄飄,竟有些魏晉時人的風流倜傥。
只他臉上挂着嘲諷的笑容,瞧着實在礙眼的很。
有人怒道:“裴景鴻?你竟還敢出面?”
“他就是裴景鴻?他瘋了嗎?這裏高手如雲,他連一點退路都不肯留?”
“這人莫不是練了邪功走火入魔了吧。”
一時之間,衆說紛纭。
然只有坐在上首的風雲息卻毫不意外,笑道:“前兩日聽聞我萬仞山有魔修作亂,本以為是我門下弟子胡言亂語,卻未料到竟是真的。”
裴景鴻似笑非笑看了風雲息一眼:“你不是等我許久了嗎?”
說話之間,裴景鴻随手丢出一枚留影石,淡淡道:“萬仞山中,有諸多秘密,一直以來,作祟的邪靈都是被血祭進入兵器的人,你們若是真的與這些兵器結契,只怕後果非爾等所能承受。”
他話音剛落,留影石已被激活,裴景鴻略施法術,留影石中的信息便被放映在萬仞山上空,猶如電影一般顯露出來。
邵卿卿擡頭看過去,認出那裏面的內容正是前幾日裴景鴻威逼風永年時,二人的對話。
裴景鴻看向風雲息冷聲道:“風宗主這般作為,為的不過是徹底打開劍冢封印。萬仞山第一任宗主風閑封印劍冢之時,曾留下家訓,風家萬世萬代,不可打開封印,不可取劍冢中殘兵。風雲息,你這可是忤逆先祖?”
風雲息微微一笑,目光掃過面色各異的修仙百家,淡淡道:“裴景鴻,你一界魔修,就憑這幾句話,就想颠倒黑白,實在可笑。”
“我已鑄成的兩把兵刃和主人都在此處,倒不妨叫二位說說,當初得神兵之時,是否有過血祭。”風雲息笑道,目光掃過下面。
烈焰山莊的朱烈和天佛寺的懷悲大師對視一眼,互相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下決心的味道。
當年朱烈得玄影刀血祭的是自己的三弟,天佛寺懷悲大師血祭的是自己的父親。
二人雖知道裴景鴻所言極對,但更知道,若是此時承認裴景鴻所言,那便是萬劫不複。
因此二人齊聲道:“絕無此事。”
在場的修者們原本就覺得裴景鴻所說過于駭人聽聞,此時又有朱烈和懷悲大師打保票,更是放下心來。
有些膽大的,更是禦劍而出,竟就朝裴景鴻攻了過去。
“邪魔歪道!看我不拿你的人頭來祭我師兄的寶劍!”有幾個不怕死的沖了過來。
而領到神兵的百餘人也沒了疑心,紛紛割破手指,與神兵結契。
裴景鴻微微一笑,随手一揮,那些攻過來的小喽啰們便倒在了地上。
而此時,場中突遇大變。
百餘把結契的神兵齊齊嗡鳴起來,巨大的靈力波動将不少人掀翻在地。
邵卿卿和君如竹早有準備,躲過一劫。
此時,太陽西下,金烏墜地,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晖漸漸消失在地平線上,只有神兵微微散發出微弱的靈力光芒。
距離神兵最近的修者突然渾身一顫,眼睛裏漸漸沒了神情,目光呆滞猶如被魇住一般。
其餘修者只顧着朝裴景鴻攻過來,卻還是在場的各門派掌門或者高手注意到這其中的問題,回身擋住了攻擊。
場面漸漸混亂起來。
被附身的弟子瘋狂的攻擊自己身邊的修者,有不少人第一見到邪祟,猝不及防便會被一刀看中肩膀或者其他。
不少人大聲呼救起來,一時之間慘叫聲,兵戈相擊聲此起彼伏。
只裴景鴻負手看着這一切,輕輕嘆息了一聲。
“早就提醒過你們,卻是無人肯聽。”
邵卿卿手中持刀,随手砍翻一些想不開往二人身邊沖的雜魚,翻了個白眼:“你故意的吧?以你的名聲,這樣跳出來說,又有誰會信?”
裴景鴻冷聲道:“我又憑什麽要枉費心機救他們性命?出言一句,已然是盡了情誼了。”
你哪裏是什麽情誼,你是為了讓他們後悔吧,後悔不聽你的話。
邵卿卿暗暗吐槽一句。
也不知裴景鴻是不是能聽到邵卿卿的吐槽,他突然回眸看了她一眼,這一眼似有些深沉,又有些欲說還休。
邵卿卿覺得有些異樣,方要問他一句,裴景鴻卻突然輕笑一聲。
“你和君如竹去尋瑤光,我去抓風雲息,不殺他,風閑不會罷休。”裴景鴻淡淡道。
邵卿卿下意識地點點頭。
下一刻,裴景鴻已飛身而起,追着趁亂逃走的風雲息,往劍冢的方向去了。
邵卿卿若有所思地看了裴景鴻的背影一眼,轉身對君如竹道:“那個,裴景鴻要你去尋瑤光。”她理直氣壯說完,也跟着往劍冢的方向奔去。
君如竹的心裏緩緩升起一絲疑問,他明明一直站在這裏,方才裴景鴻說的,不是要邵卿卿跟自己一起去找瑤光嗎?
然而這混亂之中,他到底是擔心瑤光的,遲疑片刻後,君如竹轉身離開。
邵卿卿一路跟着裴景鴻,也不知翻過了幾個山頭,才見前面二人在一片泛着藍光的山頭前停下。
風雲息回頭,見裴景鴻跟來,倒是毫步意外,他笑道:“裴仙君果真如恩公所言一般,那點微末伎倆根本難不倒你。”
恩公?
裴景鴻挑了挑眉,目光緊緊盯着風雲息。
“我一直想驗證一個猜測。”裴景鴻慢慢開口,“若是驗證清楚,只怕你要開劍冢的原因我也知道了。”
風雲息笑眯眯道:“裴仙君請講。”
“風雲息和風雲溪是同一個人嗎?”裴景鴻問道。
跟在他身後的邵卿卿下意識地停下腳步。
風雲溪?
風閑的父親。
那個殺妻子,還想殺兒子鑄劍的瘋子。
“看來裴仙君是見過我那不肖子了。”風雲息笑了起來,“沒錯,風雲溪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