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

小內侍飛馬而來。

向劉大鵬耳邊說道:

胡太太要被中宮娘娘趕出宮去了。

劉大鵬驚問道:

為啥子事呢?

小內侍說道:

因皇上前天在西宮玩耍,一時想起就要往中宮去。胡太太說,中宮娘娘有病未痊愈。皇上說,既有病了,你去看看她嘛!胡太太領旨去問安,回過了皇上。誰知次日退朝皇上駕幸中宮,見娘娘好好的出來迎接,皇上問,聽說你病了哇?朕來看你,可曾服藥?娘娘說,我沒有啥子病呀!皇上說,昨天朕要想到你宮中耍一下的,胡巴巴說你有病了,不便去,朕後又差派了她去看你的。娘娘說,她并沒有來呵!皇上說,如此說來這是她在說謊喽!既然欺了朕,就該要處理她的。然後,皇上便在宮中宿了兩夜,第三天又到李娘娘宮中去了。中宮娘娘即刻宣了胡太太進宮問她,我有啥子病?你既然就敢欺瞞皇上,皇上讓你來看我,你咋個又沒有來呢?又說謊,難道你不知道□□爺鐵牌上鎸着的一句話:宮人說謊者斬!你今欺瞞皇上,就該死!詛咒我也該死!說謊也該死!随你揀那一件認辯去,都是該死!胡太太無言以答,只是叩頭求饒,娘娘說,且看聖上之面,姑且饒你一死,逐出宮去吧!說罷,即刻就讓四個內官押着出去,不許停留,後來,胡太太用了些錢,才得見皇上,皇上說,你本不該說謊的,娘娘若不處分你,那法度何在哩?既叫你岀去,這還是從輕,朕也不好阻撓她的法,你且岀去吧!等娘娘氣消一消後,朕再來召你!胡太太忍着氣回家去了,故此孩子趕忙星夜來報爺知道。

劉大鵬聽了,即刻吩咐起身,兼程回京。

百官迎接,一概不見,竟回私宅,內外官員都來問安,也一概免見。

忙換了便服,走到胡家,李圓園迎接。

劉大鵬問道:

太太在那裏?不要氣惱壞了哈!

李圓園說道:

不要那麽驚風火扯的,沒有啥子好扯淡的事,氣惱啥子嘛?回到家了,你看她好不快活哩!日高三丈,她此刻還未起哩!在宮中起早睡晚的,有啥子好安逸的嗦!聽說你燒香去了,帶了些啥子東西要來送我的哇?

劉大鵬說道:

可憐那是個啥子地方嘛!咋個還有啥子東西送人的喽!

李圓園說道:

哼!我就不信,像你這樣的人從茅廁上過一趟,也要拾塊幹屎走的人,難道地方官就沒有送點啥子與你的?好一個清廉不愛錢的劉公公,還會裝瘋迷竅的幹幹淨淨了!

劉大鵬說道:有!有!有!那裏送出得好煤炭,我送幾擔與你搽臉嘛!

李圓園說道:

那是你這個老叫花子,在那裏讨口要飯時搽慣了臉的!

劉大鵬說道:

你這油嘴臊根還是這麽嚼的出口就傷人。

說罷,

趕上去就要打她一下,李圓園笑着就跑進房裏去了。

劉大鵬趕上去一把就将她按住說道:

看在咱下邊沒有那家夥的面上,否則,就一下子弄死你才好哩!

李圓園說道:

這才像個皇帝的管家嘛!沒有了個球筋來吓人,就只好說不行的話了!

二人扭鬧了一會。

劉大鵬說道:

趁着珠姐還沒有起來,咱倆進去吵她去!

李圓園說道:

她在後邊鋪蓋卷裏睡着哩!

二人遂攜着手往後邊去了。

過了一重小門,就見一帶長廊。

李圓園說道:

從這小廊轉彎進去就是了,你自己去吧!我要去辦早飯與你吃哩!

說着便去了。

劉大鵬轉過回廊,見一座小小圓亭,甚是精致。

但見前臨小沿後幽嚴,露臺巧簇花磚,香徑細攢文石,洞壑玲珑奇險,百卉時搖翠色,群花妖豔欄邊。

朝南三間小廳,後面一座花樓,許多斜廊曲檻,月榭花臺,十分幽雅。

從花樓下一道斜廊東去,是一座小山拳石,盆景花木,只見許多丫環在廊下梳頭刺繡,或依欄看花,或共相戲耍。

那衆丫環見劉大鵬進來,都站立兩旁,有兩個即走進去報信。

劉大鵬說道:

太太起來了沒有?

丫環說道:

還未起來哩!

剛走到房前。

丫環出來說道:

請老爺廳上坐哈!太太才起來哩!

劉大鵬看那房內擺列的古玩書畫無一不精。

但見囊裏琴紋蛇腹,匣中劍隐龍文,商彜翠色列苔茵,周鼎硃砂紅暈,逸少草書韻絕,虎頭小景怡人,哥窯百定列魚鱗,漢篆秦碑遒勁。

劉大鵬閑看了一回,羨慕不已,等得心焦,不見胡含珠出來。

就只得走進他的卧房,只見她房中擺得更是十分精致。

枕溫寶玉鑲成,水晶光浸一壺冰,七尺珊瑚紅映,屏列玻璃色淨,錦衾繡幕耀光明,玉筍金鈎雙控。

劉大鵬進得房來。

只見胡含珠初起,正在大理石榻上裹腳。

劉大鵬與她并肩而坐,遂問她出宮之故。

但見她腮邊枕印凝紅,渺渺秋波懶送,軟抹酥胸半彈,蝤蛴鈕扣微松,梨花帶露倚春風,似怯曉寒猶重,未曾開言,先自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劉大鵬說道:

你莫那麽氣惱,等我替你出氣!

胡含珠說道:

在這個事上你就不要逞能了,說些扯靶子的渾話,這個天下是她說了算為她大的,難道你不知道,她是個國母娘娘麽?她要我們早上死,你我誰敢留到晚?連皇爺也不在她心上哩!縱使殺了我們,也不過是個奴才,今天處了我,說不定明天就要輪到你了,你以為你有好大的能耐了嗦!還說要替我出氣!

劉大鵬說道:

這皇上也是沒有腦殼一樣,他就沒有一點自己的主張和立場嗦?有啥事可以商量,說出來講清楚就行了嘛!偏要硬起個頭頸與人說個123,咋個說讓你出來就真的讓你出來了呢?

胡含珠說道:

皇爺的心,都是被那個國母娘娘引偏了,看嘛!當時皇上就一連在她宮中過了兩夜,不知道是咋個撮哄的,自然兩個人的心就說同了,次早才叫我岀來的。

劉大鵬說道:

你不要驚吓的這麽惱火,不管咋子,我也要替你岀這口氣的!

胡含珠把手向他臉上一抹說道:

不羞,還在提虛勁!你弄得過她麽?

劉大鵬說道:

弄不過她,難道她爺,老子就不敢處理他一下?

胡含珠說道:

皇爺的耳根子又軟,出了事,咋可能不護他丈人的?算了,你就替我将就些吧!莫要惹火燒身了,只是我不進宮去就行了!

劉大鵬又溫存了她一會,替她揩幹了眼淚,丫頭捧上茶來,劉大鵬拿了一杯送到她嘴邊,胡含珠吃了兩口。

就見李圓園進來說道:

日已中了,吃早馔吧!

劉大鵬說道:

我也餓了,今天還未曾有點水下肚哩!

李圓園說道:

你是不是患了噎食病喽?吃不下去嗦!不然咋個這時候了還未吃飲食呢?

劉大鵬說道:

我連夜趕回家就跑到你們家來了,那裏還記得餓哩!

李圓園忙叫丫頭拿妝盒來與胡含珠梳頭。

胡含珠起身略微通了通頭,洗了臉,穿上衣服,丫頭遂收去梳盒。

劉大鵬對那丫頭說道:

借耳爬子用用?

丫頭向梳盒內尋了一會說道:

太太的耳爬子不在梳盒裏!

胡含珠說道:

汗巾子上有,在床上哩!

丫頭便去揭開帳子,向枕邊上拿汗巾。

劉大鵬在帳縫中見被子中有些動,像有個人在裏頭裹起的,便走上去把帳子揭開,只見紅衾被裏真有個人睡着。

劉大鵬将鋪蓋揭開,就見一個後生,渾身潔白,約有十六七歲的年齡。

劉大鵬說道:

好快活哩!

說着便上床去摸摸他,以為是個小黃門內侍,一摸就摸到那活物上,原來是個有東西的。

這小郎見他摸着了,忙把兩腿夾住,動也不敢動。

李圓園在旁邊掩口笑道:

不要吵鬧了,趕快起來吃飯吧!

劉大鵬遂把那小郎拉起來,穿上衣服,下床來臉都吓黃了,渾身抖顫。

劉大鵬說道:

你不要害怕,快去梳洗了,來一同吃飯!

小郎才去梳洗。

胡含珠站在廊下正調弄鹦哥玩耍,未免有些羞澀。

劉大鵬出來拉她一同進去吃飯。

二人上坐,

李圓園也坐下,叫丫頭擺飯,說不盡肴品精潔。

但見:

南國猩唇燒豹,北來熊掌駝蹄。水窮瑤柱海參肥,脍切銀刀精細。

翅剪沙魚兩腋,髓分白鳳雙絲。雞松鹿腿不為奇,說啥子燕窩鲟嘴。

李圓園用金杯斟酒,三人共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