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多的震驚等諸多情緒, 此時也比不上冉冉的事。
等冉冉換完幹淨的衣裳,被爹爹抱在懷裏時,氣氛仿佛已經冷靜下來。
冉冉眨眨眼, 小肉手偷偷伸過去, 往回縮了縮,又偷偷抓住爹爹的手。
算啦, 她就悄悄當一次好崽, 嗯,就一次,原諒笨爹爹好了。
指尖被小團子暖暖的小手攥住,江知樂回過神,叩了叩桌子, “到底還有多少事, 直接說吧。”
還有?
江知順疑惑不解,下意識看向大哥, 難道有什麽事大哥沒告訴他?
江知安沒眼看這個蠢弟弟, 繃緊的唇角洩出一絲嘆息,“事情告訴你了,你不是江家的人, 是娘撿來的。”
任誰活了快二十年, 突然知道不是親生的,也不能無動于衷。
江知樂:“證據呢?”
江知順:“你腦袋好使, 不像江家的種。”
江知樂眼神黑黢黢的,定定看向江知順,江知順一個激靈,向大哥求助。
江知安解釋:“十幾年前,我記得當時娘可能是撿了個孩子, 家裏有兩個三弟,後來親三弟去了,你就成了我們三弟。”
江知樂簡直要被氣笑了,“就這叫證據?大哥現在是想報鸠占鵲巢之事?”
“本來分家了我不想來,只是分家未分宗,不必攆我,幹脆把宗也分了去?”
江知樂冷冷一笑,眼神嘲諷。
“二哥說我腦子好使就對了,有人腦子不好使才說出這話。”
被攻擊的江知順和江知安兩人:“……”
江知順安靜如雞,江知安面色黑如鍋底。
冉冉吃驚張大嘴,小模樣呆極了。
爹爹好兇,又好像很厲害。
江知安被拱出了火,“我有一枚玉佩當證據。”
江知樂斜斜看他一眼,“娘說過我不是親生的嗎?”
江知安:“沒。”
江知樂又問:“娘對我好嗎?”
這話江知順有發言權,“娘怎麽對你不好了?什麽事都想着你。”
江知樂點點頭,“所以娘更喜歡我這個撿來的?”
“誰讓你會讀書!”江知順脫口而出。
江知樂沉默了一瞬。
要說吳老太也算是個一碗水端平的,幾個孩子都去念過書,念得不行的也供了幾年,江知安和江知順覺得沒出息念不下去又回來了,只有江知樂有天分念了下去。
江知樂冷冷觑了他一眼,“看來二哥怨氣不小。”
又淡淡看了一眼江知安,“大哥呢?”
江知安有理有據圓上漏洞:“你出身應該不錯,娘為了報恩,當然當做親生子養。”
江知樂:“為了報恩當親生子養不把孩子還回去?”
江知安繼續圓漏洞:“肯定是那家人……”
江知安剛想說出了事,可是記憶裏,那個三弟死了後,家裏一下子寬裕了很多。
他硬着道:“娘不是這種人。”眉間多了一絲不解。”
江知樂懶得解釋,他第一次發現這大哥挺适合去說書的。
他這人倔是倔,偶爾壞也壞。
之前聽到兩個哥哥要分家,二話不說就走了,分就分,誰想上趕子了。
他才不會生氣。
現在知道兩個哥哥以為他不是親生的,他出生時間點比較微妙,就在動亂那會,這大哥也不定腦補了什麽,說不準就覺得他是個身世神奇的禍害。
不沾不碰,遠着,先保家人,要是他有什麽事,不至于一家子栽進去。富貴了也不沾,反正正正經經當個小百姓有滋有味活着就好
一家之主這想法倒挺正挺理智。
江知樂淡淡道:“這麽看我确實不是親生的,不過我認定江家了,還勞煩等娘忌日一塊去祭拜。”
江知安心底震驚,他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這個弟弟不可能下臉子來接近他們啊。
“我知道大哥和二哥對我好,這麽大的事瞞着我是怕我傷心,我也記大哥二哥的好,只盼着還沒分家是一家人。”
江知安&江知順震驚臉:這絕對不是三弟!
江知安心底一慌,忘了細想之前話語中的細節漏洞,只想着要是三弟去尋親怎麽辦,既然三弟被留在江家,肯定那邊有仇,到底那麽多年兄弟,死了可不行。
一邊又心慌要是有什麽事,一大家子栽進去可怎麽好。
可恨這三弟還朝着他們笑,“大哥,有什麽線索可要告訴我,我去尋尋親。”
在江知安緊張不安和江知順沒搞清楚狀況中,江知樂帶着冉冉回家了。
路上,江知樂問閨女,“你啊,剛剛有學會什麽嗎?”
心底倒得意,總算也是給冉冉報仇了。
江知樂琢磨着要把閨女養得兇點,原來什麽腹有詩書養個小才女已經被江知樂忘了。
這人可以不讀書,不能受欺負。當然,書還是要讀的。
冉冉聽得雲裏霧裏,只知道爹爹沒受欺負還很厲害,遂放下了心。
就是沒蹲到後續,冉冉很困惑,“爹爹,你是不是親的呀?”
爹爹好像說不是,好像又是。
直播間觀衆也撓心撓肺想知道這江知樂的身世到底有沒有問題。
江知樂:“……”
唉,這笨蘿蔔!
想想矮蘿蔔年紀小,聽不懂正常,“當然是了。”
他們江家某些性格還挺像。不吃虧,也不是占便宜的。
最重要的是江知樂這個當事人最有發言權。
按照線索,如果他不是親生的,若對方對江家有恩,娘估計要把他供起來,若是沒恩白撿的,這多張吃飯的嘴不容易,再善心到底親疏有別。
江知樂又不是傻子,這種親疏相處,自己身處其中,哪裏能不知道。
得到結果的冉冉不由樂得眯起眼。
這傻憨憨的崽,老父親一看又開始操心了。
壞點不打緊,精明點不打緊,貪財也不打緊,凡事不越底線,都不打緊。
就是這傻要命。
江知樂心想着傻或許也不要緊,有他在呢,以後找個單純的上門女婿,剛想到這個,老父親心又酸了。
還是再教教冉冉,這孩子沒定性呢,能教。
冉冉可不知道自己在爹爹眼裏成了一個大笨瓜。
她有的事情門清,知道爹爹不受委屈,至于大伯二伯受一點委屈,冉冉很公平,這她不管的。
之前爹爹受了委屈,爹爹還回去,這有理。
有的事她說不出來也不大懂,潛意識就這麽認為的,可是她不說,江知樂就覺得她不懂。
老父親教冉冉:“要是有個人看到你就心慌緊張,你想折騰就多多接近,怎麽親怎麽來,懶得動就做做表面功夫,實在厭煩,就別搭理了。”
江知樂摸摸冉冉的腦袋,不管聽得懂聽不懂,從小就教,耳濡目染,總能教出一個黑芝麻餡的吧。
未來黑芝麻餡似懂非懂點點頭。
吳老太忌日那天,江家一家子去給吳老太上墳。
江知樂給吳老太換了墓碑,高老頭的手藝沒的說,石料挑的是最好的,看起來多了幾分莊重肅穆。
冉冉懵懵懂懂磕完頭,眉眼多了幾分彷徨,回家路上緊緊攥着爹爹的手指。
“爹爹,阿奶不見了嗎?”
“……就和娘一樣嗎?”
江知樂一怔,摸摸她的腦袋,“她們做完任務走了。”
冉冉從爹爹懷裏小心探出,露出一個小揪揪,聲音稚嫩,“什麽任務呀?”
江知樂自黑:“你娘喜歡你,要給冉冉當娘,我也喜歡冉冉,想給冉冉當爹又當娘,你娘争不過我,就先走了。放心吧,你爹要給你當一輩子的爹娘,跑不掉的。”
冉冉小肉手揪得越來越緊,死死揪住爹爹的衣角不肯松手。
江知樂看出矮蘿蔔所想,“放心,沒人搶你,也搶不走。要搶也是搶天才神童。”
你個傻蘿蔔安心吧。
冉冉更加緊張了,冉冉簡直不能想象爹爹不見的事情。
三歲多的矮蘿蔔頭眼眶一紅,帶着哭腔,“冉、冉冉就是個小天才,冉冉要怎麽辦?”
江知樂:???
是誰給了矮蘿蔔自信?
好好的崽一張笑臉出去,紅着眼眶回來。
家裏幾口人看着江知樂眼神都不對了。
高老頭對江知樂沒什麽好臉色。
宋老頭還挺喜歡這個崽的。這個崽給他的事業帶來了春天,碰上司馬承這個怪人,宋老頭攢了不少好藥,可惜随着司馬承身體好轉,藥材再靠近他,就不怎麽起效了,這讓宋老頭郁悶了很長一段時間。
此時看到冉冉,毫不吝啬掏出自己做的小玩意,一個個不大的小紙包包好,塞給冉冉玩。
“誰要是欺負你,一包藥粉下去,誰也查不到是你幹的。”
冉冉握着小紙包下意識看爹爹。爹爹說她不聰明,不聰明就是笨,不是小天才。
冉冉不服氣的。
江知樂委屈上哪說,他本來就是安慰冉冉,不是小天才不就意味着安全,本來也是實話實說,就算不聰明,也不是什麽大事,誰知道就惹哭了這個矮蘿蔔。
父女兩面面相觑,兩人同時低頭看向那包藥粉。
爹爹喜歡壞崽。
爹爹說冉冉要壞點。
冉冉艱難邁開主動變壞的第一步,她捏緊了小紙包。
所有人下意識看向冉冉的動作,屏住呼吸。
冉冉大聲問:“爹爹,你,你緊張嗎?”
江知樂看着紙包點頭,這究竟是什麽藥,當爹的臉面萬萬不能丢。
他剛想讓冉冉放下紙包再說話,冉冉第二個問題襲來。
“爹爹,你心慌、慌張張嗎?”冉冉握紙包的小肉手輕輕拍胸口。
江知樂看着冉冉擡起手,手中的藥粉正對着他。
“冉冉,你——”
還未說,冉冉手舉得更高,眼看要把藥粉撒到老父親身上。
江知樂不是不能把藥粉拿走,就擔心直接拿冉冉不肯,藥粉灑了傷到冉冉。
此時,老父親只能投降,嗯了一聲。
冉冉大大松了一口氣,捏藥包的手擡起,直接朝着江知樂的方向去。
江知樂下意識閉上眼。
等了半晌——
沒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只是——
誰親了他?
冉冉兇巴巴親了一口爹爹,親了不算,臉還要貼着爹爹,擡起的手緊緊摟着爹爹的脖子。
整個人就要挂在爹爹身上。
“冉冉要欺負你。”
“怎麽、怎麽親怎麽來。”
說完吧唧又一口親上了,然後又親,把老父親臉上塗滿了口水。
怎麽親怎麽來!冉冉懂!
江知樂:???
你懂個蘿蔔啊崽!
剛感動完的江知樂眼前一黑,只覺教崽任重而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