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鵬唱罷。

把四個內相引得十分歡喜。

直飲到五更方散。

回到班房裏,一覺就睡着了。

不知天曉。

醒來時,已是紅日滿窗。

才起來,監主溫保公公便讓人來叫他到宅裏,賞了十兩銀子,遂喚出十二個小內官來與他學唱。

幾個小娃官都一齊拜過師父,,規定每年束修五十兩,并保證師傅四季衣服。

劉大鵬把他母親丁二娘那一套江南曲盡心地教演與他們,一二個月間個個便都可以唱得曲。

溫公公大喜,從此,凡有酒席,都帶上劉大鵬去一處坐喝。

衆太監開始都要與他玩耍,都開始擡舉他起來,像對待當時的姊妹一般,時刻都少不得他,對他的賞賜甚多。

漸漸的,又有善鑽的也開始送他禮物,他身邊日漸富裕起來了。

劉大鵬平日本就是個揮灑慣了的,手筆依舊又大起來了。

內相裏大大小小他都結交得上下歡喜,遇見宮人托他買個東西什麽的,他便賠錢奉承,上下無一人不說他好的。

終日與衆內官一處行樂,吹拉彈歌舞的玩耍。

一日飲至更深,

王三林說道:

明天小爺出閣講書,大家要起早伺候,咱們早些歇了吧!

衆人起身,吩咐各門管事的,都要打掃潔淨。

說畢,

遂各自去安歇。

次日,

黎明起來。

只見天色昏暗,北風凜冽。

雖是二月初的天氣,北風甚緊,自覺嚴寒冷不可當。

門才開,早已有太監領着校尉随皇太子出閣,法駕伺候。

劉大鵬灑掃殿庭,同幾個小黃門到文華殿上,早已擺得十分齊整。

但見:

東壁圖書,西園翰墨。

黃扉初啓,晉老學士以談經。

紫閣宏開,分儒臣而入直。

牙簽錦軸,盡是帝典王略。

滿座聖經賢傳,玉墀下師師濟濟。

珮聲響處集夔龍,禦座上穆穆皇皇。

扇影開時瞻舜禹,一堂喜氣。

禦幾上燈燭輝煌,香煙馥郁,孔子位前,金盤滿貯時新果品,清酒香茶,金爐內熱着百合名香。

有侍班官,引禮官,日講官,侍講官,東宮師保,漸次而來。

天氣極寒,各官都凍得臉上青紫色,一個個渾身抖顫,口閉難言,都擠在東廂房內避寒。

這天,

正該是禮部侍郎兼翰林學士李正偉值講。

他卻遲遲後到,見殿上無火,冷得也走到東廂房來。

恰好遇着文書房太監溫保也正來值講。

二人揖罷,

李正偉公公說道:

如此天寒,殿上咋個不設火呢?

公公溫保說道:

照舊例春日講筵是不設火的!

公公李正偉說道:

禮因義起嘛!物由時變嘛!人是活的得嘛!咋個就這麽死板,拘泥成例哩?像這麽寒極閉口,渾身打顫的天氣,連話也難說,咋個進去講書?

太監溫保說道:

祖制誰敢變?

公公李正偉喝道:

胡說鬼話!若依祖制仲春就應該穿羅絹,你咋個還穿着衣厚裘哩?

公公溫保見他對自已如此發話,氣慘了,就不別而去。

李公公又對各官說道:

此等寒天,殿上無火,咋個開講哇?無論太子為宗廟社稷之主,還是我輩一介書生,都得蒙皇上知遇,得列師保,也非等閑,今個個冷寒的面色都改,倘若受此寒威,有傷身體,豈不是有違尊師重道之意?

說罷,

便叫階下校尉去各內官值房裏,去看可有火,如有,遂都去取過來。

衆官見他說得有理,齊聲稱是。

然後,都各自領了校尉去搜尋火。

少刻,

就搜岀了二十多盆火來,都擺在殿上兩旁。

衆官都擁上圍定烤火,才覺稍和暖了些。

過了一會,

才聞辘軸之聲,太子駕到。

衆官忙出殿分班打躬迎接,只此日不跪班,也是尊師重道之意。

太子到殿門口下辇,兩邊的引禮官遂引至先師孔子位前行四拜禮。

又引至禦案前,衆官排班行四拜禮,侍講官供上書案,日講官送上講章。

太子說道:

天氣嚴寒,諸位先生都先各賜飲椒湯一盤上殿。

就見禦前先送上一碗,其餘各官一碗,都是內官跪奏。

衆官接過都立飲畢,然後,謝過恩,始覺遍體溫暖。

太子也飲畢,溫公公走近禦案,先講易經複卦辭理敷暢,解說明晰。

衆官聽罷都啧啧稱贊,又仰窺聖容,見公子也大都能領略,欣欣有喜色,傳旨賜茶。

衆官遂退入堂下,屋內早擺下香茶點心。

大家圍爐休息了一會,就聽到叫禮。

衆官又忙至殿上,人到班齊,翰林院官又上前講論語三章,遇太子反複問難。

講畢,

李公公問太子,說道:

剛才講的巧言亂德,咋個會亂德呢?

太子說道:

就是颠倒是非,移人視聽的胡說,所以,德就被他亂了嘛!

然後,

衆官叩頭謝講,謝畢,太子駕起,大家忽見他龍袍下也不過就穿了一件很尋常的狐裘而已。

衆官遂皆稱其仁孝恭儉,被各官送至殿門外,候駕起,方退入值房。

少刻,

內官傳旨:

如此天寒與皇太子講書不倦,力學可嘉,賞賜衣幣羊酒。

然後,

衆講官俱着賜宴,衆官領旨謝恩,遂飲食畢而散。

這天講筳散後,時已過午,衆太監無事,都到值房裏圍爐飲酒,禦寒休息。

就見公公溫保悶悶無言。

崔家升問道:

溫爺啥子事煩惱?讓小劉子來唱曲解悶,如何?

公公溫保說道:

我想起禮部李正偉那狗弟子娃娃當面辱我,就着實讓人頭痛惱怒,想找個計策收拾整治他一下才好!

劉大鵬在旁忙說道:

公公,要收拾整治他一下有啥子好難的!

崔家升說道:

我看你也是個有些見識的明白人,可否是想出了啥子計兒來?

劉大鵬說道:

只需啓奏皇爺,說他當殿辱罵衆官,違背祖制,無人臣禮,定讓他輕則斥逐,重則治罪!

公公溫保說道:

有理!有理!我看明天咱們就去面奏,如何?

這時,

旁邊一個內侍說道:

不可!

崔家升說道:

咋個不可呢?

這內侍說道:

早上就已有人奏過了,皇爺對中宮娘娘說,李正偉頗識大禮通權變的人,有宰相才。中宮娘娘說,既有相才,何不就用他入閣?皇爺說,他是東宮的先生,就留與孩子們用吧!讓他們君臣好一心。

公公溫保大驚道:

皇上真說過這句話嗎?

內侍說道:

我在中宮上早膳時,親耳聽見的,咋個敢打胡亂說的扯謊呢?

崔家升說道:

他們這一黨都是執固派,頑固的很哩!小爺喜他,皇爺又要用他,非我等之福也!

衆人悶悶不樂。

劉大鵬說道:

也不在乎一時,慢慢的來尋他的破綻也容易。

衆人聽後依舊歡喜地說道:

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