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汪畔眼明手快, 外面的送葬隊應該沒看清南燕子和沈蔚的人。倒映下來的黑影很快便離開, 這回, 汪畔等人等了好一會,萬分确定頭頂外面再沒其他人後, 這才從地上站了起來。
一站起來,汪畔就看到了已經走到了街中央去的白色送葬隊。這批人好像自帶煙霧系統,走過的地方總會飄揚起一陣陣白霧, 把他們弄得影影綽綽的, 只能看到上半身, 下半身仿佛不存在一般。
汪畔不明白這些突然出現的家夥要幹什麽, 也不敢随意亂動,只能站在原地, 緊緊地注視着他們。送葬隊一路走到了街中央後就緩緩地停了下來, 接着, 幾個身穿缥缈白衣的,臉貼着鬼畫符的女人忽然倏地一下飄到了那兩邊的建築前, 像剛才往汪畔這邊屋內張望的情景,紛紛湊着腦袋, 貼着窗戶,眼睛滴溜溜地注視着窗玻璃內的一切。
汪畔記得, 那幾間屋子內都住了人!
汪畔的心瞬間就提了起來。雖然他們不是自己的誰,但是現在這種情況,牽一發而動全身,只要有一個人被發現了, 躲在別處的人也只會更容易被發現!現在的情形可不僅僅是他們自己的問題了!
能活到第九關的人多少有點能耐,看着那些一身白的人幽幽拂袖準備離開,汪畔剛準備松一口氣時,眼睛卻看到了令自己格外震驚的東西。随着汪畔的眼睛越瞪越大,前面不遠的一間商鋪的門在若眼可見的被風吹得往裏移去。
随着商鋪的門的開合,那些原本打算回歸到送葬隊裏面的白衣女人忽然都停下了步子,貼着符紙的臉幽幽地轉到了那突然被風吹開的門上。這些鬼怪一下子都集聚在了一塊,看樣子似乎打算往商鋪而去!
汪畔暗罵了一句,誰的運氣這麽好?或者說誰這麽粗心,自己躲起來的地方竟然還能忘記關緊了門?
不僅汪畔在罵他們,躲在其他地方的玩家心裏都對住在這間商鋪的人抱有了怨怼。就連商鋪裏的人,此時也對自己恨不得掴上幾個巴掌。
可惜事态已出,再補救已經來不及。那些飄在半空的女人已經來到了商鋪的門口,在她們飄進屋內的時候,周邊的玩家都緊張得屏住了呼吸,不稍片刻,內裏傳來了一陣陣凄厲的吶喊聲。
“啊啊啊啊!!!!!”
男的女的,各種凄慘的尖叫聲不斷響起又落下。在尖叫聲中,有兩道人影從外面滾了出來。兩位玩家臉上身上都沾了血跡,形象格外的狼狽,他們慌不擇路地逃出了商鋪。只是他們還沒跑遠,那些原本守在門口的鬼怪已經追了上去。
這兩名玩家只能見東西就撿起來往怪物的身上扔,最後大約是覺得避無可避了,既然一個分散,兩人全都跑到了別的商鋪裏去。躲在這些商鋪裏的玩家暗罵了一聲,同時遭了秧。
這一禍十,十禍百,仿佛瘟疫傳染的狀态令其他本來躲得好好的玩家都陷入了苦不堪言的情況中,一下子,不管是汪畔四人,還是別的什麽玩家,全都被白衣鬼怪發現,全都成為了他們眼中的“一塊肥美”的肉。
汪畔一回頭,就看到了一位跑得最慢,落于隊伍最後的女生被飄到面前來的鬼怪一手就穿過了腦袋,直接被殺死了,鬼怪動作幹淨利落得可怕。
這一下捅了馬蜂窩,還不到一分鐘,就連續死了好幾個玩家。
汪畔和林西楚被人群沖散到了兩個方向。眼見着有一個白衣女鬼就要從身後飄到隔壁的時候,突然隔壁的人猛地向汪畔這邊撞了過來,直接把汪畔給推向了白衣女鬼!汪畔摔進旁邊商鋪的時候,最後一眼看到的就是秦廣深狠辣的眼神,她暗暗罵了一句,這人什麽時候跑到自己身邊來的?
秦廣深的行為并沒有多少人看見,因為大家都忙着逃跑,自己全副心神都放在了逃命上,哪還有其他精力注意別的玩家。所以最後如果汪畔活了下來,這個啞巴虧她還得自己吃了!
汪畔厭惡秦廣深,沒想到這種情況下秦廣深還能有這種小九九,是自己大意了。可是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汪畔摔進了商鋪後,聲響巨大,好幾道追着別的玩家而去的女鬼都轉移了目标,被汪畔吸引走了。
汪畔忍着身體的劇痛,擡頭看着迎面向自己撲來的四五道白影,掏出武器對着她們就連忙揮了好幾下。陰器在對待鬼怪上面效果拔群,那些女鬼見到陰器後,紛紛往後退了一大步,緊緊地瞅着汪畔,上前不是,不上前也不是。
汪畔給自己争取到了一點喘氣的時間,但是這個喘氣時間只會短不會長,陰器對付一個兩個鬼怪還好,但是随着時間的消逝,他們這邊只會越聚越多的怪物,而且不用等其他怪物的到來,現在在場的幾個女鬼等她們反應過來陰器的威力沒那麽大後,一定第一時間就沖上來手撕了自己。
兩方焦灼,汪畔不斷地往身後的地方退去,她現在所處的是一家賣當地特産零食的小賣鋪,這種小賣鋪地兒就那麽大,唯一給汪畔一點希望的是後面似乎還有個小房間。汪畔不斷地往小房間的方向挪了過去,只是還未挪到一半,白衣女鬼就察覺出了汪畔的目的,有兩道白影直接就閃到了那個小房間的門口上,直接打斷了汪畔逃走的希望。
汪畔咬了咬牙,看着前後兩面的敵人,只能往身側移去,這一移動她整個人就撞到了安靜躺在大堂內的一副棺材上。
那些白衣女鬼已經有些蠢蠢欲動,看樣子熬不了多久她們就會撲到汪畔這邊來。汪畔眼角瞥着腳下的棺材,牙齒一咬,直接推開棺蓋,翻身就躲進了裏面去。這一切都發生在千鈞一發之際,其他女鬼想要阻止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只能圍在棺材外面龇牙咧嘴的叫着。
這副棺材空間不大,底下還躺了一具幹屍,汪畔此時的姿勢剛好和屍體面對着面,鼻子下都是難聞的屍臭味,因為蓋上了棺蓋,還呼吸不到新鮮的空氣,人往裏一鑽簡直難受得難以想象。
尤其是底下還有具屍體和自己共躺着,也不知道這幹屍會不會突然睜開眼睛,突然襲擊自己。汪畔既要警惕外面的女鬼,又要擔心底下的幹屍,深怕陷入內憂外患的絕地中。只是外面的女鬼不知道為什麽,過了許久,依然沒有任何的反應,她們竟然沒有掀開棺材,而只是在棺材附近游蕩着,發出意味不明的嘶叫聲。
底下的幹屍還是原樣,也沒有突然變異跳起襲擊玩家。一切美好得有些過了頭……
不管死亡搖一搖在想什麽,汪畔躺在棺材內躺了十來分鐘,便悄悄地掀開了一點棺蓋,想要看一下外面的女鬼走了沒有。而這一掀,一只眼睛就從上面忽然印了下來,直接就貼在了棺蓋打開的縫隙上。
汪畔手一緊,連忙就把棺蓋給重新蓋上了。之後的時間汪畔再不敢随意掀開棺蓋,她就靜靜地躺在棺材裏面,直到外面的嘶叫聲完全消失,汪畔這才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不知不覺,從她躲進棺材裏面,時間已經過去了四五個小時,外面的天空應該已經開始出陽光了。
汪畔在棺材內又呆了一個小時,一直到時間停在六點這個時刻的時候,她才從棺材裏面爬了出來。外面的女鬼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一室的狼藉。汪畔走到街上,一目望去,先是清晨再次升起的白霧,接着就是兩邊被破壞得厲害的建築物,往前走一點路,再就是一地零零散散的血跡。
這些血跡每隔一段距離就會出現,配着地上一看就是玩家遺留下來的物件,總有種滿目蒼涼感。
街上靜悄悄的,除了被風吹起的風沙,還有呼呼的孤獨叫喚的風聲,此情此景給了汪畔一種自己仿佛是棺材村唯一幸存者的錯覺。
不過汪畔往前又走了幾步,便看到了從某建築裏探出了一個腦袋。那腦袋開始大約是以為汪畔是鬼怪,吓得立刻就把探出來的半顆腦袋給縮了回去。縮了回去後,過了幾秒,又緩緩地探出了兩只眼睛,想要看清汪畔的面容。當看到汪畔是玩家不是鬼後,這人才全身無力地跌坐在地上,良久才站起來道,“什麽嘛,原來是玩家。”
這玩家的聲音一響起,躲在周邊的人都紛紛冒出了個腦袋來,見情況似乎安全了後,他們有的小心翼翼地走了出來,有的還躲在原地張望了許久,見真沒有怪物後,學着剛才那名玩家的樣子身體一軟便坐倒在了地上。
全部玩家集合完畢,人數上明顯少了許多,汪畔暗自數了數,發現他們現在只剩下了十五六個人,僅僅一晚上,死傷格外慘重。路中央,廢棄的建築立面甚至還能看到那被殺死的好幾具玩家的屍體,他們死狀慘烈,整個屍體都暴曬在空氣中。
玩家緊張了一晚上,每個人的精神都不太好,他們回到了客棧中去,各自尋了個位置便坐了下來,邊無精打采地吃着早飯,邊說着話。
有玩家道,“一晚上就死了差不多是個人,今晚我們要怎麽辦?”
另一個玩家道,“那些怪物那麽多,速度又快,我們根本跑不過,難道我們只能等死了嗎?”
“你們有沒有發現,躲進棺材裏面,那些怪物好像不會傷害我們。”一個女生小聲地開口道。
其餘人紛紛點頭,“好像是這麽回事……”
“我本來就要被怪物追上了,後來看到那些棺材,想着到底都要死,就抱着拼一把的想法鑽進了棺材裏面,之後那些怪物就不攻擊我了。”
“你也是?我也是啊,我也是啊,我在棺材裏面躲了一夜。”
“你們都是嗎,我也是啊!所以說這些棺材能救我們?”
“我就說游戲不可能不給我們一條活路的……”
“對對對,如果能躲進棺材裏面,那還怕什麽?我們可以慢慢想辦法離開游戲啊?!”
“突然覺得這一關也就那樣嘛……”
其他的玩家仿佛聽到了天大的好消息,七嘴八舌的都加入了讨論的隊伍裏,之前有多厭惡那些棺材,現在他們就有多喜歡,誰都沒料到,僅僅一個晚上,這些玩家就把棺材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要。
另外一些要謹慎許多的玩家看着這些現在就放松芥蒂,好像之後的路就一帆風順的玩家,嗤之以鼻。這些玩家沒有加入讨論的隊列裏,而是自己和自己的隊友低聲交談了起來。
第二天的晚上,天一黑,玩家們便自覺地躲進了前一天晚上他們躲過的棺材裏面。似乎躲進棺材裏面後,那些白衣女鬼還真的奈何不了他們。相比第一夜的狼狽,第二夜很多玩家都應對的格外的輕松。
有了這應對方法,玩家瞬間覺得在死亡搖一搖裏揚眉吐氣了。鬼怪厲害又怎麽樣?只要一直有棺材在,他們怕什麽?況且這裏的食物吃完後第二天就會刷新出新的人,只要食物不斷,他們簡直就可以在這個世界活到長命百歲。
第二夜過去後,玩家再次聚集在了一塊。這次,聚在一起的玩家人數和前一天一樣,沒有人遇害,這大大振奮了軍心。
吃過早飯,汪畔捧着一杯熱牛奶遞給了一直站在窗邊望着窗外的林西楚。林西楚接過後喝了一口,而後低聲道,“現在的情況很不對勁。”
“我心裏隐隐覺得這一關游戲不該這麽簡單。”汪畔學着林西楚的樣子,把視線落到了窗外去。
屋內是玩家們時不時響起的歡呼聲,配合着這歡呼聲,街上卻是冷清靜寂得很。這兩天,汪畔心裏總有股不好的感覺,可是這股不安也不知道來自哪裏。尤其是放松的玩家越多,她的不安就越強烈。
這種相安無事的情況一直持續到了第三天。第三夜平安度過後,有玩家忽然發現,他們這幾天一直躲藏的棺材不見了!
有三副棺材忽然原地消失不見了。那三名玩家清晨離開,大約過了兩三個小時後回去發現,大堂裏哪還有什麽棺材,剩下的只有棺材遺留下來的印子。這下,玩家們都炸開了鍋。
汪畔也終于明白,自己的不安和林西楚的不對勁來自哪裏了。
他們這些玩家就該知道,死亡搖一搖不是慈善游戲,這一關也不是之前的任何一個關卡,而是最後關乎他們能不能擺脫死亡搖一搖游戲的關鍵。所以,死亡搖一搖怎麽可能會輕易放過他們這些玩家?不想盡辦法盡快弄死他們就算不錯了。什麽安全的堡壘(棺材),死亡搖一搖根本不可能那麽好心地無條件地貢獻給玩家,難不成它還真想留着這些玩家在游戲中過年嗎?
現在一切問題,一切不對勁都浮上了水面。棺材是會消失的,至于消失的時間,消失的數量暫時還不能确定,但是現在光是知道棺材會消失,衆人心裏已經恐慌了起來。尤其是那三個沒了棺材保命的人,現在臉色一會青一會白的,坐在一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林西楚這會兒忽然道,“要翻天了。”
汪畔開始時還沒明白過來林西楚這句話的意思,但當時間來到下午的時候,不用林西楚解釋,汪畔已經明白了。
天空中最後的一道餘晖消失後,一聲尖叫打破了這寂靜的棺材村。
一個丢了棺材的玩家,在黑夜到來前,殺死了另一名玩家,并把對方的棺材搶奪了。這名殺了人的玩家見衆人過來,既不閃躲也不解釋,一臉的平靜,只是淡淡地望着他們道,“你們別用這種眼神看我,別以為你們高尚得哪裏去,等哪天你們的棺材沒了,你們只會跟我做同樣的事情。我們都只是為了活下去而已。”
本來打算質問這名玩家的人瞬間啞然,每個人的表情聽了這話後,都變得尤為的古怪。汪畔知道,這名玩家的話說到了大部分玩家的心中去。在自己活着和殺死別人的情況下,勢必更多的人會選擇前者。
汪畔忽然明白,第九關最可怕的地方不是那些鬼怪,而是人心。
第八關其實就是一個預兆,已經很早就告訴他們,自相殘殺才是游戲終極的玩法。
另外兩名沒了棺材的玩家見到可以搶奪別人的棺材後,此時眼神已經開始飄蕩在了其他人的身上。其餘玩家被他們的眼神吓到,都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好幾步。
“徐達,你冷靜點。”
“我也沒辦法,我也不想死啊。”那個被稱作徐達的人慘烈一笑,突然毫無預兆就飛撲了過來,一下子就撲倒了一個與他最接近的女生。
那個女生瞬間就大叫了起來,又是謾罵又是求饒的,“徐達,你別幹傻事,我們在想想辦法,你不會死的,放了我吧,求求你放了我,去抓其他人。徐達!!你混蛋,你……”
任女生又叫又喊,徐達置之不理,從身上抽出了一把水果刀,直接就刺進了女生的心髒。女生掙紮了片刻,四肢胡亂地揮灑了一番,最後腦袋一轉,就死在了衆人的面前。徐達突然嘿嘿嘿地笑了起來,一把抽出了插在女生胸口的水果刀,借着女生的衣服仔細認真地擦幹淨了上面的血跡,這才歪着頭開口說話,“你們怕什麽?我還會害你們不成?”
汪畔很想腹诽,是,你都殺了一個人搶奪了對方的棺材,現在當然不會害他們。但是你身後可是還有一個人沒有棺材的。
第三名沒有棺材的玩家靜靜地站在原地,表情猶豫,臉色發白,一直其他的玩家都跑走了後,這人依然還傻傻地站在了原地。
第四天早上,果然,那個沒有搶奪棺材的玩家被發現死在了街角某一端。
只是第五天一大早,汪畔等人再次發現,棺材數目減少了。這次足足少了五副棺材,一輪新的自相殘殺再次開始。汪畔覺得,他們這些玩家,哪裏不一樣了。
棺材消失的時間是毫無規律的,有時候隔了三天,有時候隔了一天,兩天甚至四五天後才會有棺材消失。而棺材消失的數目跟時間一樣,也是無法用規律來衡量的,最多的時候消失了五副,最少的時候是一副。
而随着時間流逝,越來越多的棺材憑空消失,也越來越多的玩家加入了互相厮鬥,互相殘殺的格局裏面去。
僅僅只是過去了十五天,二十來個玩家只剩下了十多個,足足死了十餘人。
現在,每個玩家的精神都緊繃到了頂點,他們不僅得防備着怪物的襲擊,甚至還要警惕其他玩家的偷襲。人和人之間的信任降到了極點,每個玩家眼裏都彌漫了一層厚重的懷疑之色,看人的眼睛都帶上了有色眼鏡。
懷疑的因子在每個人的心裏都埋下了種子,即使是同一個團隊的人,這時候也開始産生了分歧,越來越多的矛盾出現,人與人的關系到達了冰點。汪畔曾經見過好幾次,玩家與玩家之間,即使是簡單地說幾句話,都彼此警惕着對方,保守在最安全的距離裏。
汪畔收回了視線,把窗戶合上,回頭望着林西楚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死亡搖一搖的大boss還未出現,他們玩家就因為內讧先起了矛盾,這樣下去,随着棺材消失得越多,玩家的人數也在大趨勢減少,最後可能不用大boss出來,他們玩家就成了殺死自己的劊子手。
只是現在明知道玩家的狀态不對,汪畔卻又無能為力。別說跟其他玩家說話了,靠近一些都會被他們認為自己是在有利可圖,無關緊要的話根本沒人願意去聽,現在玩家都把玩家當做了敵人,一致對內,根本無法集合起衆人進行一次談判。
如今唯一能解決這種狀況的,只有挖出死亡搖一搖的幕後大boss,停止玩家心裏的恐慌。
作者有話要說: 元旦前應該就能完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