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村是一條直路下去的, 走到了底, 兩邊見到的房屋就是他們村子的所有建築物。在路上, 汪畔等人見到了南燕子,而跟在南燕子身邊的, 還有席芝和高海光。汪畔還真沒想過,他們三個人既然都認識。

按照南燕子說的,在之前的闖關裏, 他們三人曾經被分到了同一個副本裏, 所以他們才會彼此認識, 不過相比熟悉度, 席芝和高海光和汪畔更有話說。汪畔和他們畢竟在第八關裏呆了快一個月,相處了這麽久, 彼此的習性大概都有些了解, 況且對比起脾性, 汪畔比南燕子更讓人親近一些。

席芝和高海光也是剛被投放到了游戲中,所以對于棺材村的事情也不是很了解, 只知道這條村子一個村民都沒有,周邊的房屋靜悄悄的, 就像一個廢村。

中間汪畔還見到了潘安國,那個在第二關, 靠着一手石雕手藝輕易便離開了死亡搖一搖的人。沒想到他竟然還活着,并且似乎已經加入了別人的團隊中。潘安國還是老模樣,面癱沉默,在團隊中其實不算什麽突出的人物。

至于其他玩家, 汪畔就不認識了,她以前闖關見到的一些人都不在這一關呢。汪畔不知道他們是死了,還是被分配到了什麽地方。

第九關一共進來了二十多個玩家,人數看起來似乎有些龐大,但如果這是最後的唯一的闖關關卡,沒有次副本的話,其實這個人數反而有些吓人。汪畔之前闖的八個關卡裏面,全部人數加起來就不止二十多個人。在加上被分到別的副本的南燕子、沈蔚和其他人,在副本數目不少于二的情況下,人數更可觀。只拿南燕子和沈蔚的副本人數來說,他們遇到的玩家就不下五十個,而這個數目還是往小的說了。

這麽一來,現在存活到了第九關來的玩家,這人數與其說多,還不如說少得可憐。如果這是九個關卡唯一活下來的二十多個玩家,足矣證明死亡搖一搖的可怕性。

衆玩家暫時聚在了一塊去,他們不可能一直呆在路上說話,這邊本來霧氣就大,也不适合一直站着。有玩家瞥到了旁邊的一家好似客棧的建築,便招呼衆人到了裏面去。

棺材村的建築全都是緊閉着門的,玩家把客棧的門推開時,底下還揚起了一陣的灰塵,嗆鼻得很。屋內陰深深的,光線比較暗淡,但還是可以看清屋內的情況。

首先映入玩家眼簾的是被擺放在大廳正中央的一副紅褐色的棺材。棺材設計得很大,整個擋在路中央直接便讓寬闊的大廳變得狹窄起來。玩家們沒想到随便挑了一屋,打開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死人才會用的棺材,紛紛都被吓了一跳,臉色有些青白。

不過在場的二十餘人都是經歷過前八關九死一生場面的人,訝異了幾秒後,很快便重新振作了起來。膽子比較大的幾個男玩家上前就去打量了一番那副棺材,接着,衆人商量了一下後,男性玩家便上前一塊幫忙把那副棺木的棺蓋給揭到了一邊去。

“吓!”

首先看到棺木裏面的幾個玩家紛紛往後退了好幾步,冷汗直冒,雙眼瞪大如銅鈴,他們的模樣讓人好奇他們都看到了些什麽。

汪畔本來站在隊伍的後面,見狀往前走了兩步,低頭便看清了棺木裏的情形。這麽巨大的一個棺木裏面,既然裝了一具老婆子的幹屍。從屍體的面容來看,這老婆子死時大約已經十分高壽了,身上穿的衣服倒是比較普通,就是尋常的服飾,也沒有什麽陪葬品,這點有些奇怪。難道老婆子沒有親人為她操辦喪禮嗎?

這具幹屍皮膚已經幹癟,或許應該死了許久,身上沒有發現什麽特別的東西,看着只是一具普通的死屍。

有玩家扶着棺蓋道,“這屋裏怎麽好端端地擺了一副棺木?”

“你們快出來,看這裏!”

忽然有人大喊了一聲,聽聲音似乎是從外面傳進來的。汪畔跟着其他玩家一塊走出了這家客棧,來到了馬路中央。只見客棧隔壁有個男性玩家正對着他們招手,見他們都出來後,一臉驚慌地伸手指向了隔壁屋子裏面。

汪畔疑惑,和林西楚一塊疾步走到了隔壁的屋子門前,擡頭一看,發現連這屋裏的大堂處也放置了一副棺木。這副棺木的設計和剛才客棧那副有些不一樣,這副棺木面積要小一些,顏色也不是紅褐色的,而是普通的木頭顏色,似乎還未被上染料的感覺。

汪畔過去跟別人一塊把棺蓋打開,發現這裏面同樣放置了一具幹屍。這回幹屍的主人是個中年男人,身上依然是很普通常見的服飾,大概死了有好幾年的時間了。汪畔看了一會幹屍,又颔首把目光放在了他們現在所處的店面裏面。

客棧隔壁的似乎是一家賣手工布藝品的店,店面的貨品還好好地擺在了架子上,汪畔掀開了一些布藝品來看,發現這些布藝品的手工非常了得,布塊上面的刺繡十分之精湛,實在是不太像躺在棺材裏的男人繡出來的,倒是有些像女人的手筆。

所以躺在棺材裏的中年男人其實是刺這些繡品的人的丈夫或者老板?

“呼呼呼……其他的屋裏,全都放了……放了一副棺材!”有兩個玩家忽然從外面跑了進來,邊喘着氣邊大聲嚷嚷了起來,語氣裏滿是着急和驚懼。

其他玩家聽見後,轉頭都跑出了布藝品店,四散而去,紛紛跑到了其他的屋子裏打探個究竟。汪畔和林西楚只要呆在原地,然後看着路兩邊東竄西竄的人的臉色,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那兩個玩家說的的确是大實話,棺材村這條街上所有的建築,大廳中央都擺放了一副棺材。棺材的顏色和設計大同小異,并且裏面都放置了一具屍體。屍體的主人年齡各異,年齡大部分在18-80歲之間。除了沒有小孩子外,可以說什麽年齡段都被囊括在了其中。

婦女,老人,中年男人,年輕男女,全都分布在了這條街兩邊的建築裏面。這些人死時的時間距今也有些偏差,有些死了看上去得有十多年,有的則好像近兩年才離世的,唯一相同的大約是,這些屍體的身上都沒有穿壽衣之類的衣服,而是十分普通尋常的服飾。

其他玩家看着這一具具,起碼有二十多具的屍體,神态有些讪讪的。他們重新回到客棧後,氣氛一片凝滞,除了低頭和身邊的人嘀嘀咕咕外,并沒有人大聲說話。

汪畔四人坐到了一塊,席芝和高海光在現實世界已經被別的人拉攏,所以此時已經回到了他們的隊伍中間去。

汪畔看了一眼時間,發現現在才是早上的六點,距離天亮還有一會兒。而死亡搖一搖軟件依然毫無反應,點不開不說,也看不到這一關的倒計時。汪畔低聲跟林西楚他們道,“我總覺得那些被放在棺材裏的屍體有些奇怪。”

“晚上大家都小心一些,我有不好的預感。”林西楚皺了皺眉頭,神态難得嚴肅道。

沈蔚啧啧了兩聲,“棺材村,棺材村,還真是名副其實的棺材村。那些棺材不會是為了我們這些玩家準備的吧,死了游戲還能給我們收收屍,我們是不是該感謝他們?”

“等等,你剛才說了什麽?”汪畔聽到沈蔚剛才說的話,腦海裏忽然一閃而過了某個念頭,只是閃現得太快,汪畔一時有些琢磨不透。

沈蔚重複道:“死了游戲還能給我們收收屍,我們是不是該感謝他們?”

汪畔搖頭,“再上一句!”

沈蔚:“……那些棺材不會是為了我們這些玩家準備的吧?”

沈蔚這話一出,南燕子都擡起了頭來。汪畔凝視着他們道,“我們剛才看到的那些屍體……會不會跟我們一樣都曾經是玩家?”

這下,衆人都不說話了。汪畔這個說法可信度實在是太大……死亡搖一搖在汪隆那個年代就已經出現過,汪隆失蹤距今起碼就有十年,之前也知道了汪隆是在死亡搖一搖裏出的事,所以很好地證明了死亡搖一搖十年前就已經存在了。

再結合躺在棺材裏的屍體,那些人的死亡時間完全就在這個階段中。而且那幾具最近幾年才離世的人身上的衣服和打扮,怎麽看都像是意外死亡的,而且也不像這條村的村民。

如果棺材裏的屍體真的都是他們這樣的玩家,這下就有意思了。在想想棺材的數目,二十來副,簡直就像是特意為他們這批闖關的玩家設計的。

汪畔表情古怪道,“你們還記得棺材的數目嗎?”

汪畔四人的記性一向很好,這麽一想,忽然發現……整條街的棺材加起來剛好等于他們玩家的人數。這怎麽看都不是巧合了啊?!

這件事除了汪畔四人發現了後,其他團隊的人也發現了。一傳十,十傳百,當所有人都知道棺材村的棺材數量和他們玩家數量一致,明顯是給他們玩家準備的,紛紛臉色大變。

有玩家提議道,“不如……我們把那些棺材都破壞掉得了?”

另一個玩家道,“那些屍體一定有古怪,除了破壞棺材之外,我們最好把那些屍體都燒了。正好這邊有打火機,你們看……”

其他人面面相觑,總覺得死亡搖一搖不會那麽容易就放過他們。棺材和屍體真的能破壞掉嗎?

可是現在他們對于如何活着離開游戲毫無頭緒,現在唯一發現的奇怪的地方就是棺材和屍體,似乎除了走破壞這條路,他們此時也做不了其他事情。

想到就做,由提議的玩家帶頭,衆人團結一致,先把七八具的屍體首先從棺木裏搬了出來,搬到了街上去,堆疊成了一個金字塔。屍體就位,一個玩家就把打火機給翻找了出來,一把火就把屍體給點燃了。

看着熊熊的烈火,看着被燒成了黑色的屍體,衆人臉上浮現了一些高興的神采。焚燒屍體什麽的,似乎有點用?

燒了半天,這七八來具的屍體竟然還真讓他們燒毀成功了。看着燒得不成樣子的屍骨,衆人卻怎麽想都覺得哪裏怪怪的。難道是他們弄錯了?棺材裏的屍體就這麽被燒了?還什麽事都沒發生?

衆人壓抑着心中的困惑,這次把目标放到了那二十來副的棺材上。棺材太重,數量太多,他們全搬到外面去并不實際,等把棺材全部搬出去,怕是時間直接就到了晚上。所以最後衆人琢磨了一下,還是決定就地處理那些棺材。

只是這回并不像燒毀屍體那麽容易。他們不管在棺材外面弄了多少的布塊還是紙張,這些棺材無一都沒啥變化,只是外圍的顏色被燒得黑了一些,形狀變都沒怎麽變,大火對它們毫無用處。

這下,衆人不說話了,氣氛凝重。

難怪屍體那麽容易被燒毀,因為屍體根本不重要,重要的其實都在這裏的棺木上。有玩家不願意放棄,又是踹又是踢的,之後還聯合了其他人把一副棺材給擡了起來,狠狠地砸到了地上去。

棺材啪的一聲,還真給他們破壞掉了!

随着棺材的碎裂,衆玩家的士氣好像都受到了極大的鼓舞。有人開始紛紛效仿,把周圍的棺材都給搬了起來砸到了地上去。不過還有一部分的人是保持着暫時圍觀的态度,現在誰都不知道棺材有什麽利害之處,這麽貿貿然地上去搞破壞,實在讓人有些不放心。

如果破壞了棺材的人都要受到詛咒呢?

這可一點都不滑稽,誰知道死亡搖一搖愛怎麽玩?

這些人連砸了五六副棺材就沒力氣了,而且其他人一直只圍觀不幫忙,這些人幹着幹着也不樂意了。憑什麽他們累死累活,這些人就可以袖手旁觀?甚至有些人想得更深沉,一想到自己破壞的棺材,如果有好處卻大家分享,心裏便起了怨念;而破壞棺材只有壞處沒有好處,受罰的還是自己,這麽一來,這些人心裏都開始打起了退堂鼓。

有些膽子小的這下也不跟着亂來了,學着那些袖手旁觀的人回到了隊伍裏去,再不去砸棺材。你不砸,那我也不砸了的人漸漸變多,最後所有人又重新回到了客棧中去,面面相觑,誰都不向誰低頭。

此時時間不知不覺已經到了黃昏,最後的幾縷餘晖看樣子很快就會消失在就要降臨的黑夜中。棺材村每個屋子內都能找到新鮮的食材,汪畔給他們幾個人煮了幾碗面,便當着其他人的面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其他人受不住誘惑,每隊人馬裏都派出了一位最會做飯的人進了廚房裏,給整出了一頓簡陋的晚飯。

吃過晚飯後,有玩家便道,“我們要在這裏呆一晚上嗎?”

另一位玩家忽然站起來道,“呆一塊幹嘛?要死總得死,按我說的,還是老老實實去睡個飽覺吧。”

說着,這個玩家就走出了客棧,和這人一個隊伍的人互相看了看,最終也站了起來緊随他後。有了別人帶頭,其他人也紛紛離開了客棧,到了別的地方去。

剛才帶頭砸棺材的幾個人嗤地笑了一聲,“這些人其實就是怕我們連累他們吧?”

害怕他們砸棺材破壞了游戲的規矩,擔心今夜會有鬼怪找上門,所以那些玩家才會跑得那麽快。

後面跟着也砸了幾下棺材的人聽了這話後,臉色都不是很好看,至于是生其他玩家的氣還是懊惱自己之前的行為,一切都不太好說。

汪畔四人也沒有繼續留在客棧中,人多是熱鬧,但是想要商量些什麽,旁人總會聽了去,所以最後汪畔四人在街上随便找了個房子,便住了下來。

夜幕降臨,汪畔把房子內的煤油燈打了開來,就着燈光坐在窗口的位置,摸着汪隆給的玉佩想了許多的事情。汪隆最後跟她說的那段話究竟是什麽意思,他沒有說完的話後面接的是什麽內容……

汪隆通過蔔算得到的那句話“最大的惡鬼就藏在我們的身邊”,是讓汪畔警示身邊的人嗎?汪畔的視線從透過燭火幽幽地落到了林西楚、南燕子和沈蔚身上。讓她警惕的人是林西楚他們還是這一關的某個玩家?

巧巧的銅鏡只有三次照出真相的時候,而他們這一關卡的玩家一共有二十多個,這事必須得嚴厲看待才行。三次機會,只能用在三個人身上,用完了三次巧巧的銅鏡就報廢了,她得萬分小心才行。

汪畔此時此刻,真想在進一次巧巧的世界,順手多拿幾面銅鏡。

一入夜,玩家都呆在了屋子內,并不出現在街上。晚上的風塵有些大,從窗戶往外看,還能看到紛紛揚揚的風沙從一頭被吹到了另一頭去。

時間慢慢地流逝着,棺材村除了搖曳的火光外,寂靜得有些出人意料。黑夜已經到來,可是街上,屋內,棺材中都毫無動靜。而這種毫無動靜的情況,沒有讓玩家們感到半分的高興,反而神經繃得越發的緊。

村子越近越讓人心慌,總讓人有種風雨欲來的錯覺。

村子的平靜一直到了午夜才徹底被打破。

當聽到呼呼刮到窗戶上來的風聲,原本坐在椅子上的林西楚立刻便站了起來,“來了!”

林西楚話音未落,最近煤油燈的沈蔚就把燭火給吹熄滅了過去。房間霎時被黑暗籠罩,而街兩邊其他亮起了燭火的地方,燈火也跟着一點一點滅了下去。整個村子黑黝黝的,只能聽到簌簌的風聲。

汪畔和林西楚直接守在了窗口的位置,側着身體,小心翼翼地把目光落到了窗外去。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被飓風卷起的一股股的風沙,風沙呼嘯而上,把沙地上的垃圾袋都卷到了空氣中。随着風沙漸趨漸大,一陣哀哀怨怨的樂器聲從遠方響了起來。

因為距離和角度的原因,汪畔等人只能先聞其身暫時看不到發出這些聲音的到底是什麽人。而随着哀樂的接近,汪畔他們終于開始看清了朝這邊走來的人的模樣!

那好像是一列的送葬隊,一行粗略估算得有十幾二十人,每個人身上都披麻戴孝的,一身的白色,就連五官都被用一張黃色的符紙給貼在了腦門上擋住了他們的臉,讓人看不太清他們的五官。

走在最前面的白衣人舉着一張大牌,因為灰塵彌漫的緣故,汪畔看得不是很清那牌子上都畫了什麽。而在這些舉牌的人後面,則是分成了兩列的手舉着各式鑼鼓的人,那些哀哀怨怨的送葬樂聲就是他們發出來的。

在之後,就是一頂白色的轎子,那轎子沒有門,只有一條條的白帶挂在了門口處,随着擡轎人的搖擺,轎子口白色的布帶就會随風搖擺起來,隐隐約約露出了坐在裏面人的一些身影。轎子中的人也是一身的白色衣裳,從白布條裸.露出來的部分只能看到她的下半身,因此暫時猜不出轎中人究竟是男的還是女的。

汪畔發現這些人的衣服都很長,很古老,袖子長長的都垂落到了地上,而且與其說是在走路,不如說更像是在用“飄”的!

“趴下!”

随着送葬隊的靠近,林西楚一把扯下了汪畔等人。他們四人縮在了窗戶底下,也不知道是不是汪畔的錯覺,她總覺得好像有什麽東西趴在了窗玻璃外面,正呼着氣往窗戶裏面張望着。

汪畔幾人大氣不敢喘,也不敢擡起頭往上看,就這麽定定地如同化石一樣蹲在原地,屏住呼吸,等待着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吹哀樂的人好像就站在他們的頭頂,凄凄怨怨的樂聲格外的清晰,甚至汪畔都覺得有陰影從頭頂打了下來,光線黯淡了許多。

等哀怨聲漸行漸遠後,汪畔四人才松了口氣,正想站起來的時候,汪畔的眼角卻瞥到了窗外的一抹白色,她心下大驚,手上動作比大腦還要快,立刻伸手出去就拉住了同樣想要站起來的沈蔚和南燕子二人。

還有送葬隊的人在窗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