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瀾看着那個女孩奔跑着的狼狽背影,身形纖弱,卻似乎如同鳥兒,張開了翅膀等待天空的迎接。

直到衣裙漫飛,最後一塊衣裾消失在視線裏。

蒼瀾才将視線收回,紫衣男子和白衫惡少依然在僵持。

白衫惡少一直在肆意叫嚣,紫衣男子卻紋絲不動,只是,他手中的刀,已然出鞘。

寬闊的刀身泛着冷光,陽光折射在刀身上,帶着暖意的冰冷漾開。

白衫惡少将要出口的話又吞回肚子裏。

白衫惡少終究還是忍不住,表情猙獰,一揚手,“都給爺上,一個臭男人,也不掂量下自己的實力就來壞爺的好事。”

刀光,在白衫惡少揚手的瞬間,在衆人目瞪口呆難以置信的眼神中,成片的肆虐開。

像是煙火繁華現,一剎那間,所有人只見到最美的景象,卻忽略這美麗之下毫發畢現的殺機。

怎麽樣的刀法,讓眼睛無法捕捉刀的軌跡。

白衫惡少腳步未能移動一下,愣生生站定。

被刀斬斷的發絲,一根根下落。

白衫惡少看着地上散落的發絲發愣。

蒼瀾眯了眯眼睛,下巴微收,瞳孔急劇收縮了兩下。

好刀,好刀法,此人,絕對不簡單。

蒼瀾再次細細打量起紫衣男人。

墨黑的眉,嘴角帶着難以言喻的笑,目光冷冽,卻帶着淡淡的疏離,挺直的脊梁,紫色衣服,在他身上,顯得無比張揚,以及,距離!

右手有力的握緊手裏的刀柄。

光線如絲,在刀身上劃過。

蒼瀾忽然想起,前些日子,雲傾寒手中那把絕世的利器,無雙劍!

莫非,此刀,便是凄霜刀?

想到這裏,蒼瀾的眼睛慢慢睜大,目光從刀身上移。

不是青衣公子麽?

蒼瀾看着男子身上的紫衣發愣。

此時,蕭無聲的刀已經歸了鞘。

蒼瀾的目光移到蕭無聲的臉上,堅定隐忍的男人,如同刀芒,帶着殺機!

猛地,蕭無聲擡頭,目光紮在蒼瀾身上。

只覺得,冰冷的氣機上湧。

這寒涼,似乎是從內往外,從骨頭再到皮膚。

蒼瀾的目光終于與蕭無聲接觸,他的目光,也如同那飛舞的刀光,繁華,卻殺機重重!

蒼瀾緩慢斂眉、低頭,拉着李玉秀轉身離開,這些動作做的極其自然,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早已波濤湧起。

蕭無聲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浮雲堡的人不是已經來了兩個?

為什麽,江湖最最傑出的兩大高手,如今,一起在了幽州

幽州只有一個殘劍山莊,到底,到底還有些什麽,是她不知道的呢?

蒼瀾忽然覺得很亂,就想絲線,一團團繞在了一起,怎麽努力也找不到線頭。

這些日子,江湖很安靜,但是,蒼瀾知道,這安靜之下,定有些什麽事情發生了,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她也不想知道,她只想除掉暗之妖。

這些隐藏在安靜之下的暗流,是不是在等待一個契機爆發呢?

還是,根本就什麽事情都沒有?

“瀾姐,瀾姐。。。”李玉秀拽住蒼瀾的衣袖,喚了兩聲才把蒼瀾叫回神。

“怎麽了?”蒼瀾盯着李玉秀尋思的眼神問道。

“那個紫衣的男人,瀾姐是不是認識?”李玉秀追問。

蒼瀾看着她詢問的眼神,久久沉默。

“不方便說嗎”李玉秀被這沉默壓抑的有些緊張,放緩音調道。

蒼瀾搖頭,“不是不方便說,而是,他是蕭無聲,青衣公子蕭無聲。”

“蕭無聲?”李玉秀驚的雙手捂住唇,阻止到了嘴邊的驚呼。

“怎麽會是他?”李玉秀驚訝的不知道說什麽好,最後無力的吐出詢問。

“江湖人都道,蕭無聲乃青衣公子,喜穿青衣,但是,這紫衣男人,手裏的那把刀,古樸厚實,鋒利非常,我覺得,此刀便是能與無雙劍相比的凄霜刀。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蕭無聲會出現在這裏,我懷疑,定與雲傾寒有關。”

‘拍’‘拍’。

兩聲響亮的拍掌聲,驚得兩女孩一跳,回神轉頭,便被身後的男人驚呆了。

本來空無一人的巷子了,竟多了一個人,剛才喝止白衫惡少的紫衣男人。

“你。。。。。。”李玉秀指着男人,驚訝的說不出話。

“姑娘很聰明,竟憑着此刀認出蕭某,還道出蕭某來幽州所為何事,真令蕭某汗顏,蕭某在江湖,從來都是着青衣,蕭某以為,換了這身紫衣,定無人知曉,卻被姑娘一眼看穿。”蕭無聲噙着笑意撫摸手裏的凄霜刀。

“你是蕭無聲。”蒼瀾走到蕭無聲面前,肯定說道。

蕭無聲突然笑了起來,蒼瀾直視他的未達眼底的笑,淡淡道,“有什麽好笑的?”。

蕭無聲看着挑着眉的倔強女孩,心底慢慢生出訝異,“江湖的女子都如姑娘這般直接看着男子的嗎?”

蒼瀾張了張嘴,揶揄道:“蕭無聲,看着別人眼睛說話是基本的禮貌,難道你希望別人不把你放在眼裏?”

蕭無聲嘴角勾起,似笑非笑,“原來直視別人是因為這個原因啊,蕭某見識了。剛才在街上,蕭某看兩位姑娘有些面熟,便跟了上來,還請二位姑娘原諒蕭某的唐突。”

蕭無聲,圓滑,如同被打磨好的玉石,八面玲珑,毫無破綻。

之前,蒼瀾曾經收集過關于蕭無聲的資料,因為在這個江湖,傳奇的人物總會有傳奇的故事。

她是個喜歡聽故事的女孩。

蕭無聲,二十七歲,早年就已名動江湖,師從白玄老人。白玄老人,是個武學奇才,擅長刀,劍,掌,可惜,當年心愛的女子被逼死,心灰意冷之下歸隐江湖,半生只收了蕭無聲這麽一個徒弟。

凄霜刀乃是當年白玄老人的佩刀。

如今,到了蕭無聲的手上。

蕭無聲沒有辱沒此刀,這刀,因為蕭無聲而名動天下。

江湖中,人人敬畏雲傾寒與蕭無聲。

一個被人喚為劍中尊者,一個被人喚做刀中霸者。

蒼瀾的目光再次移到凄霜刀身上,凄霜的刀身比較窄,不似寬背大刀,卻被蕭無聲使到刀光成影的境界。

凄霜并不如名字那麽冰冷,相反,比寬背大刀要短了一半,看起來與滅魔刀很像。

“姑娘喜歡蕭某的刀?”

蒼瀾搖搖頭,“我只是好奇,聞名天下的凄霜刀是什麽模樣,現今終于看到了。”

“姑娘覺得這刀怎麽樣?”

“名不虛傳。”

“沒了?”

“沒了。”

“姑娘怎麽對凄霜刀這麽有興趣?”蕭無聲拔刀出鞘,光芒一寸寸散開。

“武林傳聞有兩大神兵,無雙劍與凄霜刀,我已見過無雙劍,當然要看見凄霜刀才心安”。蒼瀾淺笑。

蕭無聲看着蒼瀾,表情有些說不清楚的模糊,就像隔着一層薄而透明的紗。

蒼瀾朝蕭無聲點頭示意,輕吐問話,“想必蕭公子要去殘劍山莊?”

蕭無聲見蒼瀾的注意力從凄霜刀轉移,便将刀歸了鞘,“姑娘對蕭某的行蹤感興趣?”

“不是對你的行蹤感興趣,而是對你的目的感興趣。”蒼瀾直截了當,目光直視蕭無聲眼底,将他的驚愕一覽無餘的看盡。

蕭無聲先是愣住,跟着驚愕,最後是不知名的情緒漂浮在眼底。他盯着蒼瀾的眼睛,似乎要看透些什麽,些許急切,些許焦灼,這女子,為什麽會有這些表情,她是希望從他身上得到什麽亦或者是從他身上知道什麽。直白過頭的女子,直截了當的說話方式,她是江湖人嗎?蕭無聲的心底浮上疑問。

“姑娘要從蕭某身上知道什麽?”

蒼瀾一字一句,“江-湖-事!”

“江湖事?”蕭無聲反問,眼底光芒閃過,他之所以來到幽州,的确是為了一件江湖事,這女子,想要做什麽,又是從何處知曉?殺機,瞬間溢出。

感覺到萦繞周身的殺機,蒼瀾無懼,目光歉意橫生,她很着急,她急切的想要除掉暗之妖,所以她期待蕭無聲的答案,但是她太急,忘記了人和人交往該有的尺度了。

“對不起,蕭公子,是小女子冒犯。”蒼瀾拽起一直呆愣在一邊李玉秀,匆忙逃離。

蕭無聲久久凝視她們背景消失的牆角,低聲呢喃,“奇怪的女子,到底是要探聽什麽消息,還是,她早已察覺到我要做的事情?”想到這裏,蕭無聲的眉打成了死結。

拉着李玉秀迅速逃離那個逼仄的小巷,似乎還是能感覺那種壓力緊緊迫在身後,這就是真正的高手所擁有的能力麽,就像小說裏說的氣場?

李玉秀努力将喘息平息下來,“瀾姐,你怎麽那麽不冷靜,一點都不想平時的你。”李玉秀一邊觀察蒼瀾的表情一邊小聲說道。

她以為蒼瀾會對這話有很大的反應,卻發現蒼瀾一直在站在原地發呆,目光呆滞,飄忽,不知道飄到哪裏,目光裏還有極淡的懊惱。

李玉秀也不着慌,她認識的蒼瀾,就是這樣心思玲珑的女子。總是習慣自己去承擔,忽略自己的承受能力,甚至試圖替所以人背負悲傷。總是活得這麽堅強隐忍,想到這裏,李玉秀忍不住落了淚。她此刻,多麽希望,安寧!以前在家,總是不知天高地厚去闖禍,反正有哥哥頂着,不管自己犯什麽錯誤,他總會替自己承擔,所以自己才會那麽驕橫,才會那麽不懂事。現在,她經歷了,她想要安寧了,也希望身邊這堅強的女子,能夠卸掉身上的責任,輕松的過活。

蒼瀾細細将事情在腦子裏整理一遍,并且囑咐李玉秀,“今天碰見蕭無聲的事情,回去也不必刻意去提起,我們還沒去殘劍山莊,對幽州也是一無所知,有些事情我們不必往身上攬,蕭無聲也未必會把我們放在眼裏。等我們去見了雲傾寒再行酌商。”

李玉秀連聲稱是,蒼瀾的顧慮不無道理,畢竟她們也只是偶遇蕭無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