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玄心靜靜聽着，未作表示，莊侖繼續道：“如若我大軍攻城太急，只怕對手被打成一塊鐵板，何不圍而不打，給李紀淵一些時間……”
“但糧草……”尚玄心自然想減少戰損拿下這定鼎一戰，只是給他的時間并不多，而且遠在烈陽城和陽河府的虎贲軍正在厲兵秣馬，薛重新敗不久，即使有龍城輔佐也未必守得住南定府，要是歐國雲與另兩路邊軍聯手救援埕城，尚玄心這支深入敵國的大軍前後受敵，将會陷入苦戰，到時候就勝負未知了。
莊侖也有些後悔，本來留下歐國雲的性命是給對手添亂，沒成想此人一旦翻身竟成大敵，薛重的二十萬人生生被吃掉，更是損失了兩萬耗費重資打造的重甲鐵騎軍。
如果滅其滿門時順帶着滅掉此人，尚玄心排兵布陣自會從容許多。
想到這裏，莊侖改變了主意，雖然他的兵道遠不如尚玄心，但自然知道兵貴神速的道理，立刻令手下發出消息，讓押送隊伍日夜趕路。
……
……
在尚玄心圍住埕城時，歐國雲帶領十萬人馬圍住了南定府。
薛重早已按尚玄心之令固守不出，歐國雲也不敢輕易繞城奔襲遠在埕城的尚玄心部，顧忌薛重在身後追擊騷擾。
兩個老對手僵持幾日後，傳來埕城被威力巨大的火炮攻擊的消息。
薛重的人馬得知此消息，無不興奮鼓舞，而歐國雲則是日漸焦急，擔憂劉世傑無法守住國都。
南定府外三裏處，駐紮着歐國雲的中軍大營，馮志勇與張望平另帶大軍守在南定府其餘兩座城門外。此時已經歸順虎贲軍的刀宗弟子樊聰負責護衛張望平，而歐國雲甚為器重的卞良，則因馮志勇箭術超強，竟認定他是良師益友，死心塌地的跟随前後，護衛其安全。
對于卞良的選擇，歐國雲十分欣慰，但其選擇的依據，卻令歐國雲哭笑不得。那日，他親眼看着馮志勇對當時還在大牢的卞良說，你的刀法不錯，但是暗器水準太差……
一段時間以來，幾名虎贲高級将領對卞良都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輪番勸說，而馮志勇則一直冷眼旁觀。但卞良均是一臉冷漠，閉口不語，只顧摩挲着修長的手指。
那日聽見馮志勇這話，卞良一改連續多日的沉默應對，當場惱羞成怒的和馮志勇發生了争吵。
一直自诩暗器功夫天下第一、頗為自戀的卞良，如何能忍住一個花白頭發的粗鄙武者，對自己的絕技提出質疑？
歐國雲看見馮志勇扭頭抛出一個得意的媚眼，知道他成功了。只要開了口，表明其心境有了一絲破綻，不再圓滿，就有了攻心的機會……
只是馮志勇鄙視卞良的理由不靠譜，說他暗器打得準有屁用，打不遠屁用沒有！還以火槍、弓箭說事，比起那兩樣武器，卞良的暗器的确在攻擊距離上望塵莫及。馮志勇一直沉溺于摸索弓箭之道，加之最近水準突然拔高，更是心得良多，竟讓一個年輕的暗器大家深深折服……
……
……
南定府不算大城，比起陽河府都有些不如，但因為李紀淵在鎮庭關孤注一擲的戰法，令歐國雲多出一絲顧忌，不敢全力強攻。
王朝的火石比起倉陽國的火藥，純度上大為不如，竟能借鎮庭關的地勢，一舉毀滅數十萬倉陽軍精銳。如果把薛重逼急了，也來這一手，只需要一小半的火藥，就能把南定府內一切事物，給崩得灰飛煙滅。
這種自毀式戰法，李紀淵算是開國以來的首創者，無疑給兵法大家增添了一個沉甸甸的戰例。
雖對李紀淵舊怨難消，但這種死中求活、玉石俱焚的用兵之法，倒是令歐國雲不得不服。
随着局勢的發展，歐國雲也漸漸認識到李紀淵不一定是滅自己滿門的兇手，倉陽國的九品強者甚至宗師洪宇早就介入王朝內務，就連武祠也在一旁虎視眈眈。
此時夜深，歐國雲思慮着日後局勢的變化，正在猶豫是否領軍脫離目前僵局，冒險馳援埕城時，忽有所動……
一股熟悉的殺意在大營中彌漫，幾個呼吸後，歐國雲的帳前出現一道魁梧的身影。
嚴烈甲，這位王朝的刀宗掌門步入大帳，看也沒看陰影中滿臉警惕的會鐘，對着歐國雲道：“歐将軍，我是武人，不問政事軍情，但我幾個徒弟都毀在你手中，死去的自是其技不如人，怨不了你，活着的如能放他們一條生路，我絕不再幫助薛重，就此退出兩國之争……”
坐在案幾後的歐國雲端起一杯涼水，飲了一口，眉頭微皺，問道：“嚴先生，我自問待你不薄，何況你是王朝大宗掌門，我實在想不明白，你為何帶着一幫徒弟，在我大軍個人武力遠不如倉陽武士，急需你等出力協助時，竟設伏圍殺于我？”
嚴烈甲哈哈一笑，道：“本宗本就不是中平國人，依祖訓蟄伏中平一隅組建刀宗，自是為了……”微微一頓，繼續道：“歐将軍那場事變，曾提到南平國，如今的中平國正是其藩國之一……”
歐國雲忽有所悟，聽嚴烈甲續道：“藩國之亂後，皇族流散于東洲，本宗一支輾轉來到弑我帝皇的罪魁之地，我想歐将軍能理解本宗在烈陽城的所為了吧？”
“但倉陽國同樣是叛亂之藩，你為何……”說到此處，歐國雲終于有些明白，“武祠恐怕就是你等皇族所創吧？”
歐國雲已經得知洪宇與嚴緒清在埕城交手的消息，對于索格圖欲聯手洪宇之事也有耳聞，如今漸漸有些明白了其中的脈絡。
想起那夜，他費勁心力，投入最忠誠的部屬、友人，最後還搭上劉成庸和他本人的全族，卻原來都是在別人的步步算計之中。
失去了一切，換來的只是一個荒唐結局，枉死那麽多人，又有何顏面相見于黃泉？
光是在那一夜戰死的強者都不下百人，民情署幾名頭領和楊傑，其實力完全不下于所謂的八九品武士，大管家與眼前的嚴烈甲差不多也是同等實力吧……
歐國雲滿面慚愧，低頭不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