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很快笑得岔了氣:“哈?哈哈哈哈還真是啊哈哈哈哈……我沒笑,真的沒笑,我真的很同情你……哈哈哈哈哈哈……”

“……”

“喻南!!!”

“……诶!”

喻南用了極大的自制力,才将笑容咽了回去,驚覺這段時間自己的笑容比在實驗室裏多了不少。

“好啦,對不起,我不嘲笑你了。”她說得很誠懇,“那個,你是這個系統的能量供應源頭,所以海主才說你唯一不受規則束縛?那既然這樣,你變不成九尾的樣子麽?”

嘯夜用一個冷笑回答她。

大概是科研所那邊眼見着研究無望,唯一有進展的人又“不識好歹”地死活不肯松口,便別出心裁地将己方見不得人的目的埋在一襲名為“游樂園”的皮囊裏。AX-13號蘊藏着豐富的能量,像瓶高純度的酸,非得稀釋出來才能瞥見其威力一二,這個“游樂園”就用來充當一氧化二氫。

嘯夜卻也不傻,他休眠是墜落到地球之後身體自我保護機制作祟的結果,非他本意,誰料睡着睡着,有一天意識突然發現身體接駁的東西多了個藏着一堆奇怪數據的地方,幹脆鑽了進來,仔細一瞧,發現可以僞裝成副本生物汲取讓他醒來的力量。

只要等到經驗值足夠他升級到九尾天狐的時候,外頭那個他就可以真正醒過來了。

于是将計就計,他把喻南抽選的搭檔換了。

非洲人喻南當然不可能抽到像他這麽靠譜的搭檔,最開始她的抽選結果分明是一根草——沒錯,就是她初來乍來,差點被幻覺騙了的那些露草的草。

“啊……”聽完這些的喻南抓了抓頭發,“我說呢,我怎麽會運氣這麽好,原來是你替換的。要是按照原本的抽選結果,我早就在前兩個副本裏跪了吧?”

別的不說,光是荒村那個劇本,不提最後出現的雪女,前頭的黑鴉就足以弄死她了。

一只露草妖能有什麽用呢?

“如果本該死去的我沒有如他們願死去,那些人會有什麽反應?”喻南問了一句。

嘯夜正想回答她,回頭卻在餘光裏看見她托腮思考的樣子,這句話并沒有問誰,甚至她眼神都沒什麽焦距可言,不過就是自言自語罷了。

到底還是少女,雖不是頭一年成年,但或許是常年待在科研所的關系,喻南滿身都是一股子正直的書卷氣,整個人還帶着青稚,一頭長發早就挽成馬尾,露出一截白皙光潔的脖子。

雙眼靈動,笑起來有半個梨渦,雖口口聲聲說着自己要被害了,卻沒什麽喪氣。

人類很讓他讨厭,嘯夜低下頭想到,可他這一路走來,旁觀所見,居然覺得喻南這姑娘還不錯。

“齊夢應該是他們派來的吧。”喻南的聲音忽然打斷了他的思緒,“我猜,上一個副本最後,把我推進來的人也是她?所以她人呢,還在上一個副本裏麽?”

想要的口風喻南沒露,想弄死的人沒死成,想要控制AX-13,卻被他鑽了空子;如果喻南是那些人的話,非得嘔死不可。

這時候派個人過來套套話瞧瞧狀況,再找尋機會從中作梗,簡直再合理不過。

嘯夜嘲笑她:“終于不覺得她是好人了?”

“閉嘴!”喻南做出一副氣鼓鼓的模樣,“打人不打臉!”

兩人開了會兒玩笑,終于重新說起了正經事。

上個副本沒能順利完成,照理說,最後海主不會有這麽強,玩家打敗他之後,會在回歸的塞壬的幫助下趕走魚人領主,挖掘出停留在島上的船員們的靈魂,送他們歸西,那以後副本就會順利結束。

塞壬這段劇情是自動觸發,但喻南在船上走到塞壬空間裏卻是額外的劇情,這些多出來的部分,可能是因為那兩次人為造成的“副本危險度+10”才出現的。

原本“懲罰時間模式”是個閉關時段,他們應該被拉進數據縫隙中,不過嘯夜好歹是這個系統的能量供應者,又恢複到了六尾的狀态,能力大增,中途使了些小手段就将一行人傳送到這片宇宙中。

這裏是嘯夜的個人空間,位于整個系統的數據底層。

“齊夢被我強制休眠之後關起來了,她那只蜘蛛倒是真由系統生成的,無辜得很,我把她倆暫時關在一起。”嘯夜說,“但這個空間雖然屬于我,受我控制,可是在這裏的時候我不能離開這顆星球。”

“诶?話說這個星球究竟是……?”

什麽梗?

為什麽非得是這裏?

喻南的主攻項目并不是天文學科,對宇宙中一些不知名的星球了解不深,當然,也不排除這個星球在現實中根本不存在的可能。

所以其實她只是随便問問來着,好奇是什麽原因導致的嘯夜獨獨不能離開此處。

沒什麽特別的啊?

除了荒涼。

然而嘯夜用前肢刨了下沙子,語氣略帶低沉地說:“……這是我家,我……族人定居的星球……我根據記憶仿造出來的。”

……啊。

對了,AX-13號是從地外墜落的能量體,這位還是個外星智慧生命體呢。

不過看這星球荒蕪無人跡的樣子,似乎蘊藏着一個很悲傷的故事。

“介意說說麽?”喻南問。

“……介意。”

“……”

“其實也沒什麽。”嘯夜甩了下尾巴,情緒有些低落,“我的族人本來在母星住得好好的,忽然某一天遭遇了隕石撞擊,氣候驟變。你知道,一個星球如果突然改變環境,那上面的生物種群都不會有好日子過吧。我的族人無法适應這種新環境,死的死,逃的逃,我跟父母告別之後,一個人不知在宇宙中飄了多久,才終于在體力耗盡前尋找到一顆宜居星球。”

只是沒想到人類如此殘忍,把他當成了一塊新能源物資。

喻南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覺得自己應該安慰一下小狐貍,可直覺又告訴她小狐貍不需要安慰。思來想去,她在那顆狐貍頭上安慰似地摸了摸。小指蹭過了白狐的耳朵,嘯夜惱怒道:“耳朵也不能碰!”

喻南又被他的樣子逗樂了。

“小狐貍,你有地方去嗎?”

“什麽?”

“我是說,假如你能從科研所逃出去,你要回外太空嗎?”喻南問道,“你有地方去嗎?”

嘯夜沒有說話。

當然沒有,要有地方去,當初何必降落在地球上。

宜居星球哪有這麽容易找到。

“其實……”

喻南想說,如果能适應地球環境的話,反正他也有人形的樣子,做個人也挺好的。

但她又想起人類對嘯夜做的事,想起小狐貍說過自己很讨厭人類,終究還是沒說出口。

詭異的沉默橫亘在二人中間。

半晌,嘯夜突然提議說:“我帶你到處逛逛吧?雖然我還原的是氣候驟變之後的母星,不過有些廢墟還是……挺好看的。”

“好啊。”喻南同意了。

她們應該讨論些別的,喻南心想,比如說要不要繼續開啓新副本,比如說怎麽出去。

但她忽然只想陪着嘯夜,看看他闊別已久的母星。

或許家這個字本身,就藏着說不盡的酸甜苦辣。

喻南強行提起個笑容,打趣道:“你也別太傷感,咱們半斤八兩,我母星雖然健在,但我們人類的族群意識沒那麽強,主要還是以小家為主,正好我也是個沒家的人。”

“嗯?”嘯夜語氣自然地接了她的話茬,“你爸去世了,你媽呢?”

“改嫁。”

“不管你?”

“我都這麽大了,有什麽可管的。”喻南笑笑,“我總做研究不回家,她一個人也寂寞。”

“那我媽還是對我挺好的。”

喻南頓了一下,小心地問:“她……還活着嗎?”

“誰知道呢。”

嘯夜擡頭看着頭上的宇宙:“我們一共活下來三十五位族人,宇宙航行的時候全都失散了,現在我聯系不上任何人,誰知道我母親怎麽樣了。”

“不過這種時候,沒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喻南附身抱了一下他的脖子,“放寬心。”

“……你怎麽知道……”我在擔心?

嘯夜想問。

喻南拿臉頰蹭着他背上的毛,輕笑:“你心情好不好,肌肉的緊繃程度不一樣,你不知道麽?”

☆、chapter30

很難說那一刻嘯夜是個什麽心情。

被人理解應該是件令人感到愉快的事,但他的心情卻無比複雜。

因為理解他的人……是一個令人讨厭的、陰險的、邪惡的……還很脆弱的人類。

雖說這個人類相比他之前看到的那些人類,要稍微可愛那麽一點點,但也還是人類。

“說起來……你真的不想把對我的研究成果交上去嗎?我有時候有點意識,好像聽他們說過,能交上我的研究報告,會獲得……呃,‘豐厚的獎勵’?”嘯夜試探着。

不過剛說完這句話,他就後悔了,自己也覺得這種行為有點愚蠢。

首先,喻南已經解釋過自己不上交的原因了,其次就是,語言又能說明什麽呢?

她說交也好,不交也罷,不代表她就一定會言行一致。

再說,休眠的狀态下他不能動,不能對外界做出及時反應,科研所的那些人都以為他是個“物品”,在他面前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惡劣本性,嘯夜因此見到了許多人性的黑暗面。

太多太多人,說的比做的好聽。

誰又能保證喻南不是那樣的人呢?

“我不交。”這時,突然傳來的喻南的笑聲打斷了嘯夜的思緒,“之前只是想求個真相才沒交的,至于現在就更不會交了,小狐貍是我的同伴呢,怎麽能把你交出去?他們要是能研究透,那是他們的本事,但關于你的事,哪怕只有一個字,也不該從我這裏流出去。”

“同伴……你真這麽想?”

“當然。”

“……”

他現在覺得這姑娘更可愛了。

喻南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話無意中觸動了這只狐貍極度缺乏安全感的玻璃心,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面前出現的景象吸引了。

如果說地球上的動物們喜歡生活在森林裏的話,那麽外星生命應該生活在怎樣的地方?

喻南不知道,但她覺得她似乎在地平線上看見了一座……“鋼鐵森林”。

在地球上,“鋼鐵森林”這個詞,是用來形容繁華都市中拔地而起、遮天蔽日的高樓大廈建築群的,可她竟然在這顆不知名星球上看見了幾乎一樣的景象。

——除了這些“高樓大廈”都是倒插在地上的外。

一根根巨型金屬棍,排成了一座光禿禿的森林。

“這是什麽東西?”

“‘勒利卡’,這是我們尋找食物的地方。”嘯夜說着,調轉步伐,帶着喻南往另一邊走,看樣子是想繞過這片鐵樹林。

“食物?!”喻南目瞪口呆,這光禿禿的地方能有什麽東西可吃的?

吃鐵嗎?

嘯夜解釋道:“我們吃放射性金屬維生,那可以給我們提供充足的能量。不過我記得人類不能太靠近放射性金屬?我們去別的地方看看吧。”

“這不是虛拟空間嗎……”

“虛拟空間裏虛拟的你還是會受到輻射的侵害,雖然我不确定會不會反饋到真實世界的你身上,但我們最好不要冒險。”

嘯夜說完,不動聲色地瞥了喻南一眼。

少女坐在他背上,和他說說笑笑,看上去很健康。

他沒說的是,即使是虛拟的,他也不想看到她奄奄一息的樣子。

喻南接受了他的說法:“你說的對。不過說起來……我還以為你們有人形态的話,在生活習慣上會和人類比較貼近呢,地球上可沒有那麽多放射性金屬給你吃。”

帶輻射的多是稀有金屬,小狐貍在地球上活不下去吧。

“其實沒什麽關系,以我們抽取能量的方式,人類的食物也可以吃,只不過……”嘯夜想了想他見過的人類食物,“……可能需要多吃點。”

他的問題并不是在地球上找不到東西吃,更何況事實上以他身體貯藏的能量來說,就算餓他個幾年的也不要緊,就當是給動物形态減減肥。

喻南也明白這一點,兩個人默契地絕口不提。

來到這顆星球之前,喻南已經在宇宙中航行了很多天,懲罰模式時間早就過去了,只要他們想出去就能出去。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很多,聊到頭頂的三顆“月亮”落下,屬于這顆星球的“太陽”升起,再落下,再升起,整整兩天時間,聊到兩個人說完幼年趣事,說完近年來的經歷,說到無話可說的時候,喻南終于放棄了拖延時間。

逃避問題總歸不是辦法。

她嘆了口氣,将話題扯回到眼面前的事情上:“離九尾還差一些,你需要吃經驗升級,咱們還得繼續開副本吧?”

“……嗯。”

“那還要去審齊夢嗎?”她問,“我覺得審不出什麽東西。”

顯然那個姑娘是不會實話實說的,不然一開始她就不需要騙人了。

“審還是要審的,也許我們可以……”嘯夜沉默了一下,“提取她的記憶。”

“這也行?”喻南聽了有點驚訝。

人腦的思維之複雜程度可比能夠量化的虛拟系統數據要高得多,能輕易提取的話,腦科學領域的研究進度大概會發生質的飛躍。

“不能很清晰地看到,不過以我的權限,用她神經接入部分能夠提取到的數據來生成副本還是可以做到的,唯一的問題是,我們不能控制危險度,可能會出事。”

他倒是沒事,就算意識死在這個系統裏,他休眠狀态的身體還是可以繼續等待重新蘇醒的機會。

可喻南就……說不準了。

或許意識死在這裏,真實世界裏的她就會變成腦死亡的狀态。

喻南被嘯夜一言難盡的眼神看得一頭霧水:“幹嘛這個眼神?我……很危險?”

“對。”

“那也得上啊,”她說得理所當然,“不然我怎麽出去?系統給我設定的通關條件你能查到嗎?”

“查不到。原本應該是單次劇本直接通關的,但顯然你的被人為修改了。”嘯夜說,“我不知道怎麽樣才能讓你出去,也許我重新變成九尾的樣子,獲取更大的權限之後能把你送出去,當然更大的可能是辦不到。”

“意思是可能我永遠出不去?”

“也未必。”嘯夜看了她一眼,“如果我的意識離開,可以從真實世界把你拉出來。”

“……得了吧,至少我比你更了解科研所,你要是醒過來,說不定都……啧。”喻南露出一個不滿的表情,晃了晃腦袋,“橫豎都得等你變成九條尾巴再說,咱們開副本吧!”

“好。”

嘯夜看着她義憤填膺的樣子,嘴角不自覺地帶上了一點笑意。

……

……

……

“你怎麽不動?”喻南迷茫道。

“需要你幫忙,”嘯夜說,“我不能離開這裏,需要你到齊夢那裏放個标記。”

他給了喻南一根白色的背毛。

喻南:“……”

“然後我才可以開下一個副本,”他笑道,“加油。”

“我現在和這破狐貍拆夥還來得及麽?”喻南扪心自問。

可她最終還是拿着那根毛登上了來時的飛船,準備出發。

臨走前,她最後看了一眼嘯夜的“家鄉”,舉目望去,白沙遮蔽大地,鋼鐵森林在三個月亮的光芒之下,染上了一絲蒼涼。

“你的家,”她輕輕地說,“很漂亮。”

比地球上夜晚的沙漠更漂亮。

嘯夜愣了一下,他可能是沒想到還會聽到有人類贊美自己的家鄉,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謝謝。”

“那我走了。”喻南笑道。

“路上小心,”他回答,“我為你……護航。”

這是嘯夜的空間,有他護航,喻南一路不會遇上小行星帶。

她欣然點頭,登上了飛船。

又是十天,她終于在某顆星球上找到了沉睡中的齊夢,後者被關在一個天井中,睡得安詳。

她将羽毛放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無話可說。

☆、chapter31

【懲罰模式已關閉。】

【副本已生成,正在傳送。】

【傳送完畢,正在載入。】

【載入完畢。】

……

【歡迎來到第十三代歐皇改造系統。】

【檢測到您未能完成3級副本,當前您的副本危險度為3。】

【遭遇外部代碼,副本危險度+30。】

喻南落到了地上,睜開眼睛,看見面前的一行提示。

【你是一個剛畢業的研究生,被分到華國科學研究院第一研究所,今天是你第一次來總部報到。】

【您的主線任務已更新為:找到337號實驗室,向你的導師報到。】

垂下眼,只見夜色如水,微暖的風自東南邊而來,一條主幹道延伸向前,大道兩旁樹影婆娑,耳邊都是“沙沙沙”的聲響。除了這點風吹葉動的聲音之外,四下十分寂靜,能看到前方有座敞開式的小型花園,三面環樓。

“……”

瘋了吧。

這是喻南的第一反應。

華國科學研究院第一研究所,不就是“總部”嗎?!

“怎麽副本地圖還能有真實對應的嗎?”她問懷裏的小狐貍,“之前幾個副本明明都是虛拟的……”

沒錯,懷裏。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之前還高大威猛的六尾狐貍重新變回了剛剛見面時那個一條尾巴的狐貍幼崽的樣子,并在喻南落地的那一刻出現在她的懷裏。

不過喻南能夠看見它的狀态仍然是六尾妖狐,大概是因為變成六尾以後能力解鎖所以可以自由控制自己的身體形态了。

挺好的,這樣抱着暖和,兩個人都沒有提出意見。

嘯夜掃了眼四周的環境——

“對應?這是哪兒?”他不認識這個地方。

“科研所,就是關着你的地方。”想到AX-13號在科研所躺了好幾年,卻還不知道科研所長什麽樣子,喻南心中不忍,臉上的表情就不太好看,“既然這是用齊夢的記憶生成的……看來她還真是科研所的人。”

誰知道嘯夜的語氣卻變得不怎麽肯定:“可能并不是用她的記憶生成的……”

“不是?”喻南愣了愣,“你不是說用她的記憶生成副本的嗎?”

“人類的大腦是很複雜的,記憶也很複雜。”嘯夜仰頭看着她,“我畢竟不是系統本身,只是個能量提供者——我只能提取出她的一部分記憶,這一部分不足以生成一個符合系統原生邏輯的劇本,所以系統會自行添加素材補足,而我不知道剩下那部分是從哪裏來的,又會補到哪裏去。”

“啊……”喻南應了聲,“所以也有可能,這張地圖是從其他地方來的?比如說我的記憶……?”

嘯夜看了她一會兒:“你是不是很希望齊夢不是科研所的人?”

“是啊,”喻南沒否認,“不然總覺得自己一腔好意喂了狗……”

她剛開始對齊夢還是很照顧的态度呢,還想着去沼澤救她。

她抱着小狐貍往前走。

雖說喻南本身還沒有加入到總部,但一來,她的爸爸以前是總部的科學家,二來,她的好朋友尚語也是總部的研究員,喻南沒少到總部逛。不需要保密協議的區域,她還是逛得挺熟的,找路也不費勁。

那個敞開式花園前豎着塊指路的标牌,喻南走到标牌前——

“咦?”她發出了一個單音節。

“怎麽了?”嘯夜問。

“這個地方,還有這個地方,”喻南指了标牌上的兩塊空地,“應該都有大樓的,是兩年前建完的新樓……出錯了還是時間線不對?”

“都有可能。”嘯夜說,“先把疑點記下來吧,看看這個劇本究竟要我們幹嘛……反正我的主要目的是升級,齊夢的事只是個順便。”

“嗯。”

喻南沒有意見,她的目的更簡單——靜觀其變以及出去。

要不是上頭把她塞到這裏來,AX-13號這件事在她這裏應該已經到此為止了,真不知道該說緣分還是孽緣……總之現在AX-13號成了她的搭檔。

世事就是這麽難料。

又盯着标牌看了半晌,喻南在标牌的角落裏找到了标注着321~386號實驗室的大樓。

“走。”她朝某個方向揚了揚下巴。

據嘯夜所說……

在底層空間裏齊夢已經被他關了起來,生成這個副本的時候她應該還留在底層空間裏,作為這個副本的數據來源之一安靜地存在着。

老實說,喻南有點擔心齊夢的狀況,人在這個系統裏面本身就是以意識體存在的,如果意識體進入休眠狀态的話,不就相當于植物人了嗎?現在還不知道齊夢進來的真正目的,也不知道她做錯了什麽,如果直接讓她變成植物人的話似乎太殘酷了。

她把這個想法小心翼翼地和嘯夜提出,誰知道嘯夜卻對着她笑了笑。

不是那種嘲諷的笑容,而是能令人感到心安的笑容。

“沒關系的,”他說,“等我們出去的時候可以将她喚醒,不會出問題,放心吧。”

他的态度讓喻南放了心,二人暫時停止了交談,一步一步向337號實驗室走去。

寂靜的花園邊,連往常不會注意到的腳步聲都變得清晰可聞。

啪嗒。

啪嗒。

啪嗒,啪嗒。

啪嗒,啪嗒。

喻南愣了愣,停下了腳步。

“怎麽?”嘯夜擡起頭。

“你有沒有聽見……”喻南輕聲說,“腳步聲?”

“你在走路當然有腳步聲……”嘯夜說到這裏頓了一下,他好像明白喻南在問什麽了。

腳步聲多了一個。

她邁一步,響了兩下。

又一陣微暖的夜風吹過,喻南卻覺得自己無端出了一層白毛汗。

嘯夜機警地站了起來,跳到喻南的肩頭往四處看。

除了月光,似乎什麽都沒有。

“別怕,”嘯夜說,“裝神弄鬼……我什麽都沒感覺到。”

“嗯。”

嘯夜說沒東西,喻南還是相信的,她在原地深呼吸了一下,給自己壯了壯膽便繼續往前走。

那陣如影随形的腳步聲始終跟着她。

啪嗒,啪嗒。

四周草木蔥郁,黑燈瞎火,喻南打了個哆嗦,頭一回發現科研所總部居然還是個殺人埋屍的好地方。

說起來實驗室裏每天死這麽多小白鼠究竟是不是就地埋花園裏了?

人的腦子就是不能亂想,一亂想就發散思維,一發散思維眼前就仿佛出現了畫面似的驚悚。

一花園小白鼠的屍骨,層層疊疊,滿地都是鼠類的冤魂……

喻南又打了個哆嗦。

“這麽怕?”嘯夜皺了皺眉,“之前的副本不都還好嗎?要不還是我駝着你走吧?”

“不用。”喻南搖搖頭,“我只是比較害怕看不見的東西……但總得來說我是個相信科學的人。”

“這個系統裏不是那麽科學。”嘯夜有點擔心她的狀态,“一會兒說不定還要碰見什麽呢,怕就告訴我,我帶你走,沒事。”

“我更沒事,”喻南拍了拍他,“走吧。”

雖說是真的有點怕……有時候詭異的寧靜比可怖的幻覺更可怖。

不過距離那幢樓沒多遠了,喻南加快了腳步,從她的位置已經能看到那個黑洞洞的大樓入口。

誰料,就在喻南越走越快的腳步剛剛踏上最後一級臺階,來到大樓門口的時候,空蕩蕩的一樓大廳裏突然亮起了燈。

喻南心中一緊:“有人?”

“沒有,”嘯夜的語氣很嚴肅,“我什麽都沒感覺到。”

“是麽。”喻南站在大廳門口沒動,仔細盯着幾個大廳的入口,生怕從哪個黑黢黢的樓梯間裏冒出什麽怪物來。

不過等了一會兒什麽都沒到,只有沙沙作響的風和樹。

“好像真的沒有……”喻南的眼珠子不停地轉着看四周的變化,生怕錯過任何一點細節,“先上去看看吧。”

337號實驗室在大樓二層,需要上一層臺階。

喻南放棄了電梯,直接走樓梯上去。

進大樓的時候她沒有感覺到任何異常,進入樓道的時候也沒有,上樓梯時雖說抱着十二萬分的小心,但仍然沒看見任何特別的東西。

總部像是死了,沒有任何活氣。

不對啊。

喻南停下了腳步。

“怎麽?”嘯夜敏銳地問,“發現什麽了嗎?”

“不是……”喻南有點疑惑,“如果這裏真的沒人……任務讓我找的導師……是誰?”

“找導師報到”……這裏有人嗎?

嘯夜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他沉默半晌,說:“沒事,別擔心。在我們成功出去之前,我會保護你的。”

“謝謝,”喻南笑了笑,摸了下他的背毛,“也沒事,總部我挺熟的,大不了碰到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我就跑嘛。”

如果是之前的話,聽到這話的嘯夜應該會給她一個白眼,然後嘲諷下她的沒骨氣。

但這次,或許是副本實在太寂靜了,嘯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卻是什麽都沒說。

337號實驗室并不難找,在二樓拐了個彎就到了,乍一看裏頭沒人,不過亮着燈。

喻南給自己壯了壯膽,推門走了進去。一直到走進這間實驗室,她的耳朵裏才多了點別的聲音,“嗒嗒嗒嗒”的,好像是有人在敲擊鍵盤。

好歹是有人,她松了口氣。

因為在幽靈船那個副本裏見過了魚人、海主以及塞壬,她已經接受了副本裏會有NPC出現這種設定,這會兒聽到鍵盤聲沒覺得意外。

嘯夜卻炸起了一身毛。

他什麽活物都沒感覺到,為什麽這裏會有鍵盤聲?

正想出聲給喻南提醒,喻南卻已經動作迅速地三兩下繞進了擺着電腦的裏間。

然後僵住了。

裏間靠左的桌上擺着臺大屏幕的計算機,有個人影坐在桌前,似乎是在對着計算機輸入着什麽。

看身影是個長手長腳的男人,看上去有點年紀,頭發微亂,穿了一身研究員的白大褂。

聽到有人的聲音,那個男人站起來,對着喻南溫和地笑了笑:“晚上好啊,喻南。”

嘯夜眯了眯眼。

這個NPC,居然叫了喻南的名字,而不是“外來者”,或者別的什麽。

不知道喻南能不能發現這個微妙的區別——

他側頭看了看喻南,發現她的表情非常……複雜。

有呆滞,有震驚,有悲傷,有懷念,還有……害怕?

“喻教授……”她喃喃道,“……爸爸……”

☆、chapte□□

猝不及防。

轉角遇見鬼。

這鬼還特麽長得像個活人。

喻教授适時地露出一個困惑的表情,歪着頭想了想:“雖然我們是本家沒錯……但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他說話的時候微微含笑,看上去很是和善。

喻南的指甲幾乎刺穿掌心才堪堪忍住了随時準備奪眶而出的眼淚,擠出一個無比難看的笑:“哦,是,您和我父親長得有點像……我可能太思念他了。”

“人之常情。”喻教授點點頭表示理解,“今天太晚了,早點休息,明天一早你的同事們會過來,到時候再給你布置任務。”說罷走回去,在電腦前坐下,重新敲起了鍵盤。

喻南死死地盯着他,連要問什麽話都忘了。

嘯夜看了她一眼,用意念和她交流。

-你爸?

-外形的話……确實是我爸。

-你沒事吧?

-沒事。

喻南看着嘯夜,給了他一個笑臉。

-我知道這是系統生成的NPC,我爸已經過世好幾年了,早就悲傷過了,沒事。

-嗯。

話雖如此,嘯夜還是有點擔憂,一直注意着喻南的反應。

按照時長算的話,其實他和族人告別的時間更久,但是他依然會想念親緣上的父母,這和分別的時間長短沒有任何關系。

只因為是親人,只因為他們永遠不能再見。

他覺得喻南的感覺應該更複雜一些,因為人類原本就是情感豐富的生物,而且至少他還知道他的父母有可能存活于宇宙的某一個角落,而喻南的父親已經消失了。

不存在了。

真是殘酷的詞彙。

嘯夜有心安慰喻南,不過人類有句古話叫“書到用時方恨少”,他也是直到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的人類語言學的不太好,竟然想不出一句合适的話來安慰她。

最後只能用毛絨絨的爪子拍了拍喻南的肩膀。

喻南反捏了捏他的爪子:“謝謝。”

喻教授坐回去以後就像是再也看不到喻南存在似的,專注地盯着電腦屏幕敲擊着鍵盤。

喻南站了一會兒,情緒調整了回來,就對他産生了好奇,因為在她印象中,父親幾乎很少有這樣長時間對着電腦的時候,更別說還一直在輸入着什麽——畢竟他是個科學家,不是程序員。

她想了想,試着朝對方走了一步,發現喻教授無動于衷,便大着膽子繞到他後方,想看看他在幹什麽。

然而,當看到顯示器上的內容時,她愣住了。

這是……

喻南和嘯夜交換了一個難以置信的眼神。

屏幕上空無一物,只有一片白色,喻教授雙手在鍵盤上不斷敲擊着一些看上去毫無規律的字母,甚至沒有适時換行。

也就是說,他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