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遲,現在,你告訴我,你是要人形跟在我身邊,還是獸形?”
“獸形吧。我是你的寵物‘豆丁’,突然變成人,凡人會驚懼的,多少次發生過這樣的狀況了。”貓兒的眼神,在瞳仁中收縮,苦楚卻了然,“我是妖,不可與人類為伍。這是天注定的。妖的世界,本就弱肉強食,那日,虎妖侵入我的家,我被虎妖重創,勉力逃出,聞得人聲,我想,人類或許會因為我可憐而收留我,也或許因為我已經奄奄一息而給我一刀,那時的我,已經顧不得了,我傾力化成人身,出現在你們面前,得你收留,才有了這條命,妖重情,知恩必報。所以,我會跟在你身邊保護你。”貓兒用貓臉做認真的表情,霎是怪異。
蒼瀾手指點了點貓兒的腦袋,“豆丁,我還是叫你豆丁吧。豆丁你要知道,你不過六百年修行,只是只剛能化為人形的小妖,而我,是除靈師,就算是一千六百年修行的老妖,我也能輕易除去。所以豆丁你記住了,在我身邊,只有旁人不在時,才可開口,潋下妖氣。你以後只是只貓而不是妖。不到萬不得已,不能現人形可以嗎?”
貓兒哀嘆聲,“知道了。主人。”
一拍貓兒的腦袋。
貓兒龇毛,“做什麽打我?”
“主人?有這麽叫的麽。叫我姐姐怎麽樣?”始終不習慣古代的稱謂,蒼瀾誘拐貓兒。
貓兒激動,“那這麽可以,你救了我。就是我的主人。”
“豆丁,算了。不知道這麽才能跟你說清楚,以後呢,反正不許叫我主人。好了我們回去睡覺吧。再過幾日,就到洛陽了。我就可以見到哥哥了。”蒼瀾開心地說。這些日來。蒼瀾脖頸上的項鏈中,來自于哥哥血脈中的波動越發濃重了。哥哥,他就在離她很近的地方呢。
那麽,那個男人呢?那個哥哥深愛的男人呢?
時光之路,哥哥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承擔時光之路中各種力量的傾軋,為了保護穆野,哥哥傾盡全力了吧。他的靈魂,也許是已經更完整了。蒼瀾記得,哥哥生日那天說的話,那般生動鮮活的哥哥,始終在臉上的暖陽一般的笑容,那個時候,似乎他的靈魂整個都舞動起來了。
不過,他們都好好的,真的很好了。再見面的時候,哥哥,會是怎麽樣?五年的時光,沒有她存在的五年時光,蒼夜他,是什麽模樣?至少,沒有蒼夜的五年時光,蒼瀾甚至感覺被蒼夜抛棄一般,那是她深愛并崇拜着的哥哥,一直守護她的親人。忽然告訴她,他要離開。那一天,蒼瀾的心,已經不完整了。穿越過黑夜少年冷靜決絕的雙眸,在那一晚,狠狠在蒼瀾心底劃了一道傷痕,一道時好時壞反複疼痛的傷痕。
貓兒在蒼瀾懷中,一直盯着思維已經飄得很遠的她。
眼前的女子,她是不是也有像他這般的掙紮?只不過,她的為了感情而他卻是為了生存。
那個她所愛的男人,以及,始終糾纏在那男人身邊的少年。
她的想法到底是怎樣?
又一拍貓兒腦袋。
貓兒龇牙,無奈已經回到馬車中,貓兒開不了口。
“瀾姐你打豆丁做什麽?”小月微笑着看着貓兒柔軟的肢體打開,舒服地歪斜着倒在蒼瀾懷中。
“豆丁敢對我龇牙啊。我當然就要打它了。睡覺吧,很晚了。”
馬車還算寬敞,三個女子一排躺在車裏,剛剛好。将貓兒擱到腿邊,順了順貓兒的毛。便睡了。
黑暗中,寂靜無聲。貓兒的眼睛依然睜着,在一片漆黑中發着綠光。
外面的呼吸聲很淺。穿越過寂靜的夜,是沉睡着的姿态。貓兒的耳朵豎了起來,轉了轉。耷拉下來,将兩只爪子擱在身前,腦袋擱了上去,閉上眼睛。
夜越發深了。
貓兒忽然驚醒,睜開眼睛,就看見它的新主人蒼瀾手裏托着顆珠子發呆。珠子上有着貓兒喜歡的東西,是來自靈魂上的東西,妖精們追逐的食物。它們吃這些靈魂上殘留的物質,消化它們,能夠更快的成長。
貓兒伸出爪子,利爪勾住蒼瀾衣角,使勁拽了拽。
蒼瀾回過神來,對貓兒作了個噤聲的姿勢。
抱起貓兒,輕手輕腳地爬出馬車。鞋子摩擦泥土的聲音,沙沙傳來。貓兒靈敏地跳下地,喉嚨裏呼嚕了下。
相對于白日的慵懶,似乎貓兒更屬于黑夜,受了傷而瘦弱的身子,漸漸肥了起來。可是依然矯健,手掌肉肉地,踩在地上悄無聲息。
貓兒在前面走了兩步,一甩尾巴,停住腳步。揚起小小的腦袋。
黑影蓋住貓兒,貓兒的耳朵抖了抖。
蒼瀾對着站在她面前的喬晟陽和駱雲飛,很尴尬無力地幹笑了。
喬晟陽好奇地看着蒼瀾,正要開口說話。蒼瀾‘蹭’一下竄到他的身邊,一把捂住他的嘴,少女柔軟溫暖的掌心緊貼着喬晟陽的唇,喬晟陽直覺那熱度,從他的唇,一路燙到他的心。少女的味道,清甜迷人,沖的他腦門嗡嗡作響。像是無數花兒一起盛開,擁擠熙亂,卻是格外地蓬勃美妙。臉紅透了,眼神一直閃躲,不知道擱哪裏才好。
駱雲飛似笑非笑地盯着喬晟陽。
而蒼瀾,貼着他的耳邊,無知無覺地壓低聲音道,“我起來,是想将清柳心魔的淚珠回歸于他身上。再拖下去,對大家都沒有好處。”
蒼瀾松開一直捂在喬晟陽嘴巴上的手,卻沒等到喬晟陽的回答。
熱熱的氣息,就這麽毫無遮攔地吹到喬晟陽的耳側以及脖頸□在外的皮膚上。
喬晟陽直覺,他的耳邊,只能聽到蒼瀾柔軟的聲線以及,自己劇烈如擂鼓般的心跳聲。
黑暗遮擋了一切繁盛的表情,心跡在暗中拔節生長。
所有蓬勃的感情,發芽,成長。對着生命釋放熱度,張揚着靈魂。
蒼瀾推了推喬晟陽,“說話啊你,你在發呆嗎?”疑惑的少女不解地看着始終不發一言的男人。
“恩,去吧。那珠子本就是清柳之物,早些歸還也好。”少女疑惑地看了眼一直怔怔的男人,抱起貓兒。走到清柳身邊。
清柳與清月兩人,躺在舊衣服上,睡得正香。
駱雲飛身形一動,腳下步法一變,便貼到了喬晟陽身邊,嘴角依舊挂着那副怪笑,“怎麽,臉還在紅?還重沒看過你現在這般表情,這個女子,看來你是真的愛慘了。那麽我祝福你。”
心底被劃出漣漪,便不再平靜。
溫潤男子被好友看穿心思,惱怒道,“駱雲飛,你笑話我,哪天你要是碰見了能夠讓你做出這般表情的女子,你大概連我都不如,想想冷淡的駱大俠臉紅的樣子,我還真想象不出。”
“好了好了。還不去看你的‘小瀾’去。”
喬晟陽趕緊拔腿。
蒼瀾對着清柳沉睡的側臉發呆,少年美好的線條在黑夜微弱的光線下面,卻像月光一般疏朗清冷。
手伸出,手心中的珠子光芒漸盛,像是感覺到什麽一般。
少年的臉在這團爆出的光亮中清晰起來。
是不是這樣的少年,都是如此的美好與執着,他們的愛與靈魂,純淨的與世界格格不入。
她以為清月微笑的眉眼像蒼夜。現在,她才知道,真正像蒼夜的,不是清月,而是清柳。十八歲的蒼夜,就像現在的清柳一般,帶着所有的感情和靈魂去愛,義無反顧,勇敢決絕。
蒼瀾呼吸一滞,喉嚨哽了一下,她忽然覺得,跟這個少年相比,她是真的比不了。她的愛情,絕對不夠純淨。
靈力裹住珠子,翻下手掌。
珠子貼着清柳的眉心。一點點,一點點消失在清柳的眉心。直至全部融進清柳的身體裏。
專注的蒼瀾沒有發現,熟睡着的少年身邊,清月的睫,一直在顫動。
看着珠子消失,蒼瀾收回手。少年依舊睡的香甜,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無聲地嘆了口氣離開。
清月翻身,睜開眼,一眼高深莫測的表情。
“小瀾好了嗎?”喬晟陽趕忙問。
蒼瀾點點頭,看着這個始終守着她的男人,想着那個少年,忽然有些無力。“我去睡了,你也早些歇了吧。”口氣淡的似煙。
抱着貓兒爬上馬車,躺下,将貓兒放在腿邊。眼睛,卻睜了好久。
“小瀾,她,好像不開心。”喬晟陽本來一直在激烈跳動地心忽然慢了下來,像是在高速奔跑中被人嘞住一般。
“因為清柳。”
兩個聰明的男人相顧無言。
早晨,蒼瀾起身的時候,莫風正套着馬車。
看見她鑽出馬車,便笑道,“瀾姐你起來啦。”
莫風套馬車似乎很熟悉,“你不是大家公子麽?怎麽粗重活兒你也幹的來?”
莫風臉一紅,“瀾姐…難道在瀾姐心中,我就是那種什麽活也幹不來的公子哥嗎?我表哥家在金陵,是時不時我們就要去金陵一趟,時間久了,我也學會了很多東西。”
“原來如此。我去洗臉。”蒼瀾追問道她需要的答案,心滿意足地轉移話題離開。
留□後莫名的莫風,依舊在疑惑關于套馬車的事情。
繼續上路。
喬晟陽一把拽過蒼瀾,将她托到馬上。留□後快哭出來的少年。
駱雲飛無奈,對着少年伸出了手。
少年低着手,就着駱雲飛的手上了馬。
駱雲飛大聲說道,“還有三日,就可到疊影樓了,到時,大家就可以好好休息下。”
“瀾姐,快到了快到了。”小月激動地嚎叫開來。
李大小姐依舊笑不露齒。但臉上的表情卻多了激動。
蒼瀾感受着身後喬晟陽的溫暖懷抱,以及他胸腔裏有力的心跳聲,忽然感覺很是心安踏實。看向坐在駱雲飛身後的少年,七情聚齊,這個少年的內心,是不是越發的苦楚了?看不到他的表情,光是背影,已經無比悲傷。巨大的哀默,一下子鋪天蓋地般湧開,像是夏季的雨水,瓢潑滂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