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

衆人對月歡呼,直飲至更深方散。

自後,

衆人開始輪流作東賞月,直耍至二十才止。

一日,

劉大鵬早起來約李氏叔侄吃面解酒。

剛走到房前,見尚未開門,卻隐隐有哭聲,甚是疑惑。

劉大鵬便從窗縫往裏一看,李小川睡在床上哭哩!他侄子小強剛下床。

劉大鵬輕輕敲門,李小強開了門。

劉大鵬問道:

你令叔為啥子如此悲傷?

李小強說道:

昨晚上家裏有信來,先嬸江紅珠去世了!

劉大鵬說道:

死者不可複生,況且你們又在外邊,尤其需要自我調養。

李小川起來說道:

老妻紅珠因常年精神和腦殼就有些毛病,吃了很多藥,我又生意常年在外,疏于對她的照看,家頭裏娃娃幼小,一時可能忘記按時吃藥,忽然就去了。我現擔心的是咋個趕快回去,只是因為這裏我還有一批布匹又未賣出,一想起來就讓我又憂又煎,昨天又聽說薊州的布價甚高,正想打點好要去,不想會遭此慘痛,想着我就感到很悲痛!

劉大鵬說道:

你剛才講的薊州的行情不知是否可靠?

李小川說道:

薊州布行的李永暢與我相交了三十年,前天托人寄信過來,咋個不确實可靠呢?

說罷,

便将那書信拿出與劉大鵬看。

劉大鵬說道:

我正要打算到薊州去,老丈不如就把你這批布匹批發給我,只是價錢打折讓些,如何?

李小強說道:

好啊!難得湊巧,我們就都照本錢批兌與你吧!

李小川也歡喜起來了,遂一起到莊庫裏查驗收發完畢。

共計:

一千一百三十兩現銀。

劉大鵬在三四天時間便将麥價讨齊了,與李小川交兌付明白。

然後,

劉大鵬置酒與他叔侄送行。

李小川感激的揮淚而別。

劉大鵬也收拾車仗,望北進發。

時值暮秋天氣。

一路好生蕭瑟。

但見:

山抹微雲,天連蓑草。

西風飒飒秋容老,夕陽殘柳帶寒鴨。

長堤古驿羊腸盡。

雁陣驚寒,雞聲破曉。

輪蹄南北任奔馳,紅塵冉冉何時了。

劉大鵬押着車子,曉行夜宿,不日,便就到了薊州城下,迎面就上來兩三個人攔他的車夫說道:

請問爺是要投那家布行去的?

劉大鵬說道:

薊州布行李永暢!

那人說道:

李永暢死了!他的布行都收了,倒是新街口有一家布行還不錯,老板人又和氣,都是現銀子兌付應客,爽直的很!

劉大鵬說道:

行吧!

三人遂引着他的車隊走進城來觀看。

真是好一個地方:

桑麻遍野樂嬉然,酒肆茶坊高挂簾。市井資財俱聚集,樓臺笑語盡喧嘩。

劉大鵬的一行車隊來到一家布行門首。

就見一老翁領着一個小官出來迎接。

劉大鵬下了牲口,到客房樓上安下行李,拂塵洗面更衣後,才賓主見禮坐下。

老翁說道:

客官尊姓?貴處那裏?

劉大鵬說道:

姓劉,賤字大鵬,山東東平州人。

劉大鵬也問老丈大號,身旁此位又是何人?

老翁說道:

老漢姓胡,賤字少野,這是小小兒,乳名平兒。

茶湯已畢,

胡老翁安排午飯,置酒接風。

席間,

劉大鵬問及布價。

胡老翁說道:

近來的價格相當合适,明天就有幾家商鋪要來商議。

次日,

果然來了幾家鋪商來拜會胡老翁。

談着談着,就喊請吃酒的。

劉大鵬問胡老翁道:

貴處的衙門府如何?咋樣?

胡老翁說道:

好卻好,只是這官兒性子直些,山西人嘛!最強鲠的。

劉大鵬說道:

不是聽說是一個南邊人的嘛?

胡老翁說道:

是山西沁州人!

劉大鵬說道:

姓啥子名字呢?

胡老翁說道:

姓李!

劉大鵬說道:不是說是姓唐嘛?

胡老翁說道:

哦!你說的是前頭那個官兒啊!對的,姓唐,是蘇州人,上任不到三個月就回去了!

劉大鵬聽見驚訝起來。

胡老翁說道:

是令親麽?

劉大鵬說道:

是家叔!

說畢,

心頭一下就很抑郁,酒也不大吃了,推醉去睡了。

心中悽慘道:

千裏而來,就是指望母子相會,真沒想到又回南邊去了,也不知道何時才得見面啊!

想着想着,

遂淚涔涔,哭了半夜,睡不着。

只見月色橫窗,推開樓窗,就見明月滿天,稀星數點。

坐了一會,覺得有些困倦,關上窗子,上床睡下,忽聽得一陣琵琶之聲,随風斷續,讓人更覺傷心,再側耳聽時,聲音卻是從裏邊傳出來的。

仿佛春從天上來的詞一首:

海角飄零,嘆漢苑秦宮。

墜露飛螢,夢回天上。

金屋銀屏。梨園太平樂府。

醉幾度春風,舞徹中原。

塵飛滄海,胡笳幽怨。

風雲萬裏龍庭,人憔悴不似丹青。

醒醒一軒涼月,燈火流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