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國雲已經是人人皆知的叛黨,除了虎贲軍擁護他外,舉國上下無不滅之而後快,所以李放沒有從京都直接下旨給虎贲軍,而是讓兩大邊軍自行聯絡虎贲軍,讓三支邊軍相互協作、共禦外敵。

如若京都直接面對虎贲軍,豈不是變相承認了歐國雲用非常手段取得的地位?

這也是京都的表态,政事是政事,軍務是軍務,國難當頭時,軍人應不計前嫌,放棄恩怨,攜手為國竭盡全力、死而後已。

沒有那兩道密令,就算馬元祥和徐偉有心聯絡歐國雲,也絕不敢真的去做,勾結叛逆之徒的罪名可是誅九族的。

只是這樣一來,主動權與時間都會受到影響。

歐國雲不傻,自然知道另外兩大邊軍聯絡自己是朝廷的授意,也就知道京都不與他直接聯絡,自是不承認他,也隐含了秋後算賬的心思,他完全可以置之不理。而京都不能第一時間知道他的态度,也就很難做出應對之策。而且就算他有救國救民之心,不計得失,但通過曲線聯系,時間上自然不及京都直接下旨來得快,在如今瞬息萬變時,晚一個時辰都會更危險一分。

但真若以李放或者兵部的名義指令歐國雲,歐國雲同樣可以虛與委蛇,只守好他的防區,靜待王朝大軍于倉陽大軍二虎相鬥,然後坐收漁利。

這種自打臉面的事情,無論李放還是嚴緒清自然都不會做。

但歐國雲真如京都所願,仍讓嚴緒清糾結不已,一方面擔心即使三支邊軍聯手後仍被打垮,最終王朝滅亡。另一方面又擔心有戰神之稱的歐國雲挽狂瀾于既倒,借此一戰獲得更大的聲名,再殺他恐有不便。

對于救國英雄,以往劣跡已是微不足道。但開此先例,朝廷權威豈不淪為笑柄?

嚴緒清對此事處理得很慎重,歐國雲有抗敵之心,也确實帶來了振奮人心的消息,借抗敵之機極有可能趁機壯大虎贲軍的聲勢,如果有山熊軍和豹元軍的制約,才不會養虎為患。

眼下外敵入侵,歐國雲才暫時放下個人恩怨,一旦打退倉陽軍,他必然會向李紀淵發難,報那滅門之恨……

想到這裏,老謀深算的嚴緒清略微舒展眉頭,也許過于憤恨那逆賊,把自己陷進了死胡同,反而患得患失,一旦想通了這個道理,連續幾日的憂慮立時便緩解了許多。

但壓在他心頭的還有更為重要的一件事:武祠入境!

燕子嶺的“少爺”八成是索格圖本人,只是如此年輕又有如此高深的修為,總覺得不可思議。嚴緒清本人年近七旬方才步入宗師之境,倉陽國的洪宇也是過了五旬才踏入宗師門檻。武學一道,天賦必不可少,但少了感悟與歷練,再厲害的天才也只會停留在九品。雖說九品之中也有高低之分,卻均與宗師相差遙遠,甚至可以說是人和地仙的區別也不為過。

宗師與普通強者相比,區別在于意境,達到宗師境界,意味着個體融入身周之境,并能以自身意境引發天地間的同源之意,故而施展出遠超人類的力量,就象宣月殿前的叛軍所射箭矢,即使再多再密,也射不透嚴緒清所施展的天地空滞之牆,這種大範圍超人力的控制力,是那些只能依靠自身武技與真氣的九品強者難以企及的。

那“少爺”使出的隔空點穴,正是這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宗師手段。

嚴緒清揉了揉額頭,眼下他不及往日功力的六成,不論遇上洪宇還是“少爺”,都自身難保,加之戰局不利,暫時也只能寄希望于歐國雲,自己則留守皇宮将養,靜觀變化。

只是,他想不出武祠窺視這場戰争的目的是什麽?

……

……

京都西南角有一處占地極為龐大的宅院,是王朝乃至整個東洲人人皆知的溫玉院。在溫香軟玉這個特殊的行業裏,此地十年來一直名頭最為響亮,無論白天黑夜,名流騷客、達官貴員幾如過江之鲫,來往不絕。

溫玉院之所以名頭響亮,是因為每年春季都會舉辦一個王朝全境範圍的花魁比選,這些參選花魁的姑娘來自王朝各地,從大大小小的溫香軟玉之地精挑細選而出,相貌才情無一不是王朝女子中的極品。

奪了花魁,這些悲苦女子的命運将會迎來重大轉變,有嫁入權貴人家做妾的,有從了名流成妻的,至不濟留在溫玉院,幾年下來也可攢足夠花一生的銀錢。而推薦姑娘奪了花魁的樓院,則會得到一筆足以再開一間分店的豐厚銀錢,同時又可在當地大肆宣揚,引來更多的年輕女子投身事業,進而吸引如雲的豪客妙人。

能出花魁的樓院,自然是一片沃土,風水極佳,屬于藏龍隐鳳之地,無論豔麗女子,還是粗壯男人,必然都需要在這裏修生養息,才能享受福澤……

一年又一年過去,溫玉院帶動了全境粉豔行業的蓬勃發展,名頭也越來越響亮,甚至傳到整個東洲,已經成為這個行業當仁不讓的扛鼎者。

除了王侯官員這些權貴外,王朝裏各個行業并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受到白眼的只有窮人,擁有權力或者財富,就能得到足夠的尊重。

此時是亥時,夜深人靜,冷風中尚夾雜着幾絲冰雨。比起鎮庭關,京都更靠北,氣候陰冷許多。兩個月前京都就開始實行宵禁,按理說此時應當極為清冷才對,但溫玉院卻是人氣旺盛、燈火通明。

因為客人們早在宵禁的時辰前就進入院裏,打算着享受那一夜溫存。

和別的樓院只有一兩名頭牌姑娘不同,溫玉院所有的姑娘都是千嬌百媚,放在別處均是無可非議的頭牌。但每名訪客自然各有評價,燕瘦環肥自有所愛,所以也有很多客人嘗試輪換抄牌的,講究個遍嘗。只是姑娘太多,即使一日一人,也需要逗留半年才行。

這也是溫玉院長盛不衰的主要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