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鵬上了船,終日躲在艙內,順風而下。

不日,

到了江西界口,搭上鹽課船,打發差船回去。

一路上,

正值暮秋時候,

只見楓葉拖舟,波光疊翠,山高月小,水落石出,無限真山真水。

十數日,

才到儀征江口換船。

不半日,

便到了揚州府鈔關口住船上岸。

進得城來,

只見人物繁華,笙歌聒耳,果然好一個揚州城。

只見:

脈連地肺,勢占天心。

江流環帶發岷峨,山勢回龍連蜀嶺。

隋宮佳勝,迷樓風景尚豪華。

竹西歌吹,邗水樓船。

青娥皓齒擁高臺,掩映紅樓連十裏。

玉人待月叫吹簫,豪客臨風思跨鶴。

二十四橋青簾招搖,粉黛如雲。

直壓倒越吳燕趙,繁華似海。

劉大鵬入城來到埂子上。

見一路鋪面上擺設得貨物璀燦氤氲,香氣不息。

到街盡處一帶高樓。

一家門面前懸着粉牌,

上寫着:

定織妝花銷金灑線。

一面上是:

零剪紗羅绫緞綿綢。

樓檐下懸着一面橫牌,寫着:

劉用日老店!

劉大鵬走進店來,見櫃欄前擁擠不開,五六個夥計都在那裏搬貨不閑。

劉大鵬只得坐在櫃旁椅子上等了一會。

只見櫃上一個少年說道:

老兄要進點啥子貨?請過來看嘛!

劉大鵬站起身拱拱手說道:

我不買貨,九老板可在家麽?

少年說道:

家叔還未岀來,老兄有何見教?

劉大鵬說道:

家叔有一封書信,要面會令叔。

那少年說道:

家叔就要出來了,請進來坐哈嘛!

劉大鵬來到廳上坐下。

少頃,

劉用日出來,見了禮坐下,那少年岀去了。

劉用日說道:

不知大駕降臨,失迎得罪。

劉大鵬說道:

豈敢!

說罷,把書信遞上去說道:

家叔致意老丈。

劉用日說道:

豈敢!

看了書信說道:

原來是令叔高升了,失賀!反承厚賜,倒覺不安。

便叫小厮将禮物收進去說道:

送兩碗面來!

劉大鵬說道:

我還要到楊老丈家去,面就不吃了。

劉用日說道:

急啥子嘛?不要急,先吃碗面,我奉陪了你去。

一會,

面來了。

這面不獨氣味馨香,小菜也十分精潔。

吃畢,

兩人往楊鋼交家去。

剛好楊鋼交在家發貨,

劉用日便上前見禮,說道:

這位乃唐永喬令侄,剛自湖廣來奉候。

楊鋼交說道:

請後面坐嘛!

然後一同到廳上坐下,劉大鵬把書信遞上。

楊鋼交看了說道:

前天有人進廣,我還給他寄了書信去,不知就已高升了,這湖廣地區可是個好地方啊!我曾去買過板的,真是魚米之鄉,令叔得此美缺,可羨可羨!老兄行李在何處?

劉大鵬說道:

在鈔關外馮家亭飯店裏。

楊鋼交說道:

叫坐店的取過來,就在我這小樓上住着吧!

劉大鵬說道:

會不會打擾不當呢?

楊鋼交說道:

至親至友的咋個說這種話呢?

說罷,

置酒相待。

次日,

凡親眷相好的緞店,都來同他問候。

原來唐永喬在廣東時,在這裏的幾個機房緞店都投了幾萬銀子,有他的資本,他既認劉大鵬為侄,這些人咋個不來奉承他。

今天不是張老二家請,明天就是李老四家邀,後天王二麻子又為他在戲子裏找兩姊妹伺候,都是上等安逸的歌妓。

劉大鵬本是個放蕩慣的,遂終日沉湎酒色。

不到一月便将百金盤纏都用盡了。

就去找劉用日借銀子。

劉用日就來找着楊鋼交商議,說道:

唐永喬本來是叫他來避難的,解決些生活問題,并沒有在書信裏要我們送銀子給他用啊?我們是不是還要有個計較然後回複他呢?

楊鋼交說道:

唐永喬家的事,我基本上都知道,可就是沒有聽說過他有個啥子侄子,我看這其中必定有些蹊跷。

劉用日說道:

他既然有唐永喬的親筆書信告之,我想也不會假,我的意思是也不必管他是不是的問題,還是支付他些銀子吧!

楊鋼交說道:

既然他已開口,也不好回絕他,好吧!那就酌量支付他些,以後去賀他時再找他結算。

于是,

兩人為他湊了一百兩銀子與他。

劉大鵬得了銀子又去揮霍,

不上兩個月又完了,又向別家去借。

光陰迅速,

又早到暮春天氣。

一日,

同幾朋友正閑步到小東門內城河邊一個酒樓裏飲酒去。

揀了河房內座頭坐下。

只見,

這家臨流酒樓:

門迎水面,閣壓波心。

數株楊柳盡飄搖,幾處溪塘還窈窕。

四圍空闊,八面玲珑。

盛鋪玉馔,滿貯瓊漿。

過鳥聞香先化鳳,紅葉橋邊停畫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