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小女孩的手搭在汪畔手上的時候, 汪畔就一手術刀揮了過去。對面的“人”大概沒想到汪畔這麽剛,說動手就動手, 所以一下子就被汪畔的手術刀劃破了身體。

“啊啊啊——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小女孩的聲音就像是走音了一樣, 瞬間拔高,然後尖聲嘶叫起來,接着她的聲音突然變得成熟,一轉眼的功夫,那嘶叫聲先從成年女人的聲音變成了成年男人的了。汪畔聽着, 總覺得十分的熟悉,就像是不久前才和這把聲音的主人遇到過一樣。

“汪畔, 你怎麽還不死,你怎麽還不死——”

被手術刀劃到的小女孩霎時身體拔高起來,身體周圍多了許多的黑氣,那些黑氣萦繞在她的身邊, 猶如洶湧的海浪, 時不時拍打向一旁的汪畔。這些黑氣的靠近,讓汪畔覺得仿佛置身在一個冰冷的空間裏,周身被陰氣包圍,那股子的冷是由內到外, 由骨頭往外滲透出去的。

汪畔試着揮動手術刀,那股子黑黝黝,好像帶着意識的黑氣突然炸起了一片聲音, 就像是一個人用同一把聲音, 在不同的時間段開口說話, 叽叽喳喳,吵雜不已。汪畔被這湧長的男音刺得耳朵生疼,只能捂着耳朵往後退了幾步。

那個小女孩的身影已經不見,她全身被黑氣包圍,隐隐約約的,汪畔只看到裏面似乎站了一個成年男人,只是黑氣太濃烈,正好把男人的上半身遮蓋了個嚴實,汪畔根本看不到對方的臉,只是心裏的熟悉感又激烈了幾分。

她一定在哪裏見過這個被黑氣籠罩的男人,尤其是這男人的衣服更是讓人熟悉……

黑氣突然一下子都收攏到了男人的身上,男人就這麽頂着團團繞繞的黑氣如同離弦的箭倏地沖下了汪畔,在就要接近汪畔的時候,黑氣突然形成了一個大手,一下子就拍向了汪畔的腦袋。

汪畔堪堪躲過,在地上打了個轉,然後迅速又果決地朝寺廟的院子跑了出去。在汪畔跑到門口的那一刻,那只黑色的大手又拍了上來,這次汪畔被他拍了個正着,不用自己跑,直接就被拍飛出了院子,整個摔在了院子裏。

“噗……”

汪畔感覺身體內的器官被這一拍都給移了位,嘴裏一陣鹹腥,一抹手,手上竟然還沾了一些血,看來黑氣這一拍直接給她拍出了內傷。

“咳咳——”汪畔咳嗽了兩聲,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就地滾向了大槐樹那邊。又躲過了一次攻擊,這下,被黑氣包圍的人不動了,汪畔也不動了,雙方互相警示着。

“去死啊——快點去死——”

沙啞尖利的聲音再次響起,在黑氣打算拍向自己的時候,汪畔直接與它錯開,飛身撲到了對面的人身上。一把手術刀被汪畔高高地舉起,雖然看不到黑影的人的模樣,但是汪畔還是準确無誤地把手術刀插在了對方的心髒上。

這麽一刺,黑氣驟然往外奔去,就像是開了閘門後完全控制不住的洪水,排山倒海。汪畔也是這時候,終于看清了被黑氣籠罩着的男人的五官。汪畔眼睛瞪得很大,不禁出聲道,“薛琳琳?”

薛琳琳不是被巧巧一斧頭砍死了嗎?怎麽還會出現在這裏?

不過很快,汪畔就發現,這不是薛琳琳!或者說,這不是她第一次認識,真正的薛琳琳。那些黑氣就像是男人的力量,當黑氣在空氣中蒸發得差不多的時候,男人的身體也跟着變得透明了起來,随着黑氣完全消失殆盡,“薛琳琳”那張臉似乎也支撐不了了,忽然像是變魔術般有兩張臉閃爍般出現在了男人的臉上,接着後一張屬于某個男人的臉占據了薛琳琳的臉,完全與“薛琳琳”的身體貼合。

當看到這張忽然出現的男人臉,汪畔再次詫異了起來。

她完全沒想到,跟着自己來第三關,甚至不惜假扮成薛琳琳都要殺死自己的人竟然會是第二關的主NPC王忠!

“王忠你——”

汪畔拎着對方的衣領,正想把心中的疑惑問出口時,底下壓着的人卻是如火速退去的浪潮,在汪畔身.下消失不見了。汪畔知道他不是逃走了,這回是真“死”了。土地上還有一個人躺在上面的深刻痕跡,但是人卻是不見了,連黑氣都沒有了。

汪畔罵了一聲,看着摔在地上的手術刀,她只好把刀重新握回了手上。

這下汪畔終于明白為什麽銅鏡照不出薛琳琳的肉身,反而是照出了一團的黑氣。王忠他是由那團黑氣假扮而成的,根本就沒有肉身,或者他的真身就是這個,所以銅鏡并沒有說謊,照出來的物象當然是最真實的那些。

只是汪畔想不明白,為什麽王忠要殺自己。自己在第二關的時候做過什麽這麽拉仇恨?還是說,他不止殺了自己,還殺了別人?例如楚霸王、劉大偉、薛琳琳?雖然有疑惑,可是汪畔現在還回不到現實世界,也不能盡快去探查一下劉大偉等人的現狀,當然也無法知道第二關生存者們現在究竟是生還是死。

楚霸王不用想,自己都死不了,他的命應該還揣得很好,根本不擔心會丢。

王忠要殺自己這件事只能等自己回到現實世界再查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汪畔把目光落到了身後的大槐樹上。她只是一天沒來,這大槐樹上面的紅色布團好像又變多了許多,沉甸甸的,看着好似随時有壓垮大槐樹枝桠的可能,并且大槐樹那附近好像變得更陰暗了,明明太陽就挂在頭頂散發着暖暖的日光,可不知怎地,汪畔只覺大槐樹那邊陰冷得很。

抛開大槐樹不說,越看這些布團,汪畔就越覺得這些布團奇怪,圓圓的形狀,還有那大小,和她在後院子挖到的頭顱相比較,根本相差不到哪裏去。再想想村裏那些“人”,汪畔覺得把頭顱裹在布團裏挂到樹上的做法,這些人做起來完全不離奇。

之前是覺得爬樹危險,而現在卻是管不了這麽多了。

汪畔拍了拍手,本來想脫鞋再上去穩妥一些,但是轉念一想也許在爬樹的過程中會有村民沖出來,這個可能率還不低,有鞋總比沒鞋跑得快些,這麽瞎琢磨了一會後,她還是選擇了保持原樣,就這麽地爬到了大槐樹的最頂端。

越到槐樹的頂端,汪畔就覺得周身的陰氣越重。這種陰氣重的感覺還是剛才被王忠身上黑氣裹挾到時她才感受過。雖然知道大槐樹性屬陰,但是這越來越瘆人陰冷的感覺卻讓汪畔覺得哪裏渾身不得勁。

這麽厲害的“陰氣”,汪畔也就在火葬場還有墓地才見過。

汪畔越接近布團最多的地方,眼睛就刺熱疼的厲害,仿佛有一團火正在灼燒着她的眼肉。

“唔……”

為什麽會這麽疼?

汪畔捂着自己的右眼,堅持着又往面前的布團挪了挪,她的手與最近的布團還是差了點距離,汪畔沒辦法,只好手握着手術刀往布團吊在樹上的一節布條切去。手術刀遇到布條就像遇到王忠和巧巧還有客棧那個小姑娘這些妖怪,力量驚人。刀面一切布塊,竟比想象中還要容易,只是輕輕一劃,布團就咯噔一聲,掉在了地上,順帶在泥土地裏滾了一圈。

見布團被切了一個下去後,汪畔也終于受不住眼睛的刺痛,趕緊從大槐樹上爬了下來跳到了地上。一離開大槐樹的樹端,汪畔的右眼刺熱感倏地就涼了下來,雖然痛感還未全部消失,卻是比剛才要好受了許多。

汪畔莫名地盯着大槐樹看了許久,總覺得自己的眼睛會突然犯疼,和面前這棵大槐樹脫不了關系。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趁着還沒人過來,汪畔趕緊把布團給拖到了自己的面前,用手術刀把裹在“圓球”上的布給全部切成了段,然後随手扔在了地上。當外面的布塊全部被撤掉後,汪畔也終于看清了內裏被裹着東西是什麽。

還真給汪畔猜對了……裏面真的是人的頭顱。

頭顱外殼已經泛了青,也不知道被裹在樹上吊了多久。汪畔站起身,回頭重新又望向了身後的大槐樹,此時一看,莫名覺得那大槐樹就像是吃人的怪物,它上面吊下來的布團則是一個又一個正在慘烈嘶叫的人,一個個人頭浮于眼前,怨鬼呼號,凄厲幽怨。

“疼……”

汪畔只覺右眼一痛,剛才看到的畫面就像是一個被打碎的鏡面,突然在眼前支離破碎,面前的大槐樹還是原來的大槐樹,那些紅色的布團也還是原來的布團。一切好似都沒有發生過任何的變化,汪畔剛才看到的一個個被吊在樹上的人頭似乎也是完全不存在的。

似夢似真,汪畔一時間都不知道自己現在看到的東西是真還是假,是現實本來就存在,還是自己幻想出來的。

不等汪畔精神繼續游離,她的右眼又是一陣刺痛感襲來,然後很快就歸于了平靜,眼睛除了幹澀之外,卻是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痛感。

自己的眼睛到底怎麽了?

汪畔一時也搞不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确定大槐樹的布團就是人的頭顱後,汪畔心裏的一切困惑都清晰了許多。村民似乎在殺人後,會把被殺的人的完整皮囊剝除,把皮留給了自己當“衣服”,之後器官的處理則示興趣愛好而定,譬如像客棧老板娘的喜好,随手把人體器官扔在密室。至于多餘的骨頭,他們會丢棄在排水口裏,排水口應該就是儲存他們廢棄物的“垃圾場”,至于頭顱則被丢在了這間破舊的寺廟。

原本頭顱是先被扔在寺廟的後院,汪畔大膽做猜測,之所以把頭顱分在了兩個地方,主要是因為土地面積有限的原因。後院的地方始終有限,排水口裏那數量龐大的屍骨也許只是冰山一角,相對的頭顱數量也非常的可觀。這麽多的頭顱要藏在後院,總有一天會把後院的地方占完。

所以村民才會在前院種植一顆大槐樹,為的就是把多出來的頭顱給綁到大槐樹上。或許不久,在這棵大槐樹承受力漸弱時,左邊的空地上也會被栽種出第二棵樹。甚至,這個前院的空地也許還會被栽種上一排又一排的大槐樹,不過當汪畔一想到那個畫面,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雞皮疙瘩竟然都起來了。

一整排的大槐樹,按得有多少個布團,又得死多少個人?

至于為什麽非得把頭顱埋在寺廟這裏,想必另有原因,或許僅僅只是人皮村的一個習俗……

不想了不想了,汪畔拍了拍腦袋,正打算離開寺廟去找童一菲三人的時候,卻在走出門口時聽到了一陣吵吵嚷嚷的聲音。這些聲音裏面有幾把聲音汪畔都非常熟悉,她馬上奔到門口,一看門口的人,臉上詫異的神色想蓋都蓋不住。

為什麽童一菲三人會和秦廣深三人呆在一起?

而且為什麽他們六個人身後,還跟着磨刀霍霍的一批村民?那些村民粗略一數,起碼有十來二十個,而且這還不止,身後時不時還會跑來一個兩個人,似乎村裏的人此時都在往這邊跑,還沒到寺廟的門口,那村民的數量就已經聚集了快三十人,黑壓壓地朝着他們玩家這邊就壓了過來。

汪畔拉住已經跑到自己面前的柳小梅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怎麽突然間柳小梅這批人就引來了這麽多村民的圍剿?被村民發現在所難免,但是被這麽多村民發現,這是怎麽做到的?而且她們身邊還跟着童一菲,童一菲這麽高智商的人也會犯傻出這種要人命的錯誤嗎?

柳小梅好似找到了發洩的對象,握着汪畔的手哭哭啼啼道,“都是因為我,都是我害的……”

柳小梅哭得說不清話,汪畔問了也沒能問出有用的信息,她就轉移了目标,一把拽住了旁邊的童一菲,“到底發生了什麽?”

童一菲扶着蔡晶晶邊退邊臉色難看地道,“我們本來是呆在排水口下面,後來……柳小梅擔心你的事,堅持要出來。我們不是很走運,剛過了河就撞到了從客棧裏出來的老板娘,她直接叫上了客棧的員工,對我們窮追不舍起來。至于他們……”童一菲瞥了一眼旁邊的秦廣深三人道,“是我們在半路上遇到的,那個胖子不知道怎麽惹了一堆村民在追着他跑,我們這一遇上,兩邊人馬彙聚引起的轟動就大了起來,村裏周邊的人聞聲都往我們這邊來了。我想,再等一會,怕是全村的人都會跑到這裏……”

真是一份出其不意的禮物……

汪畔一時啞然,也不知道是怪他們太粗心還是怪他們太傻。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嗚嗚嗚……”柳小梅見汪畔不出聲,又看到面前黑壓壓的村民,哭得更是上氣不接下氣。

“行了,別哭了,我知道你是擔心我才會跑出來的。不過以後還是別做這樣的事情了,遇到危險先保護好自己。”汪畔拍了拍柳小梅的肩,安慰了兩聲後跟着擡頭看向了前面。

村民的人數已經超過了三十,她們也被被逼得跑到了寺廟的屋子裏去。現在汪畔再不說屋內黑了,她突然慶幸這屋裏的門窗都被封得嚴嚴實實的,一時半會那些村民還進不到裏面來。

熊坤用背抵住大門,哭喪着臉道,“天要亡我,外面這麽多人,我們怎麽逃得掉啊!!”

蔡晶晶指着熊坤就大罵道,“還不是你,我們本來好好的,追我們的人也就三四個,你倒好,惹了十幾二十個人,你到底都幹了什麽,我們被你害死了!”

熊坤支支吾吾道,“我……我也不想的啊,那些人我本來都要躲掉了,可是也不知道從那個旮旯窩跑出來了一只貓,那貓賊胖,一屁股就撲到了我臉上,我當時只看到眼前一道黑影飛過,就以為被人發現了,那個不就害怕嘛……然後然後一個沒控制住就小小地叫了一聲,等我發現撲倒我的是一只貓後……那些本來就要跑掉的村民突然都撤了回來,甚至周圍那些人聽到了我的聲音都往我這邊來了。”

這飛來橫禍,蔡晶晶和柳小梅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只能感嘆一句她們遇到熊坤真是倒了八輩子大黴。汪畔聽後也是非常的無奈,沒想到之前救過自己一命的大胖貓這回卻是間接地害了他們。被三十多個甚至之後會越來越多的村民圍攻,他們該怎麽逃?

“啪——”

這麽想着,熊坤靠着的門上突然砸進來了一把斧頭。接着,又是一聲啪,汪畔附近的窗戶就被一個鋤頭給砸出了一個洞來。等汪畔望過去的時候,那鋤頭已經收了回去,一只眼睛貼了過來。那眼睛瞪得很大,目光垂涎地盯着屋內的人,接着,一道道嘻嘻嘻的笑聲傳入耳邊。

随着怪異的笑聲響起,一聲又一聲地“啪”落在了門上,窗上,甚至有些還落到了牆上,汪畔覺得整座屋子都變得搖晃了起來,天花板好似還有許多塵土雪花般往下掉落,情況非常不妙。

嘻嘻嘻——

啪啪啪!

“這房子不會是什麽豆腐渣工程吧,我怎麽看着像是有随時倒塌的可能?”熊坤已經爬到了屋子的中央,剛才他靠的門已經被砸出了一個又一個的深坑,他哪還敢留在原地,就怕一斧頭下去他腦袋就沒了。

童一菲把佛壇上能擡得動的東西都擡了起來抵在了窗和門上面,算是解了一時所需。雖然有這些東西幫着抵擋一下,但是也撐不了多久,而距離十二點還有大半個小時,這大半小時實在是萬事皆有可能發生,村民再這麽砸下去,屋子分分鐘會被掰倒,而她們一出現在人群裏,怕是下一秒小命就要被收刮去了。

南燕子回頭望着一直不出聲的秦廣深道,“秦哥,現在我們怎麽辦?”

熊坤聽到後也連忙爬到了秦廣深的身邊去,“對對對,秦哥,深哥,我的好哥哥,你是我們這裏最聰明的,你想想有什麽辦法可以讓我們出去的?”

汪畔看傻子一樣看了熊坤一眼,現在這種情況,就是大羅神仙都幫不了他們好嗎?看看四堵被砍得一個一個破洞的牆就知道,屋子外面四面八方都有人在,他們即使想尋機從一個出口跑出去都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辦法有是有,但是……”在汪畔以為秦廣深會說出沒辦法三個字的時候,他卻說出了另一番話,汪畔忍不住驚奇又狐疑地望向了秦廣深,這人在打什麽詭計?

現在有什麽辦法可以讓他們出去?汪畔是想不出來了,童一菲那邊似乎情況也不樂觀。汪畔望向一邊的童一菲,童一菲此時正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瞅着秦廣深。

熊坤可不知道他們的心理想法,聽到秦廣深有辦法後立刻就扒拉住了對方的衣服,“大佬,你是我的大佬,有辦法你就說啊,你還想着藏着掖着嗎?但是什麽,有什麽好但是的,你趕緊說啊,這可等着救命呢。你瞧瞧,我們這裏可有七個人,七條人命啊,你再不想想辦法,等會咱們可都得死在這裏了。”

南燕子跟着低聲道,“秦哥,你有辦法就說出來,有什麽困難我們大家一起想。”

“辦法我可以說,不過她們只能讓王畔畔過來聽。”秦廣深突然伸手指了指汪畔。

搞得這麽神秘?但是有奶便是奶,情況特殊,都快要沒命了,熊坤哪想得那麽多,眼睛一轉立刻道,“沒問題,沒問題,你愛怎樣就怎樣。王畔畔對吧?你,王畔畔你還傻站着幹嘛,趕緊過來!”

汪畔眼裏的懷疑越發的深重,她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柳小梅三人,最後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走到了秦廣深他們身邊去。秦廣深似乎不想接下來的話被童一菲三人聽到,帶着汪畔等人走到了角落去,和童一菲三人拉開了最大的距離。

柳小梅看着好似被排擠的自己,小聲道,“我們怎麽了?怎麽不讓我們過去聽一聽,不是人多力量大,更好解決困難嗎?”而後,柳小梅又低頭嗅了嗅自己的衣服道,“排水口底下太臭了,是不是我們身上帶了味兒熏到了他們,所以他們嫌棄了我們?”

蔡晶晶一想到自己是因為這麽點小理由被嫌棄的,語氣漸漸不岔起來,“我們有那麽臭嗎,用不用這樣?”

童一菲默默聽着她們的對話,然後視線幽幽地瞟到了秦廣深那邊,目光幽深得讓人看不透。

熊坤見人齊了,連忙道,“深哥,說吧,你的辦法是什麽?”

秦廣深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汪畔,然後視線若有似無地落到前面的柳小梅三人身上,壓低聲音道,“我這個辦法有些難辦……”

“什麽難不難辦的,我們這麽多人,還有什麽事情辦不成的?”熊坤一個擺手,着急應道。

“這個方法如果是需要一個魚餌幫我們吸引火力呢?你說難不難?”

“魚餌而已啊,有什麽……難的,嗯?我的哥,剛才我耳朵進水了,你、你剛才說了什麽?”熊坤本來拍着胸脯一副胸有成竹,保證完成任務的模樣,可是後面越聽越不對味兒,等回過神來,表情瞬間就變了,拍着胸口的手也慢慢停了下來,一副不可置信又深怕自己會錯意的樣子。

秦廣深非常好脾氣的又重複了一遍,甚至把話直接都給挑明了,用傻子都能聽懂的語句說道,“辦法不是沒有,現成就有一個,而且這大概也是唯一的一個,逃出去不難,但我們需要有人當誘餌,這卻難了。不過只要有人出去吸引村民的注意力,我們在第一時間離開,那麽熬過這半個小時完全不成問題。”

熊坤脾氣是直,有時候也會犯糊塗,可是今兒不知道怎地,腦子卻清醒得很,腦瓜子賊亮,一聽秦廣深的話就知道他打的什麽主意。熊坤咽了咽口水,驚慌道,“這、這不好吧,誰會那麽好心去當誘餌,外面的人那麽多,當誘餌的人一出去恐怕就……”熊坤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接着道,“你這法子……不是難辦,是根本辦不到啊,我們誰不惜命,又不是大英雄,反正我是不會當那個誘餌的,秦廣深你也不會吧,燕子和王畔畔你們呢,你們又不傻你們怎麽會答應,所以,秦廣深,你這算什麽辦法?”

相比熊坤的粗線條,汪畔在聽到秦廣深上一句話的時候臉色就變得難看了許多,秦廣深不知是毫無察覺還是滿不在乎,被汪畔用無比鋒利的視線注視着,依然像個沒事人一樣,表情淡淡的讓人看不出情緒。

南燕子的目光閃了閃,她低聲道,“秦哥,你是不是打算……”

啪——

大門已經被批開了一個大洞,一只又一只的手瘋狂地往裏面抓撓,眼見着堆積在門口的東西就要被推開,秦廣深也不兜着藏着,他直接敞開天窗說亮話,“我竟然能想到這個辦法,也就能找到魚餌。熊坤擔心的根本不算什麽問題,我們都很惜命,當然不會當這個魚餌。可是有些人卻不同啊,你們難道忘了嗎?我們是人,可是有些人卻不一定就是。”

說着,秦廣深的目光從南燕子、熊坤和汪畔的身上一一滑過,然後幽幽地落到了前面正在找東西擋門擋窗的柳小梅三人那裏,心思亮堂得很。

熊坤定定地盯着秦廣深好一會,然後跟着他視線一起轉到了柳小梅那,此時此刻忽然覺得一直斯斯文文的秦廣深很可怕,“你是想……”

秦廣深斂眸勾起了一抹笑,“我們四個才是玩家,她們的身份難道你們忘了嗎?她們是這個世界的NPC,誰知道是人還是鬼?外面的村民看着也是人的模樣,可是現在你們能說他們就是人嗎?”

“……這……”熊坤指着柳小梅的手指抖了抖,心裏覺得秦廣深這話哪裏不太對,可是細想下又覺得沒有哪裏是不對的。他們的确是玩家,柳小梅她們也的确是NPC,他們本質上就不一樣,區分開來不對嗎?

在躲貓貓游戲中,熊坤已經見識到了村民的可怕,知道那些村民和他們是完全不同的,根本不是人。而村民也是NPC,同是NPC,他們玩家能肯定的說柳小梅關鍵時候就不會像那些村民一樣反咬他們一口嗎?現在他們可是呆在了同一個空間,出事了想跑都來不及!

想想他們住在客棧的前兩天,誰能想到溫溫柔柔,和和氣氣說話的老板娘和員工全變了一副吃人的模樣,還是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在外面砍門砍牆想要進來的村民中,也有老板娘和她客棧員工的身影,之前就是她們不依不饒追了柳小梅等人好幾條街,兇狠戾氣可不比一般人少。

所以,當初有誰能想到溫柔的老板娘會變成這樣?因此,誰又能保證同是NPC的柳小梅、蔡晶晶和童一菲不會在關鍵時候反水,給他們來個致命的一擊?現在他們都是綁在同一條船上的蚱蜢,但是如果有別的“蚱蜢”突然掙脫起來,他們一個不慎可就要有随時翻船的準備。雖然只有柳小梅三個人,而他們是四個人,但是NPC發起瘋來力氣可比他們普通人要大許多,三個NPC也夠嗆了,真打起來誰輸誰贏都說不準。

汪畔看着猶猶豫豫顯然快說服自己答應秦廣深的熊坤,第一個便站了出來道,“我不同意。”

“王畔畔啊,秦廣深也沒說錯啊,他們畢竟只是個NPC,就算……”熊坤弱弱地道。

汪畔直直盯着熊坤,聲音漸冷,“她們雖然是NPC,但是這一路以來有想過害你們嗎?她們在這個世界就像是我們在現實世界一樣,在這裏她們就是人。你們能保證她們當了誘餌後還能活下來嗎?NPC的命就不是命?”

“這能一樣嗎?”

“怎麽就不一樣了?”

看着咄咄逼人的汪畔,熊坤一時氣結,“都說了他們是NPC,游戲你沒玩過嗎?NPC和玩家能一樣嗎?他們死了就死了,有什麽大不了的,難不成還能比你的命金貴?我覺得秦廣深說得辦法可行,死那些NPC好過死我們。外面一樣是NPC,就讓他們互相殘殺去呗,關我們什麽事?是我們想來這裏的嗎?是我們想要玩這個游戲的嗎?不是啊,我們的命都快沒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們女人就是麻煩,天天感情用事,遲早有一天,你就會被所謂的感情拖累,別怪你坤哥沒提醒你!反正這個辦法我贊同,南燕子你呢?難不成你也和王畔畔一樣打算感情用事,這個時候還要裝好人?”

一直沉默不言的南燕子被熊坤點名後,深深地看了一眼汪畔,然後低聲道,“我贊同。”

“三票對一票,王畔畔,你還有什麽話想說的?”熊坤自豪地伸出了三根手指在汪畔的面前晃了晃,“我們這是在救你啊,你知道嗎?NPC只是NPC,死了也許還能重置呢?可我們就不一樣了,我們可就這麽一條命,丢了可就撿不回來了。”

熊坤本來還想說些什麽,手甚至都快拍到了汪畔的肩膀處,可是當他一對上汪畔冷冷投射來的目光,卻是馬上就認了慫,不自然地收回了手讪讪地閉上了嘴巴。

秦廣深走到汪畔的身邊,用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緩緩地道,“既然你那麽在乎這些NPC,你留下來陪她們不就好了嗎?”

秦廣深見汪畔若有所思,似乎把自己的話聽進心裏後,眼裏劃過濃濃的嘲諷。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愚蠢的人,竟然把自己和一群NPC混做一談。如果不是這些NPC,他們根本淪落不到這麽狼狽的地步,如果沒有死亡搖一搖,他們也根本不會夜夜擔心哪一天突然就沒了命。秦廣深自己本來有着大好的前途,現在全都給死亡搖一搖毀了,他怎麽能不恨?越想,秦廣深心裏的怨氣就越重,看着汪畔的眼神就越毒辣,似乎把死亡搖一搖惹出的一切都強加到了汪畔的身上,恨不得她當場沒了命。

熊坤不再管汪畔,指着柳小梅三人回頭小聲問秦廣深,“她們有三個人,誘餌我們該選誰?”

秦廣深錯開汪畔向前走了兩步,指着坐在地上歇息的蔡晶晶努了努嘴,“那個蔡晶晶就挺好的。”

熊坤把目光落到了蔡晶晶身上,從頭打量到腳,看到蔡晶晶那受傷的腿時,了然地點了點頭,不過在走過去時卻是顯得有些猶豫,“……我們真的要這麽做嗎?”

剛剛他的聲音最大,現在倒是畏縮了起來。

秦廣深視線如刀子般落到熊坤那,他淡淡道,“不想做你可以退出,但是你要明白,這世上可沒有後悔藥可以吃。”

啪啪——

嘻嘻……我的皮……

你們快出來啊……你們快出來啊……

耳邊破門的聲音還在孜孜不倦地響着,那些村民詭異的聲音更是不絕于耳,不管是門還是窗,甚至是寺廟的牆,此時都被破開了一個又一個的洞。在熊坤視線前方,一個男人已經從一個破洞裏伸進來了一個腦袋,接着是他的一只手……

其他的洞裏也很熱鬧,一雙又一雙的手瘋狂地伸進屋內來,一只又一只的眼睛透着洞口緊緊地往裏張望,每只眼睛裏都充滿了深深的惡意……

童一菲和柳小梅拽着裏屋翻出來的椅子一下又一下地砸在這些伸進了半邊身體的村民身上,可是椅子都被砸得支離破碎了,那些村民除了腦袋歪了之外,卻根本沒有任何變化,他們依然還在孜孜不倦地往屋內爬着。

熊坤看到這樣的畫面,只聽到了自己心髒瘋狂的跳動聲和自己那已經脫口而出的話。

“我做!”

秦廣深嘴角一咧,似乎很高興熊坤做了這個正确的決定。他眉頭一挑,笑着道,“你也別有什麽負擔,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們為了活命才選擇這樣做,沒有錯吧。而且,最重要的是,你別忘了,她們是NPC,我們是人,我們是不一樣的。如果不是他們NPC,如果不是死亡搖一搖,我們根本用不着這麽的狼狽。”

熊坤那邊許久沒說話,過了一會,才聽到他喃喃說了一句,“你說得對。”

“看來只有一個是傻子。”秦廣深望着還傻站在原地的汪畔嗤地笑了一聲,轉身對熊坤和南燕子招了招手,意思非常的明了。

南燕子和熊坤暗自點了點頭,在秦廣深說出“動手”二字的時候,兩人就分散跑了開來。一個跑到了柳小梅的背後,一個則跑到了蔡晶晶那裏。一切都發生得非常的突然,蔡晶晶被熊坤拽起來的時候還是一臉的茫然,更不用說柳小梅,她現在還沒明白自己已經被監視了起來。

“你們要幹嘛!你們拉着我去哪,好痛,放手,你個死胖子趕緊給我放手!!”

“晶晶你怎麽了?”柳小梅聽到蔡晶晶的聲音被吓了一條,回頭剛準備跑到蔡晶晶的面前時,一道黑影卻突然出現,穩穩地擋住了她的去路。柳小梅愣了兩秒,大腦有短暫的空白,“……南燕子你們在幹嘛?”

“你們要幹嘛?放開我,好痛!你們是聾子嗎?你們到底要拖我去哪?我不要離開,你們快放手,快放手啊!!小梅,小梅快救我……”

柳小梅看着熊坤拖拽着蔡晶晶朝着大門而去,吓得也跟着叫了起來,“你們抓着晶晶幹嘛?!晶晶腳受傷了,你們不知道嗎?快放開她啊,你們怎麽了,你們要把晶晶拉到哪裏去,南燕子你放開我,你們快把晶晶放了!!”

柳小梅抓着南燕子的手臂,就想要破開她的攔阻跑到蔡晶晶那,可是南燕子的雙臂就像是銅牆鐵壁般,任她怎麽推怎麽拽,都無法撼動半分。

蔡晶晶此時已經被熊坤拖到了門前,那些落在門上的斧頭眼見着就要落到蔡晶晶的身上,柳小梅的眼淚都出來了,她可憐又無助地抓着南燕子,苦苦哀求道,“嗚嗚……你們到底想幹嘛,放開晶晶……嗚嗚不要把晶晶拖出去,不要不要,我求你們了……嗚嗚,我求求你們放過她……”

南燕子的臉上有一絲松動,但是很快那點松動又被掩了下去,她撇開了頭不去看柳小梅,而那雙手依然緊緊地攔着對方不讓她離開。

童一菲被秦廣深攔着,相比柳小梅的歇斯底裏,童一菲這邊可謂是冷靜得過了頭,好似被拖到外面的不是和她一樣的NPC,只是一個毫不相幹的陌生人,而秦廣深他們在她面前做的也只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樣。那冷靜的眸子反而讓洋洋得意的秦廣深産生了一絲他都察覺不到的懼意。

“果然是人類獨有的劣根性。”童一菲喃喃自語地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也不知道這話是說給秦廣深聽的,還是說給她自己。

熊坤雙手拽着蔡晶晶不讓她反抗的同時,右腳已經伸到了門前,看來是打算把門口阻擋物全都踢開。就在他把大半的阻攔物踢開的時候,汪畔忽然動了,在秦廣深詫異的目光下,汪畔突然飛撲向了熊坤,整個身體挂在了熊坤的背上。

蔡晶晶一看熊坤的手松了,就立刻掙脫了他的束縛跌坐在了地上。熊坤沒想到半路竟然會跳出個程咬金,更想不到這個程咬金竟然會是汪畔,他一時不察,整個人就被壓到了門前的阻擋物上,只聽砰的一聲,碎屑亂飛,兩人都重重地從碎成兩半的阻擋物中跌到了地上。

與此同時,大門被外面的村民完全破開了!

熊坤已經被砸懵了,完全不知道現在的情況對他而言有多危險,倒是汪畔反應最快,拽着熊坤翻身就往後退了好幾步。

不過在汪畔松開熊坤的時候,一雙手卻來到了汪畔的背部,用力地把她推向了龇牙咧嘴的村民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