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緒清雙手緩緩伸縮,立刻就有黑衣人無聲無息的倒下。他的馬匹仍在打着響鼻,連續的身體撞擊地面聲,讓這匹馬的馬頭微微後縮,大大的馬眼看着眼前怪異的一幕。
黑衣人首領驚慌失措中連退四五丈,看着四名屬下一聲不吭倒在地上,不由得驚呼一聲:“有鬼!”
嚴緒清跨出一步,瞬間出現在首領身前,伸出左手食指往他的臉上一戳,黑衣人首領心魂俱裂,手上的匕首本能一擋,只聽得極其輕微的“當”聲,匕首分作兩截,斷裂的刀尖如同飛镖一般,發出嗚的一聲尖嘯,反射向他的胸口。
這人的武功超出手下甚多,千鈞一發之際,竟然含胸收腹,卸去刀尖射來的沖擊力,然後吐氣發聲,“嘿”了一聲,身軀驟然一漲,刀尖竟然沒有入肉,而是“啪”的掉落在地。
嚴緒清再次嘆氣,微微的嘆息聲令這燕子嶺似乎有所呼應,一時間有種山雨欲來的錯覺,山上的雲霧剎那間都停住不動。
他點點頭,“嗯”了一聲,也不知道是贊賞還是驚訝,黑衣人首領眼見不利,右手入懷,剛要掏出什麽,嚴緒清跨出一步,已站在他的身前,再次用左手的食指沖着他一點。黑衣人兩眼露出絕望之色,用力一咬牙,狠狠心伸出雙手重疊在一起,奮力抵抗嚴緒清的空澀一指。
連聲音都沒有發出,黑衣人首領的身體騰空而起向後摔出,口中噴出的鮮血如同一根紅色的長繩,随着身體抛出的弧線劃出散亂的線條。
嚴緒清搖搖頭,輕聲道:“自作孽,不可活!”
他看着黑衣人落下山崖,返身牽馬,聽見黑衣人重重撞到山壁,再接着摔落在山崖下發出令人肉顫的“啪”聲,接着一聲凄厲的呼喊自黑衣人嘴裏發出:“少爺……”随後是一道絢麗的焰火自他墜落處噴發。
嚴緒清怔了怔,沒想到這人如此頑強,竟在垂死之際還能發出訊號,既然如此,那就看一看,有什麽事情發生吧。
就他的經驗來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然在此地偶遇,他倒要看看,這頑強的黑衣人到底會召喚到哪一路大神?
他從黑衣人首領落下的山崖下如履平地般走上來,五名黑衣人的随身攜帶都被檢查過,但無法判斷那些人到底是什麽身份。黑衣人首領倒是寶貝甚多,除了已經廢掉的一支焰火外,居然還有一支沒有用過的焰火。在那些雜物中,除了銀兩外,竟然還有四五件女人的亵衣。
嚴緒清樂了,看這些亵衣大小不一,明顯不是一人所有,不知道這死去的黑衣人是如何弄到的,但很顯然,這黑衣人首領一定是很長時間在野外生存,沒有女人作陪,便收集這些物事傾瀉內火聊以自樂。
想到自己年輕時也曾經這般狂蕩不羁,嚴緒清嘴角一咧,再次瞥了一眼那首領的屍首,頗有點惺惺相惜。
他正待将這些亵衣一把捏碎,想了想,停下手,竟然把它們揣進自己懷裏。
叱咤天下的嚴緒清年事已高,清心寡欲,也就這麽一點愛好了。俗語說,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面對着這些無主之物,既然能被年輕力壯、武藝高強的黑衣人收藏,想來定然有着格外的香豔。
等了一柱香的功夫,卻沒有任何動靜傳來,嚴緒清頗有些失望,看來這人的臨死示警,也只是故弄玄虛罷了。
他一一将崖上的四具屍首扔下山崖,這山不過幾十丈高,雖然密林叢生,卻也沒有延緩屍首落地的時間,幾息過後,山谷傳來沉悶的聲音。
嚴緒清微微皺眉,原本應該發出四聲落地聲,竟然只響了三聲就沒了。他微微側耳,只聽見山林中忽然響起嘩啦啦的衣袂破空聲,此起彼伏,細聽之下,竟是從幾個方位發出,而且判斷不出到底有多少人出現。
對于嚴緒清來說,這種情形極為少見,不由臉色凝重了許多。
他将雙手背在身後,緩緩擡起頭。
在他的上方石壁上,出現一個面色蒼白的俊逸青年,看起來不過二十來歲的模樣,身穿一件金黃色的長袍。在他身周,站立着三名三十歲左右的黑衣人。三名黑衣人中的每一人都雙手抱臂,氣勢沉穩不動如山,俯視着下方的嚴緒清,如同三位君王。
但因金袍年輕人的存在,三人無邊的氣勢僅如衆星拱月般,更襯得年輕人天下無雙。雖然年輕人的臉色蒼白,但那種從骨子裏散發出的壓迫感,令得嚴緒清都不由自主的緊了緊背在身後的雙手。
年輕人沒有說話,他右手邊的一人說道:“前輩,不知道我家仆人如何得罪了閣下,竟然全部被前輩殺死?”
嚴緒清微微搖頭,說道:“他們沒有得罪老夫,只是想取我性命,你說老夫該怎麽做?”
這人皺了皺眉,說道:“那就只怪幾名仆人有眼無珠技不如人了,請教前輩高姓大名?”
嚴緒清摸了一下懷裏的亵衣,樂呵呵道:“小老兒籍籍無名,敢問閣下幾位高姓大名?”
這人眉頭立起,說道:“前輩既然不肯報出名號,休怪我等得罪了!”話音剛落,便沿着山壁閑庭漫步般緩緩走下,陡峭的山壁在這人腳下竟如同臺階一般,片刻間來到嚴緒清面前。
嚴緒清後退一步,雙手垂在身側,袖袍如波浪般微微蕩漾。這人探出左手向着他的胸口一抓,形如鶴爪,五只手指分別按向他的五個穴道。
這人出手似乎并不快,仔細看去,卻能看到其五個手指如靈蛇吐信,不住伸縮,因為速度極快,乍一眼看去仿佛鶴爪之型未曾動過。
這一區別于王朝甚至于東洲的武技手法,令嚴緒清想起了幾十年前赫赫有名的一位外號“鶴手”的東洲武林人士。那時的嚴緒清也是如同眼前的黑衣人一般年紀,而那位“鶴手”卻是鶴發童顏的一位老者。
“鶴手”全名不詳,所屬國家不詳,年紀不詳,任意行走于江湖,憑一時興致處事,亦正亦邪,全無規則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