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到了承翊要出發的日子。
琳琅幾乎一夜未眠,到了早上,承翊跟小福寶道別過後,看到琳琅還在檢查他的行裝。
“我覺得冬衣還不夠,被褥還是要多帶一套,其他的差不多可以,我再看看······”
承翊從身後擁住她,溫柔的開口,“已經夠了,阿琅,你不要太緊張。”
琳琅松開他的手,轉過身來,有些憔悴的神色更顯得我見猶憐,她強撐着精神,“我沒有緊張,一點兒也不。”
承翊吻了吻她的額頭,“阿琅,我答應你,我一定會——”
“我不要你答應我什麽!”琳琅猛地撲到他懷裏,聲音哽咽,“我也不說告別的話,我知道王爺會平安回來的,毫發無傷的回來!到那時候,我們再談以後,我再向你要一百個一千個承諾。”
“好。”承翊緊緊的抱着她,她身上的體溫永遠可以帶給他無窮的力量,他堅定的回答,“等我回來,再談以後。”
兩人成親之後,除了琳琅待産分開的那些天,剩下的時候他們都在一起,自然的親密,自然的膩歪,如同清新的空氣,讓人舒适自在。這般難舍難分的時刻,實在是少有。而正是也因為有這種時刻,他們才意識到,他們在彼此的生命中,早已經緊密相連,不可分割。
※
冬兒又去祁王府玩耍了一整日才回家,他最近多了一項任務,就是和母親彙報琳琅的情況,“阿娘,姨母今天給我們做了風筝!她看起來很高興,但中間福寶妹妹搗亂,把風筝踩壞了,姨母又不太高興了,那是姨母給姨父做的。不過呢,我把我做的風筝給了姨母,她就沒有責怪福寶妹妹了!”
寒傾笑着點頭,給他擦額頭上的汗水,“天兒漸漸冷了,你還熱成這樣子,以後走路慢點,不要跑,咳咳咳咳·······”穆寒傾又偏頭咳嗽起來。
“我想早點回來和母親說嘛。阿娘,你趕快好起來,這樣就能和我一起去看姨母了。”
“好,阿娘很快就會好了,冬兒乖,沒有和姨母提過我的病吧。”
“姨母問了幾次,冬兒都說母親很好,但姨母說她過幾日要親自來看您。”冬兒想了一個好主意,“阿娘,我們不如搬去和姨母住吧!這樣就不用來回跑了!”
外頭突然響起了一個冰冷的聲音:“連家都不要了,你要搬到哪兒去啊。”
顧連訣手裏拿着木劍,一看就是給小孩子準備的,冬兒一瞧見他,便直往穆寒傾身後躲,眼神怯怯地。
顧連訣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你怕什麽,我會吃了你啊。”
寒傾也安慰他,“冬兒,這是阿爹呀,咳咳咳咳······快看,阿爹給你帶禮物了,快去看看。”
“怎麽受了風寒還沒好啊。”顧連訣皺起眉頭,将那木劍丢在桌上,“你這小子,若是孝順的,就應該陪着你娘親,老是往別人家跑做什麽?過來!”
冬兒想往後躲,穆寒傾卻推着他前進,柔聲安慰着,“冬兒,這是阿爹,他很疼你的,不用怕。”
顧連訣看不慣他這麽畏縮,用力将他的小胳膊一拽,拉到自個面前,“你怕什麽?我來問問你,你最近學問學得怎麽樣,先生教了什麽詩,背一首來聽聽。”
冬兒眼睛始終看着地面,背出一首《觀獵》來:
風勁角弓鳴,将軍獵渭城。草枯鷹眼疾,雪盡馬蹄輕。
忽過新豐市,還歸細柳營。回看射雕處,千裏暮雲平。
顧連訣絲毫沒有他父親和弟弟的文采,也不懂這詩是什麽意思,只聽他兒子順順當當的背下來,便喜得連連點頭,又把丢在桌上的木劍遞給他,“功課做的不錯,這是獎勵你的。”
冬兒看到這好玩的東西,心情一下子放松了不少,接過這木劍敲了敲,天真的開口,“外公和姨父也給我做過木劍,比這一把好看。”
顧連訣的神色一下子冷下來,冬兒渾然不覺的繼續說,“我現在也更喜歡弓箭,姨父的騎射可厲害了,他答應教我·······”
“姨父姨父!他那麽厲害,你去找他去啊!不然改了蕭姓,才能名正言順的住在那王府裏頭!”顧連訣神色暴躁,一把奪過冬兒手裏的木劍,丢在地上狠狠的踩了幾腳。
冬兒踉跄的退後幾步,愣了一愣,馬上癟嘴哭了起來。
穆寒傾趕緊上前護住兒子,“不哭不哭,冬兒不哭啊。”她狠狠的瞪着顧連訣,“你朝兒子發火是什麽本事!他現在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你了解過嗎?你耐心陪他玩過一次嗎?你都沒有真正關心過他,現在又來耍什麽嚴父的威風?可笑!”
冬兒哭着嚷着,“阿娘,我們去找姨父,我們去找姨母吧!”
顧連訣聽着火氣更旺,不管不顧的指着穆寒傾道,“你看看,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兒子!和你那妹妹一樣,整日就想着攀附皇家權貴,有沒有點廉恥之心!”
穆寒傾走上前,幹脆利落的朝他臉上招呼了一巴掌,又是憤怒又是心寒,“顧連訣,我現在已經沒有辦法和你溝通了。我求求你,你能不能有一次,就一次,用你的大腦想一想你自己的責任啊,小孩子分不清利弊,也不會知道你口中那麽肮髒的東西,他們只知道誰對他們好,他們就喜歡誰,就這麽簡單。關于琳兒,你不喜歡她,可以。但請你不要在我面前說她半個不字,她是我妹妹。永遠都是我最親的人,也是冬兒最親的人。”
和寒傾吵了無數次的架,還是頭一回動手,顧連訣感覺自己的臉頰火辣辣的疼,應該都腫了。
他突然覺得很可笑,本來都對他失望透頂了,他還想着要挽回,要補救什麽?面如冰霜的妻子,害怕哭泣的孩子,這個房間的氣氛糟糕透頂,這裏不歡迎他,他是個外人。
“我知道了。”顧連訣點着頭走出門去,“現在我知道了。”
這世上還有比他更失敗的夫君,更失敗的父親嗎?
※
瞧着顧連訣又在一杯接一杯的買醉,銘柔讨好貼心的服侍,“好了,悠着點喝,酒不能喝得這麽猛呀。”
“你也來管我?!”顧連訣眼睛一橫。
銘柔立刻放軟了聲音說,“哎呦,我哪裏敢啊,好好好,都聽您的,我陪您喝個盡興。來人,再拿兩瓶酒來!”
酒很快上了來,銘柔給他斟了一杯,又是揉肩又是捶背的,輕聲道,“是又和夫人鬧矛盾了吧,夫人近日身體不好,大人也讓着她些。”
“又不是我讓她生病的,這麽大都不會照顧自己嗎?”接着卻又問,“不過病得也太久了,請沒請大夫啊。”
“夫人每天都吃着藥呢,大人別擔心了。”銘柔話鋒一轉,“還有咱們家的冬兒,可真是個孝順孩子,為了哄她娘親開心,幾乎每天都往祁王府跑,回來一五一十的彙報他那姨母的情況,看着真讓人暖心。”
一說這個,顧連訣的怒火又升騰起來,“暖心什麽!我兒子姓顧不姓蕭,天天關心外人的情況做什麽!那個穆琳琅,我真是,真是恨不得······”
他将酒杯裏的酒一飲而盡後,順勢把酒杯摔在地上。
銘柔順勢攀在他身上,柔聲的寬慰,“大人現在生氣有什麽用,人家是祁王妃,祁王又最是得皇上信任,誰能動得了她呀!”
“哼,那種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就是要狠狠吃點苦頭,才知道教訓!”
“大人要真想懲治她,我倒有個法子。”銘柔躺在他懷裏,拽着他衣襟上的袖口,“大人還記得我們那位‘朋友’嗎?”
顧連訣心頭一震,藏着心頭的不堪瞬間暴露,他立馬搖頭,“不行,我們不能再找她了!”
“大人,你難道不想教訓一下穆琳琅嗎?而且這一次,根本不用你出面,我替你去找她。”銘柔繼續誘惑着,“不過在我去找她之前,大人要幫我一個忙。”
“什麽忙?”
“大人和那位緣法道長的關系很好吧。”她也是最近才聽顧連訣說起,最近城中的幾件案子,緣法幫了他們大理寺不少忙。
顧連訣有些疑惑,“和道長有什麽關系?”
銘柔露出一個極嬌媚的笑容,“有勞大人替我去白雲觀一趟,向道長打聽一些事情。”
顧連訣沉吟着,沒有回答,但銘柔知道,他肯定會去的。
她捧着他的臉,往他的唇上貼去,“那我就先謝謝大人了。”
在莊子上受苦受累的那些日子,她永遠忘不掉,一開始她恨顧連訣的無情,但天下的男人都是這般,她見過太多了,她轉而又繼續恨上了穆寒傾,恨她生來榮貴,恨她在牢牢掌控着顧府,恨她可以對顧連訣毫不在意,動辄斥罵,而自己卻要小心翼翼,使出渾身解數來讨好。
這一次,銘柔告訴自己,她絕不會手軟。只要除掉穆寒傾和穆琳琅這對姐妹,她就能安穩坐穩顧府女主人的位置。為此,她不惜與妖為伍。
作者有話要說: 更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