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個娃娃坐在門樓下觀看。

劉大鵬說道:

這是個啥子廟子呢?咋個會如此倒塌?

吳小二說道:

這是個三義廟,三義廟曉不曉得嘛?我也是聽公公說過,張飛就是我們這裏的人,所以就立了個廟子在這裏,前天聽公公說要約上前後莊出些錢修理一番。

鄧天犢說道:

我想起了當年劉關張三人在桃園結義,誓同生死,患難不離的情景,後來劉玄德做了皇帝,關張二人皆封為神,我們今天既情投意合,為啥子不可以學他們也拜為生死弟兄,異日功名富貴,貧賤患難,共相扶持,不知你們意見如何?

二人說道:

好啊!

三人尋路歸來。

次日,

擇了吉日,宰了一只肥羊,買了一大壇酒,并金銀紙馬,叫了幾個娃娃擡到廟上去擺齊,然後,開始對神歃血為盟。

劉大鵬年長為兄,吳小二的正名叫吳二寶,排名第二,鄧天犢第三,發誓同盟,祭拜燒化紙錢,将福物煮熟,聚會衆娃娃飲了一天的酒,然後散去。

從此,果然情投意合,終日游蕩。

看看歲殘,人人都在收拾過年。

光陰迅速,不覺又是早春天氣。

但見:

三陽轉運,萬物生輝。

三陽運轉,滿天明媚似開圖。

萬物生輝,遍地芳菲如布錦。

梅殘數點雪,麥漲一川雲。

花香風氣暖,雲潛日光新。

道旁楊柳舒青眼,膏雨滋生萬象春。

交了新春,

那胡林莊雖是個村莊,倒也風俗淳厚,人人都在賀節尊長敬客。

二娘在莊上,也是這家請那家邀,到元宵還請不完。

又住了個把月,

只見:

風和日麗,草綠花香,人人家的老□□女都車馬紛紛拜掃先茔。

又早是清明節近,

大媽也備了酒肴,請上幾個親眷并喊上二娘,一同去上墳游春,衆女眷也輪流作東,又玩了幾天,過了清明。

二娘想起劉老頭死得可憐,無人燒化紙錢,浪蕩游魂,不知飄泊何處。

也備了些羹飯,喚着劉大鵬就在溪邊樹下擺設了,遙空遙祭的哭了一場。

二娘哭了半天,衆婦人勸住。

回來路上,

見這春光明媚,觸景生情,想起唐永喬臨別之言,餘情不斷,又有了要去京都找尋的打算。

遂喚了來劉大鵬與他說知。

劉大鵬說道:

在這裏這麽好安穩的日子不過,娘卻要去投人,如若沒找到,咋辦?

二娘說道:

在這裏住下去也不是個常法,這畢竟不是我們的家,住久了也會讓人厭的,雖不趕你走,自己住着也沒趣嘛!不如走一回,過些時日再來,人情也新鮮些。

劉大鵬見娘執意要去,知道再說也是多講,便答應了。

出去對吳二寶和鄧天犢說道:

明天我就要與兩位賢弟分別了,也不知啥子時候會再相見。

吳二寶說道:

哥哥要去,我們也同你一起去吧!

鄧天犢說道:

你咋個能去呢?你公公如何肯放你去?只是期望哥哥能早些回來。

說罷,

三人到店裏吃杯敘別酒去了。

且說,

二娘上大媽那裏告之要上京的事。

胡公公說道:

既然是大嫂堅執要去,我們也就不好再留了,只是務望以後還來走走。

大媽便置些酒菜與二娘送行,

二娘吃過酒,謝了,回房收拾好行李。

媳婦兒張氏晚上又備了些酒菜在房內餞行。

舉杯向二娘說道:

難得大嫂光臨寒舍,一向怠慢,幸喜情投意合,本想常留大嫂在此相聚,不想又要遠行,只是我心頭有句話很久要想向大嫂談談,不知可不可行?

二娘說道:

一直以來就承大娘的恩情感激不盡,今天一旦離別而去,覺得心裏很過不去,無奈,因舍親久別,急欲一見,不知大娘還有什麽話要吩咐的,二娘無不從命。

媳婦兒張氏說道:

你我相處半年多,一旦分離,恐以後再相逢,或孩子們再相見時,情意生疏了,我的意思是想與大嫂拜為姊妹,将胡含珠聘定給劉大鵬,不曉得大嫂的意下如何?

二娘說道:

多承大娘美意,只是我仰攀不起,珠兒配犬子,這咋個當得起啊!

媳婦兒張氏說道:

說啥子話哦?我們也不過是莊戶人家。

遂令丫頭擺下香案,同拜天地。

卻是二娘長些,對拜過了,又拜了親祠,公公婆婆也拜過。

然後,叫過劉大鵬與胡含珠各拜了姨娘丈母,小夫妻又交拜過。

媳婦兒張氏就對胡含珠說道:

以後哥哥相見,就不要生疏了,要以嫡親相待。

遂坐下吃酒。飲至更深方散。

五鼓起來吃了飯,

胡公公就送了三十兩盤費并衣服行李,媳婦兒張氏又送了二十兩并衣服首飾等物。

二娘謝了收起,叫劉大鵬備馬,胡公公說道:

一匹馬難騎兩個人,路上也難尋草料,不如留在這裏,以後再來取吧!我雇兩個騾子與你。

二娘拜謝了衆女眷,等騾夫到了,遂将行李等搭上。

胡公公說道:

這騾夫是我莊上的一個農夫,名叫胡邁辟,性子有些過場,他的腳錢一兩六錢,我已經付清與他,如果他在路上又向你索取,你就不要理他了。

二娘又謝了衆人,大哭一場,胡含珠也扯住姨娘大哭不放。

二娘同劉大鵬上了騾夫胡邁辟牲口,凄凄惶惶而去。

此時日色才出,

走了有二三裏路。

劉大鵬說道:

我那兩個兄弟說是要來送我的,咋個還不見人來呢?

騾夫胡邁辟說道:

是不是已經在大路上哩!

又走了裏多路,

就聽到有人在後面使勁地喊着:

哥哥緩行!

劉大鵬勒住胡邁辟牲口,回頭看時,只吳二寶和鄧天犢騎着馬趕來了,後面挑了兩擔走着。

吳二寶說道:

哥哥走得太早了,我們半夜三更宰了羊煮熟了來的。

說罷,

大家來到樹下芳草坡前,

坐下,請二娘上坐,衆人圍坐,擺下肴馔。

吳二寶斟酒奉敬二娘,說道:

孩兒們一向未曾孝敬過母親,今天遠行,聊備一杯水酒,略補孝敬之意,請母親滿飲此杯,望前途保重。

二娘接酒稱謝。

飲畢,

鄧天犢也敬了一杯,二人又敬了劉大鵬,衆人狼吞虎咽,一陣風卷殘雲,吃喝了一會。

日色将中,

騾夫胡邁辟就來催道了。

走罷,

二娘都站起身來,三人扶二娘上了胡邁辟牲口。

鄧天犢說道:

我們再送母親哥哥一程。

劉天鵬說道:

兄弟們回去吧!送君千裏終須一別,只是兄弟們前程萬裏,需各自努力保重要緊。

吳二寶說道:

哥哥到京城,千萬記着要給我們寄封書信來啊!如若尋到了親戚,望早早回來,小弟們有時間方便的話一定上京城去看你的。

三人相對大哭,好難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