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

二娘一住就是兩月。

天氣漸寒,

胡公公買了些綢緞布匹,與她母子做了幾身冬衣。

天晴了,

二娘又提出要起身。

媳婦兒張氏又苦留,結果,又住了下來。

胡公公說道:

不是硬要久留大嫂,只是因為大嫂要北去的路上已經是天寒荒險,連客商都不願走了,何況你一個女人家,聽說京中近日米糧甚貴,要五兩多一石,你如若到了那裏,一時沒找到令親,咋辦?豈不要耽誤了?不如就在這裏過了冬寒,我再找個熟識先替你寄個信去,等到春暖花香時再去不遲,我後面西邊為你收拾幾間潔淨屋,與大嫂住,喊兩個丫頭服侍你,大嫂,你看如何?

媳婦兒張氏說道:

何必要去西邊住下,就住我對面房裏吧!我家那個人一向不在家,我也正好無人作伴,早晚,大嫂與我擺擺閑話,談談心事,也好啊!

說罷,

就去收拾潔淨,鋪了床帳,将行李搬去。

二娘實在推辭不過這一家人的情,只得又住了下來。

媳婦兒張氏又說道:

你家那小娃兒不如在在我家私塾叫他去讀些書識點字,都是我家現成的先生。

二娘說道:

真是打攪你們了,讓你們如此費心。

婆婆說道:

不算啥!先生是我家包定的,不過添些紙筆罷了。

遂擇了吉日,

送劉大鵬上學,與吳小二,鄧天犢同學。

這兩個都是頑劣不肯讀書的蜀犬吠日的娃娃,這下又添了這麽個沒有籠頭的馬,咋個收得住野性。

那個私塾先生不過也是個村學究混賬而已。

每天被這三個鬼頭子娃娃給這先生送壺燒酒,把先生灌的爛醉了,也就随他們去閑游放蕩。

胡公公年邁,也照管不到他們,也便任他們終日胡為的游廢學規,去踢踺子,打架鬥毆,抓雀子趕獐的玩耍。

一天,

三人在外玩耍,坐在柳樹下閑談。

只見一群鵝正從上流浮在綠水上,漾着清波游下來。

鵝見了人都齊聲興奮地叫起來。

劉大鵬抓起一個土塊就向群鵝迎面打去,正打在前面那個鵝的頭上。

那鵝把頭搖了搖就鑽下水去了。

吳小二和鄧天犢也不甘勢弱,遂你一塊我一塊的一陣亂打。

鄧天犢幹脆撿起一塊大磚打過去,當時就把一只鵝的頸項打斷了。

吳小二說道:

不曉得是誰家的鵝,不要找過來挨他的罵喲?一旦公公曉得了,我們又要挨罰打了。

鄧天犢說道:

不要怕,沒有事,一不做二不休,幹脆拿過來煮了吃,都不要開腔,問過來只說不曉得。

劉天鵬便用棍子把那只打死了的鵝撈上岸來,說道:

到那裏去煮呢?

鄧天犢說道:

土地祠去罷!

吳小二說道:

不好,那裏是和尚吃齋的地方,和尚看見肯定要去告發,咋個去的呢?不如到前面那家酒店去加哈工更好,這樣嘛!你們先去,我跑回去向外婆讨些錢買壺酒就過來。

鄧天犢就将鵝提起,藏在衣服下,也不走莊子前過。

過了橋,從田埂上轉過去,便來到個酒店內。

這家酒店:

前臨大路,後接澄溪,

幾叢殘菊傍疏籬,數點早梅依古岸,

處處軒窗明亮,層層坐具清幽。

二人坐下,

将鵝放下,然後喊店小二拿去煮了。

店二提起來看了,說道:

噫!咋個不是殺死的呢?被打斷的啊!

鄧天犢說道:

廢□□話幹啥子?喊你去煮了你就去煮嘛!

店二就不言語了,笑着提到溪邊退毛去了。

一會,

吳小二也來了。

鄧天犢說道:

讨了多少錢?

吳小二說道:盡夠我們一醉了!

店二拿了酒肴。

三人把桌子移到菊籬邊開始慢酌起來。

等鵝煮熟整巴适了,又叫取面打餅。

三個娃娃飲至下午,都醉的起不了身。

吳小二東歪西倒的将銀子付與店二,店二說道:

多哩!

劉大鵬說道:

收起!收起!下次再算!

說罷,

三人乘着酒興往野外閑步而去。

見山坡上睡着一群羊,酒醺醺的看見前面如大雪遍地。

三人走到跟前,有四五個牧童坐在地上玩耍,見是莊上的三位官人,都齊站起來。

劉大鵬說道:

這群羊有多少只喲?

牧童說道:

有三千多只!莊上胡公公有二千多只!前村李小三有一千多只!後村朱永如有七百多只!

吳小二說道:

這麽多羊混合在一起,咋個分得出來呢?

牧童說道:

都有印記號的,只要吹起號來,它們就知道各自歸群了。

鄧天犢說道:

你分給我們看一下呢?

那牧童吹了幾聲哨子,這群羊瞬間就分開三個地方站立。

三人拍掌大笑,說道:

有趣!太好耍了!不曉得這群羊會不會鬥呢?

牧童說道:

咋個不會呢!

劉大鵬說道:

那你就讓它們鬥鬥看!

牧童說道:

今天晚了,明天鬥罷!

三人攜手同歸。

次日早飯後,

他們便往羊坡上去,

見牧童都還在棚裏吃飯,羊都尚未岀棚。

三人便前後村去玩耍了一趟,見牧童驅羊出圈,随後都跟着來到山坡下,等羊吃了半天的草,牧童就吹了兩聲哨子,那群羊都齊齊地擺開,分成三隊。

幾個牧童開始在羊群中間跳了一會舞,又喚了幾聲,那群羊忽然就鬥起來了,各張聲勢,進退有法。

鬥了一會,

牧童就執着鞭子分開來。

劉大鵬說道:

再鬥一會嘛?

牧童說道:

恐怕鬥起來性來就要有損傷哩!

三人便又到酒店內飲酒去了,

也喚了牧童跟着他們到店內,賞他們吃酒。

這三個娃娃從此終日無事,

不是去看鬥羊就是去飲酒,

常引得些娃娃們都去看,

又在前後莊村上聚集了五六十多個娃娃分成兩隊,

劉大鵬為元帥,吳小二為軍師,鄧天犢為先鋒,四個牧童為頭目,削木為刀,砍竹為槍,操演鬥陣。

先鬥人陣,後鬥羊陣。

一天,

羊鬥起性來,當時就觸死了幾只。

他們便剝了皮就在羊棚內煮熟了,買了一石酒來大賞三軍。

三人上坐,

四個頭目坐在肩下,幾十個娃娃分成兩班,席地而坐,大酒大肉的吃了。

一天,

他們又到莊上備了馬來,

衆娃娃們簇擁着元帥得勝而歸。

自此天天都來玩耍,攪亂村莊,就瞞了胡公公一個。

一天晚間,

三個娃娃又吃得大醉,

乘着月光信歩而行,不覺走錯了路,忘記過橋,便一直向南走去,說是要走邊邊上揀一條大路走。

結果,

走了有一個更次,來到一座大樹林子。

三人走進林內,見有座破廟。

只見:

寂寞房廊倒塌,荒涼蔓草深埋。

雨淋神佛面生苔,供桌香爐朽壞。

侍從倚牆靠壁,神靈臂折頭歪。

燕泥雀糞積成堆,伏臘無人祭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