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季夏這個名字，大部分學生們的目光都往這裏投來，誰不知道季夏？那個開學晚宴上經由校長介紹給所有人的“天命”，學生的核心，所有人可望而不可及的目标。

單單一個身份擺在這裏就足以拉穩所有仇恨。

季夏放低自己的目光，深吸一口氣朝風陌揚走來，她還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表情和話語面對風陌揚，畢竟那一天夜裏那句話依舊纏繞在她的心頭。

“真是廢物。”夜風中少年冷笑，眉眼裏透着桀骜和鋒銳的光芒。

風陌揚靜靜看着季夏低頭走到他跟前，仿佛刻意回避着什麽尴尬似的，但是她不知道，你越是刻意回避，那個尴尬就永遠在那，會一直尴尬下去，會越來越尴尬。

所以還是風陌揚先開了口：“怎麽？不敢看我？”

他的尾音些微上揚，帶着少年氣的幹淨利落，季夏慢慢擡頭對上他的目光，這才發現他的眼神始終落在自己身上。

那雙眼睛是純黑色的，像是比一般人的瞳色還要深一些，清清亮亮，讓人忍不住想要往裏頭墜下去。

“我是想說。”他停頓片刻，像是在思考什麽合适的措辭，最後有些別扭地開口，“那天的話我有點言重了，向你抱歉。”

這可是驚天大新聞！

在季夏看來，他們這種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人，哪怕真錯了礙着身份也不會承認的，更不要說如此誠懇地向她道歉。

即使季夏內心掀起了狂風浪潮，她面上也能八方不動地擺了擺手，小聲說：“沒關系的。”

她在椅子上坐下來，風陌揚為他戴上那個手環說：“先試試這個好了，那天帶你用的是高階的引靈機，可以細分超能力來源，這臺比較粗略，先大概分一個系法。”

“嗯。”季夏點了點頭，這臺機器看起來毫無殺傷力，比之前電擊的那臺機器安全了不知道多少倍。

前面那麽多人試過這臺機器，季夏當然不存在什麽害怕，所以只是閉上眼睛，集中精神，直直地坐在椅子上。

打字機的聲音在跟前想起，季夏閉上眼睛陷入的黑暗，猶如墜入最深的海底。

她感到自己的身體沒有那麽重了，反而是向上飄的，卻又不是完全空靈，依然有肉體把她往下拉扯。

那個打字機的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遠，漸漸歸于空寂，什麽都聽不到了。

季夏突然覺得有什麽東西在拉扯自己的腳，她用力睜開眼睛，四周還是和閉眼一樣什麽都看不到的黑暗。

可确實有東西在拉她的腳，要把她往下拖拽而去，下面是什麽？季夏看不清。

她只能拼命蹬腿去趕走這些怪物，可是她越踢，那些東西就抓得越緊。

“救命……救，救我！”季夏忍不住大聲喊出來。

頭頂一道微光灑下，那些纏繞在她小腿的，水草般的生物才不甘心地漸次散去。

季夏渙散的視野逐漸聚焦，對上的是風陌揚專注的眼睛。他半跪在她跟前，雙手按着她的肩膀與她平視。

那雙眼睛很幽深，季夏從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直到看到季夏的眼睛重新回複了光彩，風陌揚才長長出了一口氣，他擡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要不是他剛剛以靈力喚醒季夏，說不定她現在還迷失在那片黑暗之中。

“你沒事吧？”季夏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好像每次有她在的地方，都會給別人帶來始料未及的大麻煩。

風陌揚搖了搖頭解釋道：“你剛剛，入魇了。”

入魇這個說法，連風陌揚也只是聽說過而已。

相傳凱文特學院之前有一位學生，他的靈力幾乎接近滿分狀态，所以接觸引靈機的時候，有可能對機械裏原本封印的靈力産生共情，意識随着引靈機飄向神指引的地方。

這個人後來從學院出逃了，不知所蹤。畢竟這樣靈力強大的人要走，學院就是掘地三尺也很難把他找回來。

曾經風靡一時的傳奇終于落幕，變成學生們茶餘飯後的談資，一屆屆流傳下來。

“所以你剛剛看到了什麽？”風陌揚難掩語氣中的好奇。

“什麽也沒有。”季夏想了想，“只是黑暗，一片漆黑，黑暗中有人在拉我的腿。”

這樣麽……風陌揚沉思了片刻，看到引靈機緩緩吐出的一張紙條，他飛快地拉出來，皺眉看着這張紙條。

這樣的眼神看得季夏有些發毛：“怎麽了？”她試探着問。

風陌揚将那張紙條翻了個面正對季夏，上面是标準的打印體字跡：

地系，0%

水系，0%

火系，0%

風系，0%

她一行行掃下來，輕輕嘆了一口氣。

原本季夏以為自己被斷定為新一任的“天命”，雖然是從天上掉下來的稱號，但是總歸可能或多或少有那麽一丢丢天資。

學院裏最差的學生也有百分之三十幾的系數，季夏想，哪怕自己是百分之個位數也好，沒想到連吃了四個徹徹底底的零蛋。

“我就說你們搞錯了，我……”她的目光停在了最後一行，上面寫着。

未知，100%

那句話被噎了回去，她不知所措地看着風陌揚，不知該說些什麽。

100%的絕對狀态，即使在歷年校歷上也是前所未有的，更加可怕的是，這100%的靈力完全屬于學院的未知領域，這意味着一個事實——

這個世界上存在超能力越過地水火風的界限，并且直接抵達滿級的狀态。

這個數據一旦洩露出去，必将引起學院乃至軍方的震動，他們自以為自己掌握的夠多了，卻其實，對來自上古神明的神秘力量一無所知。

風陌揚據說是伏羲氏的嫡系傳人，即使這樣，他的靈力監測也只有93%

在90%以上，每提高百分之一，其靈力就有可能是呈幾何倍數的增長，100%是一個什麽概念，季夏不清楚，風陌揚不清楚，甚至連學院乃至軍方高層都不清楚。

凱文特首位S級100%靈力的學生誕生了！

這對風陌揚來說無疑是一個相當大的爆炸性新聞，但他沒有公布出來，按捺下心頭的震驚看向季夏：“要不然重新再試一次？”

這個結果實在是太詭異了，風陌揚想到把這樣的單子交給老師，必然招致劈頭蓋臉的一通臭罵，也許是機器故障？也許是檢測失誤？他所能處理的方法，也只有再試一次了。

季夏沉默片刻，點了點頭，重新坐回椅子上：“那開始吧。”她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