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高大的黑影站立在薛重身後,見薛重良久不語只是嘆息,那黑影緩緩說道:“薛将軍無需多慮,本宗自會親取歐賊的頭顱。”
薛重微微側過臉,但沒有看那黑影,思索片刻後,說道:“大丈夫喋血沙場,死得其所,天命如此。十年沒見過歐國雲,也該老夫出面會會他了。”
黑影聽了,不再作聲。
……
……
子時,烈陽城。
即使已是深夜,城內卻依然人聲鼎沸。三個月來的最大一場勝利,令整座城池歡騰一片。戰士與百姓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慶祝宣洩,紀律森嚴的軍營,人來客往的酒肆,無不洋溢着發自內心的喜悅,甚至于只有在年節時才會聽到的鞭炮聲,也是徹夜響個不停。
歐國雲坐在馮志勇府邸的太師椅上,他和張葉孫的府院都被嚴烈甲燒了,臨時在這裏主持軍務。聽着府外的歡呼聲,他輕輕摁了摁肩上的傷口,感觸良多,除了日漸高昂的士氣,虎贲軍的戰鬥力也正在迅速提高。今日的兩場以少勝多的惡戰,那些年輕将士對得住老虎贲軍打下的赫赫聲名。
當夜,他決定兩日後再率十萬大軍一鼓作氣攻下陽河府。
士氣高漲,大勢已成,孤城不取就是贻誤戰機了。
十五萬人的虎贲軍,經歷幾場血戰後,損失近兩萬,圍攻陽河府幾乎抛出了虎贲軍的全部家當,和一場賭博無異。
如果打下陽河府,對圍困鎮庭關的倉陽軍和尚玄心而言不啻于敲山震虎,對王朝将士低落的士氣也将是極大的鼓舞。
尚玄心不動則已,一動就是百萬人的大手筆,或許他天生就是見大場面的人。而歐國雲只有十餘萬人,注定要小打小鬧,只能在尚玄心身周騷擾,但真要一口吃下倉陽主力之一的重陽軍,這天下戰局就大變了。
……
……
第三日天光剛亮時,薛重得到戰報:城外四十裏有不下十萬的中平國軍隊正向府城行軍。
薛重哼了一聲:來得挺快嘛!對于歐國雲來打陽河府,他自是早已嚴陣以待。
固守城池,以逸待勞,這是定下的策略,憑着精良的裝備,薛重相信即使歐國雲再多十萬人,也不可能輕易打下陽河府。
一刻鐘後,薛重披挂衣甲縱馬趕到南城頭。一眼望去,三箭之地外一片披着銀色衣甲的騎兵已經先行到達。列陣整齊的大軍中戰旗飄蕩,土黃色的軍旗上寫有“虎贲”二字,黑色的将旗上一個大大的“歐”字。将旗下,一名體态微壯的将領正仰着頭往城頭上看。
在騎兵身後數裏處,步卒尚在行軍,看那速度,用不了半刻鐘也會到達付府城。
薛重看着下方的将領,雙目微微眯着,似乎在回憶着什麽。二人十年沒見面,在他印象裏總是一臉意氣風發的歐國雲變了許多,面部甚至有些猙獰,不過依稀還能看出以前的樣子。
歐國雲遠遠看到老對手薛重,心裏也是感嘆不已。他不知道薛重還能不能認出他,幾個月來,他數次死裏逃生,遭受多次重擊,莫說十年未見的人,就算是很熟的人,一時間也認不來。
“呵呵。”歐國雲笑着對城上拱拱手,高聲喊道,“薛重老友,十年沒見,你也老了啊!”薛重聽了,不由得哈哈大笑,說道:“老夫可是做夢都盼着你死呢,沒想到你還活着。”
當年打的你死我活,沒想到十年後,又要打個你死我活,這二人也算是一對冤家了。
歐國雲高聲道:“當年我們就沒能分出勝負,既然你盼着我死,何不給自己一個機會,在你有生之年,親手取我性命?”
薛重笑道:“歐國雲,你這匹夫休得激我,本将軍早已不是當年的先鋒将,只需匹夫之勇即可,城中的十多萬弟兄還要靠本将軍指揮,豈能與你單打獨鬥。”
歐國雲翻個白眼,樂道:“呵,看你還是一副沒心肝的嘴臉啊,你的二十萬人被本大将軍滅了一半,還自稱十多萬弟兄!你若今日勝我,本大将軍可另走它路,繞開你鎮守的陽河府。你若敗于我手下,我也會放你一條生路,讓你投靠尚玄心。否則,你一手打造的重陽軍,将會全軍覆沒在這陽河府!”
薛重身邊站出一人,滿臉虬髯、濃眉大眼,一聲怒吼:“歐賊!你可敢與我一戰!”這聲音如同奔雷,一聲炸響,正是刀宗掌門人嚴烈甲!
歐國雲輕撫了一下手中長矛,似在壓抑着怒火,片刻後,運足氣力高聲回道:“你這老賊!王朝待你不薄,本大将軍對你更是敬重有加,你竟叛投敵國、為虎作伥,你還有臉向我挑戰?”
其實歐國雲比起嚴烈甲好像也好不到哪裏,一個逆反一個投敵,此刻倒顯得他正義凜然。
沒想到嚴烈甲性如烈火,根本就不屑于言語之争,一縱身竟躍下五丈高的城牆。人在空中時身形展動,煞是優雅,與他那魁梧的身軀反差巨大。落地時,他的身子距離城牆已有十丈之遙。
歐國雲一舉長矛,身後立時向嚴烈甲射去密集的羽箭。嚴烈甲看似不緊不慢的舞動鋼刀,那些索命的羽箭也傷不得他分毫。
片刻後,他距離歐國雲只有二十餘丈。鄭越、李進武高呼一聲,縱馬攔截,歐國雲擔心兩人有失,對着會鐘耳語幾句,會鐘提着鋼刀也縱馬殺去。
嚴烈甲見三名大将掩殺而來,竟是一聲冷笑,手中厚背砍刀一展,砍在鄭越、李進武刺來的長矛上,兩刀幾乎同時施展,三支兵器交擊發出一聲輕響,鄭越和李進武兩人只覺手上一陣酸麻,幾乎握不住仍在嗡鳴的長矛。幸好會鐘拍馬趕到,一刀揮向嚴烈甲,暫時擋住嚴烈甲的攻勢。
二人交手只是片刻,兩柄鋼刀不斷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瞬間各砍出十餘刀,但聽得會鐘一聲慘叫,手裏的鋼刀“嗖”的飛出,胸口濺出一大片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