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大人見笑了。”

“媽媽，如您有空，何妨帶我去看看那些童子？她們二人所言，着實勾起了我的興趣。”

白亭大人輕輕扇動紅扇，語氣裏流露出某種刻意為之的漫不經心。

“倘若我沒空呢？”美婦人的嘴角輕輕翹起。

“媽媽真會說笑。”看似平靜的眼波下暗藏着一段銳利與兇狠，無形中透出的一股壓抑讓少女們面面相觑，噤若寒蟬。

“大人何必如此心急。”美婦人款步走到白亭主人身側俯在他的耳邊輕語，氣若幽蘭，“我明白此刻大人心裏在想什麽，大人您想去一探究竟，根本就不是出于興趣，而是出于恐懼吧？”

見白亭主人眉頭微蹙，美婦人笑着捧起桌上的銀樽：“我都忘了，這還有第三杯酒呢。這第三杯酒，是替仙鶴童子們敬大人的。”

“你說什麽？”白亭主人“啪”地一聲收起紅扇，驀地站起，俯視着眼前的美婦人，冷眼裏明明白白的地透着淩厲的光芒，顯得氣勢逼人。

“大人請聽我說完嘛，這第三杯酒，是替那童子們謝過大人的救命之恩。”

美婦人舉起酒樽，面不改色，飲畢，又用左手輕托右手腕，将那樽口朝向白亭主人：“大人可見我心誠，我可是喝得一滴不剩。”

“哐當”一聲，美婦人手中的銀樽落到了地上，她伸手捂住手腕，身子微微彎曲，酸麻的感覺順着經脈傳向全身，表情浮現出一絲痛苦。原來，是白亭之人用他那柄紅扇擊中了美婦人手腕上的穴位。這一擊出手極快，簡直不可思議，電光火石的一剎那，美婦人那雪白的手腕上已留下一道明顯的紅印。

“媽媽，您沒事吧？”少女們飛奔到美婦人身側，言語中滿是焦急與關切，但誰也不敢指責眼前這位肇事者。

粉衣少女輕輕扶住美婦人的胳膊，美婦人卻擺了擺手，漸漸直起身來，嫣然一笑。

“大人，身手不錯啊。”

“媽媽，這一擊，未盡到我一分力。若我施以三四分，只怕媽媽傷的就不止是這手腕了。”白亭主人雙手持扇，語氣中有着睥睨一切的傲氣。

“以大人之力，要取我等性命，易如反掌，這點道理我還是明白的。”美婦人低頭撫摸着手腕上的傷痕，“只是，這仙鶴童子現困于這莳花院的一處結界中，這結界除了我，天下再無人能解開。大人若是殺了我，只怕這仙鶴童子們，也只能于這結界中憂傷終老了。”

“你……”白亭主人心中惱怒，但美婦人之話也不無道理，“我從未虧待過你們莳花院，說，你無緣無故扣下我家童子，究竟是為何？”

“大人息怒，我的要求其實很簡單。”

“說，什麽要求？”

“我想與大人您打個賭。只要大人肯答應，無論輸贏，我都會将仙鶴童子們毫發無傷地交還與您。”

“哦？”

天下竟有這樣好的事，白亭主人有些疑惑，這媽媽心中打的究竟是什麽算盤？

“大人還記得不久前光點失竊一案嗎？”

“你如何知曉此事？”白亭主人心中一緊，眼神死死地鎖住美婦人的雙瞳，“是誰走漏了風聲？”

“大人不必管我如何知曉，大人您行事小心，雖有瞞天過海之意，但終究還是瞞不過我這雙眼。不過……我可是替大人好好保守着這個秘密呢。”美婦人圍着白亭主人，輕輕踱步，“而且，我還知道，這鯨腹之內早已失了平衡，問題的暴露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美婦人的話句句戳向白亭主人內心的痛處。

“別看你今日在莳花院裏縱情聲色，看似滿面春風，其實心中早已煩悶許久了吧？”

“啰嗦！”白亭主人攥緊了拳頭。

“大人，這鯨腹之亂若是讓天界知曉，大人只怕是自身難保了。”

瞥見白亭主人手中的動作，美婦人彎下腰，用她柔軟的雙手輕輕展開他的拳頭，眼神中含俏含妖。

“大人，這個賭要不要打，全憑您自己定奪。”

“你想賭些什麽？”

“大人守株待兔許久，今日不是将那位名叫周夢蝶的姑娘和白貓送入鯨腹之中了？”

“正是。”

“那我就賭那姑娘和白貓能夠經受住鯨腹之亂的考驗。”

“哈哈哈。”白亭主人放聲大笑，“媽媽，這回，你的如意算盤可是打錯了。區區一個凡人，還帶着一只白貓，沒有半點法力，你說她能經受得住鯨腹之亂？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大人的說法不無道理，但現在斷言為時過早。在我看來，若那周夢蝶足夠聰明，僥幸經受住考驗也不無可能。”

“媽媽，倘若我贏了呢？”

“若是大人贏了，我不僅将仙鶴童子們如數奉還，還免去大人今年的酒錢。”美婦人答道，“不過，若是大人輸了，就請大人付上今日酒錢，并将那周夢蝶放出鯨腹之外。至于那仙鶴童子們，大人無需擔心，我自會毫發無傷地歸還。”

“咦……我聽聞媽媽向來不管閑事，怎麽今日竟關照起一個凡人的生死？”白亭主人意味深長地看着美婦人，“那周夢蝶究竟有怎樣的本事，讓媽媽值得這樣為她？”

“不錯，我向來不管閑事。”

美婦人鎮定自若，以柔克剛，将白亭主人那似乎能看穿一切的眼神輕輕巧巧地擋在了秘密之外。

“這不過近日閑來無事，又恰好聽聞大人私懲凡人的消息，覺得頗為有趣，便設下這局，與大人一賭輸贏，打發打發這無趣的日子。”

美婦人向粉衣少女使了個眼色，粉衣少女起身将那桌上的的金樽銀樽內添滿了茉莉花酒。美婦人淺淺一笑，伸手拂過耳邊發絲，彎腰端起酒樽。

“大人，這賭你是打？還是不打？”

“打。”白亭主人勾了勾嘴角幹脆利落地回應道，“只是媽媽過後不要後悔。”

“好，我沒有看錯您，大人果真是個爽快人。那我們就以酒為誓。”

酒杯相碰，聲如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