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仰頭飲盡,一齊将酒樽放到紫衣少女捧着的玉盤之上。
“在結果出來之前,就請大人暫居此處吧。”美婦人說。
仙鶴童子們被拘,不忍棄之獨去,更何況,沒有了仙鶴童子,那本就安靜的流光閣中定會更顯寂寞。白亭主人在心中思索一番,決定聽取美婦人的建議,暫留此地。
“好了,大家都愣着做什麽?該奏樂的奏樂,該起舞的起舞,可別冷落了你們尊貴的大人。”
美婦人溫柔地招呼着身旁未敢發聲的少女們,少女們見危機已然解除,心中的膽怯瞬間煙消雲散,安靜的房間內又恢複了最初的熱鬧。
此時的暖閣之中,開始有了微小的躁動。
“沨,你別睡了,快聽聽大人那邊情況如何?”汐推了一把躺于球中的沨。
“汐,別推啦,我一直聽着呢……”沨翻了個身,帶着幾分困意。
“那你說,大人現在在幹什麽?”
“大人現在啊……喝過酒,正在賞樂呢……”沨打了個哈欠,“現在着急也沒用,你們還是和我一樣,好好休息,養精蓄銳,等待大人前來營救……哎呦!”
沨抱頭坐起,困意全無。
“哪個那麽大膽,敢打我的頭?!”
“打的就是你這蠢鶴腦袋!”汐氣不過,伸手往沨的鬥笠上又是一下。
“好師兄,饒過我罷!”沨雙手抱頭,連連求饒。
“天天汐來汐去的,這時候才知道喊我師兄!真恨我當初沒多個心眼,竟信了你的胡言亂語,否則,我們現在也不會在這裏了!”汐一把揪起沨的衣襟,“再給你個機會,仔細告訴我大人現在究竟在做什麽,否則,小心我把你打回那蠢鶴的原型!”
“好好好,師兄你莫生氣,生氣傷身……不過,我剛才确确實實聽得真切,大人真的在那房內聽曲。”
“不可能!剛剛小皌和小瑮經過暖閣時,我分明聽到她們在相互指責說漏了嘴,大人應該已經知道我們被困于此處,怎會棄我們于不顧呢?”
“難道說,大人抛棄我們了嗎?”四童子眼中含淚,嘤嘤地哭了起來。
“師弟們,不要哭了,我相信,大人不是這樣的人,他這樣做,一定有什麽原因。”
汐無奈,撒開了揪着衣襟的手,轉過身,輕聲安慰着哭泣的四位童子。
“師兄,同是師弟,為什麽你總是區別對待……把壞臉色都甩給我……”
沨嘟嘟囔囔地說着,突然感覺到後腦勺處投射過來的隐隐的寒光,便立即轉變了話鋒。
“不過,有句話你還真是是說對了。”
“什麽?”
“得知我們被困此地,大人本欲前來營救,只可惜有一婦人阻攔,非要與大人打賭。”
“那大人答應了?”
“嗯,是的。”
“賭的是什麽?”
“是那被吞進紫鯨腹中的周夢蝶和白貓,師兄你可還記得?”
“記得清清楚楚。”
“那婦人與大人便是賭這周夢蝶與白貓能否順利通過鯨腹之亂的考驗。”
“那大人賭的是?”
“大人冰雪聰明,自是認為這周夢蝶與白貓無法通過。”
“還好還好。”汐撫了撫胸口,長舒了一口氣。
“那婦人告訴大人,無論輸贏,都會将我們放出。”
“那婦人瘋了不是?得罪了大人,就為做這種虧本買賣?”汐覺得不可思議。
“師兄,你聽我說完呀。”
沨試探性地扯扯汐的衣袖,示意汐和他一同坐下。
“師兄,剛剛打鬥,着身子有些乏累……想必你也是,就坐着聽我說呗?”
汐不答話,等待着沨繼續往下說。沨見讨好不成,便不再勉強。
“師兄,那婦人提出要求,倘若是周夢蝶順利通過,便要大人保全她性命,放她回家。”
“這周夢蝶盜竊舊夢,罪大惡極,大人在亭中苦守多日才等到她出現,怎會糊塗到把她放走呢?”汐皺了皺眉頭,“不過話說回來,鯨腹之亂危機四伏,這周夢蝶夭折于半路也未可知。我覺得,大人這一賭,還算明智。”
“我也這樣覺得,所以師兄不必擔憂,反正我們遲早會被放出,如今只需靜候佳音便可。”沨說道,“師弟們,你們也別哭了,就算沒有大人,還有我和師兄保護你們呢,怕什麽。”
在汐與沨的輪番勸說下,四位童子漸漸止住了哭泣,圓球中再度恢複了平靜。
“雖說那婦人答應大人會将我們放出,但出于謹慎,我們還是得有些防備,所以,在等候大人的這段時間,我們千萬不能睡去。”
汐嘴唇微動持咒,帶着五位師弟閉目盤膝,調整氣息,消除心中雜念,修法打坐。圓球中清風漸起,滌蕩了周遭的濁氣。
那一邊,美婦人輕搖金鈴,從那門口處又走入了一排穿着水綠色蟬翼紗裙的少女,許是常居一處,這容貌舉止竟是如此相似,風髻露鬓,娥眉淡掃,腮邊兩縷發絲随風輕拂,蓮花碎步,風姿妩然,如此種種,皆是一般。她們的手上都提着一個用玉柳枝編就的精巧籃子,籃中放着各類珍馐玉馔。
“真香。”白亭主人說。
少女們圍在桌旁,輕輕跪下,将那籃子放于地上,端出大大小小的盤子,累累地鋪滿了整個桌子。
“聊備薄宴,以表寸心。”
美婦人親手從籃中捧起個瑩潤的白琉璃碗,又拿出一雙四楞鑲玉的象牙筷子奉到白亭主人面前。白亭主人接過,不發一言,仍舊放回桌上,也不命那少女們打開盤上銀蓋,兀自飲酒。
美婦人看在眼裏,心中了然,輕啓薄唇:“起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