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夕的落晖像是一條長長的飛沙段橫亘在無邊無際的天涯之下。小墨陌抱着雙膝撅着嘴目光疲倦地望着漸次沉淪的落陽,猇之一族的王滿臉慈祥地邁着緩慢的步子走到小墨陌身後發出沉重的嘆息,他語氣深沉地摸了摸小墨陌的頭說,孩子,總有一天你一定會走出這個牢獄一般禁锢你的地方,我有預感我會是猇之一族最後的王,可是你要活着,盡你所能,因為你是猇之一族最最高貴的小王子。

猇之一族的王族天生就有獨有自豪的特殊能力,他們目光比其他人要明亮很多,看得要遠很多,有人很誇張地說過猇之一族的前一任王甚至能看到幾十米以外的一只比指甲還要小的蒼蠅。他們的手修長而且出奇地穩,他們天生就對弓和箭有一種無以倫比的共鳴。墨陌記憶裏最難以抹散的就是黎明破曉時樹葉夾雜着晨露的味道,可視條件極差的樹林,手中緊握的弓箭,弦動如風的輕舞聲,還有父親站在越來越亮的天光下嚴肅而略有心痛的臉。他父親最忠誠的部下,也是他最敬愛的叔叔炎烈安靜地看着自己。墨陌抿抿嘴擦掉額頭上的汗水。天色逐漸明朗。

墨陌沒有事的時候就躺在門外的那片空曠茵茵的草地上看着天邊撲翅成群的飛鳥,小墨陌眯着右眼,雙手伸開,做出一個抽箭握弓的姿勢,然後嘴裏發出輕微的聲響,就像飛箭離弦後的聲音,有時,比較愚昧的鳥會吓得幾乎跌下來,墨陌會滿足地笑笑,他很早就聽過驚弓之鳥這個詞了,他揚起稚嫩單純的臉想,也許自己有一天射箭的時候可以不用弓和箭,就像自己現在一樣,伸開雙手就可以射出一支箭。他想得自己差點笑出聲來。

看不清星光的夜。父親笑笑摸摸小墨陌的頭小墨陌就高高興興地回自己的房間去了,他的母親很早就死了,在墨陌還沒有學會叫媽媽的時候,他的記憶裏沒有媽媽,他從來都只和自己的父親相依為命,他喜歡仰着頭沖父親笑,沖父親做鬼臉。他沒有想過,父親這一次對他的笑就是他最後一次對他的笑,他忘記了記住這個短暫卻動人心魂的笑容。他像往常一樣上床躺着,他在被子裏比劃着雙手做出射箭的姿勢,幻想着自己真的可以射出一支橫空出世的箭的時候,一個面露獰笑的人拿着峥亮的大刀破門而入,小墨陌吓了一跳,他本能地起身驚恐而憤怒地望着那個人,他的父親告訴過他,他是這個地域甚至世界上最最高貴的小王子,決不能有人能冒犯他,這是即使拼上性命也要維護的尊嚴。小墨陌咬着牙齒忐忑怨恨地望着那個人,墨陌的牙齒發出格格的聲響,他用盡自己所有的勇氣一字一頓地說,滾出去。那個人露出蔑視的笑說,你老子已經先走一步了,我會很快把你送到他那兒去的,也許他正在奈何橋等着跟你一起喝湯呢。接着一巴掌刮在了墨陌的臉上,墨陌的身子退了幾步幾乎跌倒,他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臉上火辣辣的痛,可是他握緊拳頭咬緊牙拼命地不讓自己跌倒,眼裏憤怒地瞪着那個人,只是眼裏已經沒有了忐忑,只剩下漫無邊際的忿惱。

爍亮的刀光映照出朦胧的夜色,墨陌感到額頭上冰冷的刀鋒,攝人的兇狠,墨陌愣在那裏還來不及害怕,尖刀穿破皮肉的聲響,那個人木納地呆了下去,連一點慣性都沒有,顯然殺他的人對于殺人有着豐富的經驗。墨陌回過神來看到的是炎烈痛苦疲憊的表情,炎烈只剩下了一只手,他猛烈地咳嗽起來,手上的大刀哐地一聲掉在了地上,他的身子也随之彎曲單跪在地,墨陌驚訝地望着炎烈說,炎烈叔叔,你怎麽了!炎烈咳嗽着直起身子吃力地撿起大刀說,小王子,快,跳到我背上,我背着你殺出去。墨陌沒有說話迅速地跳到了炎烈身上,他的年齡雖然不大,可是他已經能夠猜出發生了什麽事,墨陌沉聲問,我的父王怎麽樣?炎烈的喘氣聲越來越粗重,他咬着牙說,陛下已經,駕崩了。墨陌的眼角微微抽搐,他又沉聲問,我的哥哥和伯父呢?炎烈的語氣忽然變得很惡毒地說,他們也都,死了。墨陌沉默很久說,兇手是誰。炎烈冷冷地說,我不是很确定,可是我不能告訴你。你不能找他們報仇,因為你要好好活着,你是我們最最尊貴的小王子,我不能讓你有一點危險,我帶着你逃出去,你要忘記在這裏的一切,只需要記住的是,好好活着。墨陌感到自己的喉嚨堵得很難受,眼裏的淚水,兜兜轉轉。

正面突然躍出兩個威猛的士兵,他們迅疾地向背着墨陌的炎烈出手,炎烈斷掉的手傳來劇烈的疼痛,他的體力急速下降,眼前也有些模糊,而且正背着墨陌躍在空中,如果是平時的話炎烈連眼睛都不用眨就可以輕易秒殺這兩個士兵,可是現在的情況卻非常危急,炎烈大喝一聲用身體盡量擋着墨陌不要命而且毫無防備地握緊大刀迎了上去,他已經做好了同歸于盡的打算,那兩個士兵反而慢了下來,他們根本沒有必要和炎烈這樣一個半死的人同歸于盡,炎烈笑了笑,他早就摸清了他們的想法,只要有一瞬間的遲緩,那兩個士兵就已經死定了,置之死地而後生。兩個士兵應聲而倒。後面又有三個士兵攻了過來,炎烈一腳将剛才其中的一個屍體踢了過去,屍體朝那三個士兵飛了過去,三把刀徑直地插進屍體裏,一瞬間的延遲,炎烈的刀又割破了他們的咽喉。可是那三個士兵剛剛倒下,又有一個士兵舉着刀躍起朝炎烈頭上劈了下來,可是炎烈的刀已經穿過了他的心髒,他的動作要比炎烈慢很多。可是另外一個士兵從炎烈身後攻擊過來,前面的士兵只是為了吸引住炎烈的注意力,他們真正的攻擊目标是炎烈身後的墨陌。炎烈大吃一驚,他根本就來不及轉身,他已經想像到了後面的士兵手中的大刀同時穿過墨陌和自己身體的情景,他根本就來不及了。炎烈咬緊牙準備挨這致命的一刀,可是他卻聽到了一聲慘叫,他轉過身,那個士兵的咽喉處插着一支箭。炎烈回過頭剛好看到了墨陌眼裏銳利堅毅的目光,還有墨陌手中那把破舊的弓。炎烈的心口湧起一陣熱浪,他大喊一聲殺向了那些源源不斷狙擊的士兵中,他緊緊咬着牙,嘴唇已經因為太用力而咬破了,他想,就是死也要把小王子帶出去。帶出這個禁锢他的地方。

一夜漫長的厮殺。炎烈雖然帶着墨陌逃出了村子,可是他們一點都不敢慢下來,後面的追兵源源不斷,炎烈的傷口急速惡化,體力大量流失,連他邁起的步子都顯得格外吃力,他整張蒼白的臉顯滿了慘怛。墨陌緊緊地從後面摟出炎烈的脖子,陽光炙烈而惡毒地射在臉上,火辣辣地像是一層一層撕破脆弱的皮膚。後面數量龐大的追兵的身影已經清晰可見,炎烈的腦子裏一片轟鳴聲,世界開始不斷地飛速旋轉,越來越快,炎烈手中的大刀落了下去,他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無力地倒了下去。墨陌驚慌失措地搖晃着已經昏厥的炎烈,可是炎烈一點反應都沒有,猇之一族的士兵的距離不到百米,墨陌咬緊嘴唇,他本來有機會可以逃走,可是他卻絕對不會逃走。猇之一族的士兵終于追了上來,他們滿意地看着眼前的墨陌和炎烈,并将墨陌他們圍在了中央,用一種欣賞獵物落網的眼光。墨陌緩緩地直起身子,他用手輕輕擦掉臉上沾染的灰塵,他一直看着已經昏倒的炎烈,然後從箭筒裏抽出只剩下的兩支玉羽之箭,因為猇之一族的人皮肉比铠甲還要堅硬,普通的弓箭根本沒有辦法穿透。玉羽之箭是墨陌的父王特制的箭羽。現在墨陌只剩下兩支箭也就是說他最大的殺傷力最多不超過兩箭。墨陌臉色決絕,他露出淡淡的微笑說,一直都是父王,哥哥,還有炎烈叔叔在小心地保護着我,我就像是一個被寵壞了的孩子,認為所有的寵愛所有的保護都是理所應當。就在剛才看到炎烈叔叔背着我戰鬥的時候我忽然明白過來,他們也是我要守護并且珍惜的人。我已經沒有了父王,沒有了哥哥,可是我不能再沒有炎烈叔叔了,現在,是我來保護叔叔的時候了。墨陌的眼睛亮起來,他優雅地拉動箭弦,眼裏透着冰雪般的寒冷氣息。沒有人會相信一個不到六歲的孩子能夠擁有這樣的眼神。猇之一族的士兵們愣了愣,雖然墨陌只能射殺兩個,可是沒有人願意當其中的兩個人。一個士兵笑了笑說,想見你的父王嗎?墨陌心頭微微一震,他的箭仍然瞄準着眼前敢妄動的士兵,那個士兵拍了拍手掌大聲說,把王帶出來!墨陌情不自禁地朝士兵說話的方向望過去,等墨陌發現自己中計的時候已經太晚了,他被一個士兵一巴掌重重地抽了很遠的距離,弓吧嗒一聲掉在地上。士兵笑笑說,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墨陌絕望地望着他們,難過地低下頭閉上眼睛,他想,自己還是沒有保護好炎烈叔叔。兩個士兵正在将墨陌捆起來準備帶回去領賞的時候,忽然變成了兩塊大冰雕,寒氣直冒。帶頭的士兵吃了一驚,大喝說,什麽人!一個人慢慢地從遠處走過來,他走的很悠閑,頭發有些蓬亂低低地垂下蓋住了他的眼睛,下巴和嘴唇上面的地方有密密麻麻的胡渣,他的神情顯得說不出的疲倦,他看上去只是一個極其普通的中年男人,深藍色的長袍在走路的時候發出嘩嘩的聲響,不知什麽時候風開始大了起來。中年男人笑了笑說,這麽多人欺負一個小孩子和一個重傷的人?帶頭的士兵冷冷地說,你最好滾遠一點。中年男人走到墨陌跟前朝墨陌笑笑,他根本沒有動,可是墨陌身上的繩子卻忽然斷開了。中年男人望着帶頭的士兵說,我有點趕時間,就不跟你們玩了,還是全部把你們做成冰雕吧。帶頭的士兵吓了一跳,他終于看清了中年男人的眼睛,非常非常的明亮。他從來都沒有見過如此明亮銳利的眼睛,就像點亮夜空的璀璨星辰。

帶頭的猇之一族的士兵笑了起來說,你想把我們凍成冰?你知道我們是誰?中年男人微微一笑說,看你們的樣子就知道是猇之一族的人,傳說猇之一族的戰士力量強大,不僅普通的刀槍不能入,連法師的得意之技藤蔓纏繞和冰封之術都能夠輕易地掙破。帶頭的猇之一族的士兵冷笑說,你知道就好。中年男人露出無奈的表情說,也傳說猇之一族的人基本上智力低下,連三四歲的小孩子都不如。猇之一族的士兵們聽到這句話臉上都變了顏色,有缺陷的人總是格外地痛恨人們諷刺他們的缺陷,中年男人接着說,既然你們能夠掙脫我的冰封之術,那為什麽那兩個被我凍住的人還沒有掙脫?帶頭的士兵愣了愣遲疑地說,也許是因為他們太弱了。中年男人輕蔑地笑笑說,同樣的術法不同的人用出來會有不同的效果,就像一個很簡單的道理,上古神器天崩銳刀如果在一個普通的戰士手裏,那天崩銳刀也只是一把普通的刀,可是,如果天崩銳刀是在漫霧手裏,那就不只是一把刀,而是一把摧城掠地近乎無敵的傳說了。中年男人說到這裏的時候眼睛裏顯露出一種無法言喻的悲哀之情,仿佛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猇之一族的士兵開始向中年男人發起了進攻,速度敏捷而後勁勃發,中年男人手裏的法杖閃耀着耀眼的光芒,他一點反應都沒有,嘴裏喃喃地說,一,二,三,十五,十六。墨陌的心跟着被提了起來,因為他看到一把大刀已經朝中年男人砍了過去,可是墨陌一眨眼,所有的猇之一族的士兵都變成了冰雕。只是一眨眼的一瞬間。

中年男人走到墨陌跟前笑了笑,墨陌警戒地望着他說,你是什麽人!中年人的表情有些驚訝地說,這麽小的年紀就這麽的多疑這樣不好。墨陌緊盯着中年男人說,你救我們有什麽目的。中年男人說,不是每個做每件事都要有一個目的的。墨陌說,可是我們素不相識你為什麽要救我。中年男人無奈地說,你好像對我不是很有好的樣子,你說話就像是一個大人,現在的孩子怎麽都這麽早熟,我救你或許只是你看起來就跟我的兒子一樣的年紀,可是退一萬步說如果是你是我,遇到剛才那樣的情形,會不會也一樣出手呢?墨陌說,我給你說兩件事,第一,不要提我跟你的兒子很像,你不配做我的父親。第二,不要以為你救了我你就可以随意地教訓我。中年男人聳聳肩說,你真是很難相處。墨陌說,這不關你的事。中年男人說,既然這樣,那我走了,可是你受傷的叔叔怎麽辦。墨陌冷冷地說,這是我的事。中年男人說,好吧,希望下次我們還能見面。

中年男人走了很遠的時候忽然皺起眉頭自言自語地說,為什麽猇之一族的人會出現在這裏,他們平時根本就不會出來擅自走動,可是為了追捕這個孩子和大人竟然派出這麽多小分隊,到底發生了什麽變故。

其實墨陌沒有發現,在離他們不遠的林子裏還有許多許多的冰雕。

黑漆漆的夜,墨陌伸出自己的十只手指,一點都看不見。他靜靜地牽着炎烈的手,炎烈今天的表現很奇怪,平時他總是喜歡對着墨陌笑,摸墨陌的頭,然後滿臉崇敬地叫小王子,可是今天的炎烈一句話也不說表情顯得格外冷酷。墨陌跟着他一直走了很久,一直走到一個人煙罕至的地方,昨天炎烈醒過來以後就帶着墨陌十萬火急地趕到了光澈,炎烈見過光澈王以後就一直一聲不吭,接着炎烈讓墨陌在光澈等他,,他出去一趟以後就帶着墨陌走了出來,一直都到現在,墨陌看得出炎烈一定有事瞞着自己,墨陌的目光瞟過炎烈空蕩蕩的左手,風将炎烈長大的衣袖高高吹起,炎烈受的傷很重,至今仍然有血液不斷外溢。炎烈忽然停下腳步,語氣深沉地說,小王子,對不起。墨陌驚訝地望着炎烈說,炎烈叔叔你在說什麽。炎烈低着頭很愧疚地說,對不起,我不能再陪你走到最後了。墨陌的心裏湧起一股無法言說的恐懼,他拉進炎烈的手,眼神懇求地望着炎烈。炎烈嘴裏一直喃喃地反複說着對不起對不起,墨陌能夠從炎烈的神情看出他一定非常痛苦。墨陌低聲地說,現在,我只剩下叔叔了。炎烈露出往日的笑容撫着墨陌的頭,墨陌忽然感覺到天昏地暗腦子裏一片空白,像是看見大片大片耀眼的光芒,然後墨陌就失去了意識。炎烈動容說,好厲害的抹殺術。一個步履蹒跚的瞎子杵着木杖從夜色裏緩緩走了出來,他表情冷漠地說,你遲到了。炎烈頓了頓說,我實在舍不得這孩子。瞎子冷冷地說,你該走了。炎烈說,那小王子。瞎子打斷炎烈的話說,他現在已經不是小王子了,等他醒來過後他就是我的弟子,我會讓他繼承我畢生的暗殺術,他也将繼承我的事業,在光澈間諜,為黯默的進攻提供最大的幫助,包括生命。我已經用抹殺術抹掉了他的記憶,他不會記得以前的任何人任何事。炎烈看着昏倒的墨陌輕輕點了點頭,他遲疑地看着瞎子說,你真的能保證他會好好活着?瞎子冷笑一聲說,只要我還活着,他就一定會活着,我說過,我會讓他繼承我畢生的暗殺術。炎烈說,可是,你們的任務是在光澈卧底,你能保證能夠擊敗昨天救我的那個人?瞎子的表情微微一變說,沒有人敢保證能夠擊敗他,世界上絕對沒有人能夠保證。炎烈沉聲說,他到底是什麽人?瞎子惡狠狠地說,我提醒你,現在你要做的是找一個小孩子然後讓故意讓你們猇之一族的人發現接着自殺,讓你們的族人以為你和你的小王子都死了,其他的不用你管了,反正你已經是半個死人了。

炎烈最後看了墨陌一眼,轉身走進了濃濃的夜霧了。墨陌睡在沉沉的夢境裏,夢境裏是一片空白。

淺米色的披風,及地的大衣在陽光下跋扈地飛舞,閃亮的鋼刀輝煌地映射在殒空透亮的眼睛裏。他長長地吐出口氣站在光澈恢弘堅固如山的城牆上俯視着衆生,今天是他二十六歲的生日,也是他成為三星國家級戰士的日子。他伸出自己已經長滿老繭生硬的雙手,陽光流水一般流淌在他的掌心。殒空沒有驚人卓越的天賦,沒有聰明的頭腦,在他十歲剛剛進入學校修習的時候總是被老師體罰,其他的人說起殒空的時候總是說如果殒空是全世界第二笨的人的話,就沒有人敢是第一了。殒空總是揚起他那張憨厚樸實的臉傻傻地笑,像是無論別人怎麽對他他都無所謂,他對整個世界總是這樣的逆來順受。他的老師對殒空唯一贊賞的地方就是殒空的性格,他的老師說殒空的性格很像一個戰士,沉穩不張揚,總是默默無聞地沖在最前線,用自己的身軀為隊友營造最好的機會,對所有的不公都逆來順受,無論在戰争還是小隊的任務中,戰士都只是輔助作用,因為戰士的獨特技能如精神護盾等都是為了掩護隊友吸引攻擊,在以防禦的前提下反擊。只是殒空實在太笨了點。殒空在聽老師說些話的時候依然露出傻傻的笑,牙齒潔白得像天邊浮動的雲朵。

很多的人都認為殒空的愚鈍不适合這個複雜爾虞我詐的世界,戰争和各種直接面臨生死的任務跟殒空簡直就像離着幾個世界那麽遙遠。他們認為殒空的生活就應該像是某個路人甲或者路人乙,過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認認真真地種一塊地,或者自己培植一個果園然後拿到果實去市場上賣。有人問殒空為什麽一定要來當戰士啊,殒空眯着眼憨厚地笑笑說,因為自己想要繼續走,走他最親愛的哥哥沒有走完的路,他将代替他的哥哥完成他哥哥沒有完成的事。

在所有人認真修習的時候殒空比其他的人都更加認真地修習,在所有人都玩耍或者做其他娛樂的事情的時候殒空依然頂着灼熱的烈日刻苦練習,甚至有些時候殒空一直練習到淩晨,每天休息的時間連吃飯睡覺絕對不超過五個小時,二十幾年來都一樣,風雨無阻。殒空是所有同齡人裏第一個進入一等星戰士行列的人,他用了整整五年的時間。五年以後他又終于成為了二等星戰士,又經過了六年的殘酷艱苦的修習,殒空在他二十六歲的時候升為了三等星國家級戰士,和他同齡的人只有他一個成為了三等星戰士。他站在高高的城牆上呆立了很久,最後緩緩地走下臺階,浮雲無聲無息。

他站在慰靈園裏還是傻傻地笑,眼睛裏卻飽含淚水,他有六年沒有來看過他的哥哥了,每次當他決定成為更高的一等星戰士的時候總是暗暗對自己發誓,不成功絕不來見自己的哥哥。殒空很小的時候就和哥哥相依為命,可是哥哥在他十歲的時候離開了他,那時殒空幾乎以為整個世界都開始坍塌了。他的哥哥一直只是一個不起眼的一等星戰士,可是他的哥哥死後卻引起來全光澈甚至全世界的人的關注,因為他的哥哥其實就是這個時代最年輕最強大幾乎可以說是光澈整個歷史上最強大的戰士。

殒空輕輕地俯下腰擦去墓碑上的塵土輕聲地說,哥,我很想你。

墓碑上的字跡已經被歲月抹殺得有些模糊,不過最大的幾個字依然勉強可以看清,最強戰士漫霧之墓,弟弟殒空立。

時光荏苒。

殒空大步走進噬殇戰殿,他的整整十六年都在這裏度過,這裏是戰士專業培訓的大殿,能夠模拟各式各樣硝煙縱橫的戰場,殒空清晰地記得在一次通向三等星的考試裏,光澈最優秀的五十名戰士擔任考官,這在考生的眼裏看來這幾乎就是一支無堅不摧的軍隊,他們的任務是在這片危機重重的戰場上活過三天,這很現實,幾乎和戰争一樣,卻無比殘酷。他們除了要躲避衆多精銳小隊的進攻,也要注意陷阱猛獸的突襲。一波接一波的危險密不透風,三天裏臉睡覺的時間都沒有,也許只要一眨眼,你就會不明所以地死在戰場上。殒空就躲在一個離考官大本營很近的地方,只不過在一個巨大的洞裏,一個巨蟒穿梭無忌的大洞裏。最危險的一次一條比殒空整個人還要粗幾倍的巨蟒把殒空緊緊捆了起來,讓人惡心的紅信在殒空的臉上伸伸回回。殒空惡了的時候只能吃蛇,那些剛剛出生的小蛇,或者沒有毒并且殒空能夠一口吞下的蛇,他不敢慢慢吃第二口,他怕自己會吐,沒有食物就意味着沒有能量,那就意味着失敗。而且他除了一口吞下去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要有一點血腥味就會招來其他的蛇類攻擊,那裏的蛇成千上萬條,殒空的腳底頭頂不斷有蛇匍匐而過,只要引起蛇的一點疑心,殒空就會成為衆多蛇蟒的食物。當殒空成功從洞裏走出來的時候他蹲在地上吐了一天,很多天以後他都不想吃飯,連水都沒有喝。

殒空恭敬地躬身低聲地喊,老師,我來了。奪曉微微地笑着說,我等了你很久了。殒空說,老師這麽急叫我來有什麽事麽?奪曉說,我說過,當你成為三等星國家級戰士以後會送你一件禮物。殒空望着奪曉傻笑,奪曉雙手捧出一把光彩奪目的鋼刀說,它叫葬王刀。殒空恭敬地接過刀疑惑地望着奪曉說,這是一把絕世罕見的好刀,可是為什麽我卻沒有聽過他的名字?奪曉笑笑說,上古神器你當然聽過。殒空點頭說,當然。奪曉說,那你知道上古神器中又幾把大刀?殒空說,上古神器遺留至今只剩下八件,有三把是法杖,兩部暗器,一把弓,刀和劍各一把,那柄劍就是我哥哥用的斬霜劍,而刀就是已經有幾十年時間沒有人再見過的天崩銳刀,至于具體的屬性就不知道了。奪曉緩緩地說,天崩銳刀已經斷掉了。殒空的瞳孔微微放大,他等着奪曉說下去。奪曉說,我費盡畢生精力尋找天崩銳刀,可是找到的時候就已經是斷刀了。殒空發出輕輕的嘆息,奪曉說,你聽說過言杪的風刀?殒空說,不僅聽過,也親眼看過,言杪實在是一個天才,他的身形刀法絕對不亞于任何一個三等星戰士。奪曉點點頭說,天崩銳刀和斬霜劍無論再怎麽鋒利在言杪面前都沒有用,它們能斬斷的都是實質性的武器,而言杪的風刀是用沒有實體的風通過改變其密度構成的,實際上你的刀在與他的風刀接觸的時候只是感覺到風的阻力,而那些風的結構密度又經過改造,所以異常地鋒利,而且在戰鬥的時候長短大小可以随心所欲地改變,而無論上古神器怎樣的鋒利都不可能能斬得斷風,相反還會被風的阻力而限制。所以很多人都說因為言杪的锘風之牆,所以一切都物理攻擊都對言杪無效,他會在自己身前布下一面像牆一樣的巨大的風阻力。光煌則是物理和術法攻擊都無效,因為他的天光之盾,他在自己的身前布下一面光般的盾牌,打個比方,言杪的锘風之牆雖然能夠防禦住實體的暗器,可是卻防不住術法攻擊如雷電等沒有實體的術法,可是光煌的光仍然能夠防禦住所有術法,不過。奪曉的目光慢慢地移到了葬王刀身上。

奪曉嘴角露出奇怪的笑容說,可是,葬王刀卻可以斬斷言杪的風刀,甚至能擊破光煌的天光之盾。殒空眼角肌肉微微抽動,奪曉說,因為葬王刀可以斬斷精神力,換句話說,葬王刀雖然無法斬斷風,可是言杪卻是用精神力來操縱風的,葬王刀可以直接斬斷精神力,言杪煉造的風刀當然也就會消失,光煌的天光之盾也一樣,他是利用精神力來操縱光芒作為盾牌,可是你的葬王刀卻可以直接破壞他的精神力,所以,這把刀你一定要好好利用,以後你一定會有很大的用處。殒空神情莊嚴地接過葬王刀,奪曉說,葬王刀的屬性就是可以斬斷精神力,并且在你使用黑洞彌散技能的時候,在一定時間內可以吸收任何精神力然後轉變成你的精神力。殒空說,黑洞彌散?這個技能我連聽都沒有聽說過。奪曉嘆口氣說,總有一天你會學會的,因為葬王刀只有你一個人才能夠駕馭。殒空疑惑地望着奪曉,奪曉說,我告訴過你,天崩銳刀已經斷掉了。殒空點點頭,奪曉接着說,我把你哥哥留下的斬霜劍和天崩銳刀鍛造成了這把葬王刀,它等于是兩把上古神器的合身,而且你哥哥死的時候把他的精神和信念留在了劍裏,我找過很多人試這把刀,我們在握着這把刀的時候總是力不從心,心裏發毛,總是感覺到一股異樣的精神力存在,我們和這把刀會産生排斥,你知道,一個戰士連與自己相依為命的武器都産生排斥,我們使用這把刀的效果可想而知,所以我想,這個世界上只有你才能夠駕馭這把舉世無雙的葬王刀。殒空笑笑,他握緊這把刀的時候仿佛看到金色閃耀的陽光撲面灑下,柔和的光暈薄如輕紗,漫霧站在金色陽光下微笑着,慢慢伸出手,放在了殒空的肩膀。

慰靈園。奪曉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在前面,殒空緊随其後,奪曉喟嘆着說,再來見見你的哥哥吧,明天我們就要出發了。殒空頓了頓說,呃,是上前線麽?奪曉點點頭說,不錯,黯默國擄走了公主,陛下已經發動舉國的兵力前往剿滅黯默,這次的戰鬥規模空前的巨大,所有的戰士都必須前往前線,而我會是第三總部隊的統帥。殒空哦了一聲就沒有說話了,奪曉說,如果你哥哥還活着就好了,以他的力量和策略,黯默是無論如何都不敢正視光澈的。殒空笑笑說,我記得在我剛剛來培訓的時候老師就常常感嘆如果我哥哥還在就好了,一晃眼就是十六年了。奪曉也笑笑,殒空的臉忽然沉了下來,他看見不遠處的墓碑前站着一個人,殒空的眉頭皺了起來,奪曉笑笑說,你也感覺到了?殒空點點頭說,呃,那個人是誰,他身上的精神力帶着很強的殺氣,他的整個人給人一種非常冷的感覺,看起來就像是一把出鞘的鋒刀,殺氣逼人。奪曉說,也難怪你不知道,他比你要小很多,但他卻是光澈最近幾年來精英中的精英,聽說極有天賦,他現在才十六歲,可是已經成為了三等星聖射手。殒空吃了一驚,他吞吐地說,才,才十六歲?奪曉說,嗯,他叫墨陌,據說在他考三等星的時候,有三個考官差點死在他手上,六個考官重傷,你知道,我們的考官全部都是三等星的精英。殒空握緊了拳頭,奪曉拍拍殒空的肩膀說,其實光澈最近幾年湧現出了很多的天才,我沒有告訴是怕你自暴自棄,其實一年以前,也有一個人叫汜固的人在十六的時候成了三等星魔法師,今年有個叫撫韻十六歲的女孩子成為了三等星神喚者。殒空說,為什麽會?這些年齡就成為三等星在光澈的歷史上都從來沒有過。奪曉笑笑說,跟天才比起來,勤奮的人在以後的路上會走得更遠,因為天才通常都沒有吃過苦,流過的汗水也不會比勤奮的人多,所以,殒空,我相信你會比任何人都會走得更遠更高。

墨陌站在墓碑前面無表情,從他開始懂事的時候他就一直這樣冷冷地面無表情,他幾乎沒有童年最美好的記憶,腦子裏空空蕩蕩得像是捉不住的風。落日的餘晖緩緩地落在墨陌跟前的墓碑上,墓碑上模糊的字跡,撫律之墓,姐姐撫韻立。

墨陌擡起頭,想起了很早以前的事。恍若隔世。

在墨陌十歲剛剛進入光澈培訓的時候,收養他的那個黯默間諜出世了,墨陌于是順理成章地接替了間諜這個位置,在黯默間諜極其嚴厲的培訓和教育下,墨陌很早就懂事了,可是在那種惡劣的生活環境中墨陌的性格卻變得越來越冷淡,甚至連這個撫養并且傳授了他至高暗殺術的人去世,墨陌連一點悲傷的樣子都沒有。墨陌的天賦極高,加上冷漠的性格,所以其他的人總是故意冷淡墨陌,沒有人跟墨陌說話,連走近他好像都覺得是一種羞恥,墨陌在大家的眼中就是另類的怪物。

一個人的生活。一個人走路,一個人吃飯,一個人說話,一個人看永遠都看不完的日落,一個人數永遠都數不完的星星。墨陌在握緊一把古老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