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邊,白亭主人正倚紅偎翠,把酒言歡。他一手支着頭,半躺于琉璃榻上,露出優美的玉頸,膚白勝雪,隐隐有光澤流動。他的下巴輕輕擡起,紅唇邊漾起令人炫目的笑容,風華絕代,竟把周圍這些百媚千嬌的歌女們都比了下去。
“來啊,繼續添酒!”
白亭主人用他那纖長的手指勾起酒樽,樽口朝下向上揚起,雙眉微斂,笑容輕佻。
“你們就是這樣招待貴客的嗎?”
“大人別急嘛,我這就給您斟上。”
一位身着淡粉色對襟紗裙的少女緩緩起身,媚眼如絲,如櫻的薄唇勾起一抹溫柔的笑意。她端起酒壺,緩步輕移走到了白亭主人面前,輕輕跪下,伸手奪走了白亭主人手中的酒樽。
“不好好斟酒,這是為何?”
白亭主人挑起眉,不屑地一笑,悠悠地望着眼前的少女。
“大人,好酒當配好杯。”少女笑意盈盈地将酒樽放到一旁,伸手接過旁邊紫衣少女遞來的金酒樽,斟滿美酒。
“大人,這是我們姐妹新釀的茉莉花酒,特此奉上,還請大人一嘗。”
白亭主人接過那金酒樽,見那樽內的茉莉花酒如酥般潔白,心中悅然。酒杯剛湊到唇前時,他的鼻息中已盈漾着茉莉的幽香,一時間神清氣爽。
“好酒!”白亭主人輕品一口,滿齒留芳。
“我就知道,大人一定喜歡。”粉衣少女莞爾一笑,再度将酒樽添滿。
“這茉莉花酒如何釀得?竟這般清甜?”白亭主人輕輕搖晃起樽中酒,饒有興致地問。
“這可是我們姐妹的秘法呢!”紫衣少女笑言,酒窩在臉頰若隐若現。
“但倘若大人喜歡,我們便說與你聽。”粉衣少女接過話。
“好,還是你爽快!”白亭主人眼中似有璀璨的星河,風流的姿态讓在座的少女們都不禁為之沉醉,“那就你,說來聽聽。”
“行,我說就我說。不過,要說起我們這茉莉花酒,這可真不一般。”粉衣少女故意驕傲地将那酒壺高高托于手中,驕傲地于衆人面前環繞了一圈,引來一陣陣銀鈴般清脆的笑音。
“我們這茉莉花酒呀,是用那焦明鳥銜來的白米,杜康手中求來的酒曲,去年寒冬白梅花瓣上掃下的新雪,共放于白瓷壇中久釀而成,只是這釀成之酒不能滿壇,須得上虛二三寸。之後,待那茉莉開時,摘下頂好的數十朵,以銀絲系其蒂,懸于嫩青的竹枝之上,将竹枝橫放在近壇口處,竹下離酒一指許。最後,貼紙固封,旬日這酒便可香透啦。”
粉衣少女将那酒壺放于鼻下,輕閉雙眼,雙頰暈起淡淡的胭脂色,一臉陶醉。
“啊,真香……單是聞上一聞,這心裏便醉了。”
“有趣,有趣!”白亭主人大笑起來,飲盡樽中酒。
“如此好酒,當與佳人同飲!我一人獨飲也是乏味,不若你為在場的佳人們都斟上這茉莉花酒,我與諸位佳人同樂,共享佳釀,一醉方休!”
“好啊!為了大人您這句話,我非得把那珍藏的茉莉花酒盡數搬來不可。”粉衣少女拍了拍手,門外出現了一對梳着俏麗雙丫髻的雙生花女童。
“姐姐有何吩咐?”女童仰起她們小巧可愛的臉蛋,望着粉衣少女。
“小皌、小瑮,煩請你們去将那酒窖內的茉莉花酒取來。”
“好的。”女童們相視一笑,拉着手歡快地“噠噠噠”跑往酒窖。
不一會兒,那“噠噠噠”的腳步聲再度傳來。
“看來,是酒來了。”粉衣少女回眸一笑。
話音一落,衆人便看見兩女童歡快的身影,後面蹦蹦跳跳漂浮在半空的,正是那一壇壇茉莉花酒。
“姐姐們,茉莉花酒來啦!”
二位女童雙手相合擊了個掌,茉莉花酒便如聽到指令一般地,飄飄搖搖地落到粉衣少女身旁。
“有勞兩位妹妹。”
“能給姐姐們幫忙,小皌、小瑮很是歡喜。”
女童松開手,嬉笑着跑走了。
“好久沒看到這樣天真無邪的笑容了。”白亭主人幽幽地說。
許是他的話音太小,粉衣少女并未注意到。她依舊歡笑着舉起一壇茉莉花酒:“來啊姐妹們,今朝有酒今朝醉,我們陪大人一同盡興。”
紫衣少女早已将那銀酒樽備好。
“哎,姐姐,先給我倒酒呀,我已眼饞許久了。”
“姐姐,你休要聽她的,我平日裏最聽你的話了,先給我吧。”
“姐姐,這座姐妹中數我年紀最小,論理,也該我先不是?”
“是呀妹妹,你最頂小,可你光記着你小,怎麽連這孝親敬長的道理都忘了?”
“說得沒錯,況且妹妹你年紀尚小,比小皌、小瑮也就年長那麽幾歲,這酒啊還是不碰的為好。”
“姐姐……”
“姐姐……”
就這樣,佳人們嬉笑拌嘴,一片莺聲燕語,好不熱鬧。
白亭主人放下酒樽,揉了揉鬓角,他并不喜歡這細碎的拌嘴聲,這讓他的額頭有些發疼。
“好啦,姐妹們,大家都靜一靜。”
覺察到白亭主人的不快,粉衣女子及時發聲。
“大家不用争,這茉莉花酒人人有份,待姐姐我為你們一一倒去。”
她拿起酒壇,先為白亭主人滿上,再由近及遠,在每個銀酒樽中倒滿潔白香甜的茉莉花酒。
一時間,觥籌交錯,香氣四溢,笑聲不絕。
“有酒無樂,甚是可惜。”酒過三巡,白亭主人長嘆美中不足。
“這還不簡單。”粉衣少女眉目含春,向桌旁一衆穿着水綠色蟬翼紗裙的少女們輕輕點了點頭。
少女們會意,紛紛放下酒樽,輕移蓮步,如一陣春風般飄往廳前,優雅地懸空坐下。她們伸開手掌,憑空變出琵琶簫笛等種種樂器。輕攏慢撚,珠落雨盤,玉笛聲飛,如拂冷月,鳳簫聲動,如墜雲間,琴聲清越,萱露澹叢,歌聲婉轉,中有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