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自從在室內球場分別後,後來的兩天南裏表現得一切正常,就像那天晚上根本沒有生過氣。

她上學依舊和真田一起走,放學也照樣會等他。

但周圍只要是敏感點的人都能發現,他們倆之間不對勁。

對話明顯變少了。

粉色泡泡沒有了。

最主要的是,南裏在課間甚至都不轉身去找後座的真田了。

在觀察了一陣子以後,班級裏總算是有人忍不住偷偷跑來問南裏:“你和真田吵架了?怎麽都不說話了?”

南裏停下寫字的筆,擡頭看向坐在前座的女生,面無表情道:“和一根木頭無話可說。”

……

這段對話就在教室,南裏也沒有像那女生一樣刻意壓低聲音,所以真田自然是聽到她說的話了。

這讓冒着生命危險來八卦的女同學臉上一陣尴尬。

“這、這樣啊……哈哈……”

她嘴角僵硬地抽了兩下——大概本來是想笑的,結果沒笑出來。

待女生腳步匆匆地離開,南裏忽地站起身。

她的餘光掠過後座的真田。

木頭同學正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雙手抱臂,閉目養神。

南裏氣得牙癢癢,賭氣地心想小時候的真田弦一郎可比現在可愛多了,至少那時候的小包子知道是自己不對的話還會主動道歉。

果然……包子比木頭可愛一萬倍!

南裏面色不虞地拿着手機去到走廊上。

她一邊往衛生間的方向走,一邊找到通訊錄裏幸村的聯系方式。

她快速在輸入框內敲了一行字,随即點擊發送。

于是隔着七個小時的時差,正準備出門給大家買伴手禮的幸村收到了這麽一條信息:

【你最好是盡快回來,不然你的女裝照片我可就要發給你女朋友了】

……

為什麽南裏姐會有他穿女裝的照片啊?

他小時候也就穿過一次女裝,但照片——

好吧,真田伯母那邊應該也是有的。

幸村淡定回複【是出什麽事情了嗎?】

【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某人為你心神不寧,我看着很不是滋味】

隔着千山萬水,幸村都能從這兩行文字裏感受到南裏桑竹的怨念。

看來真田還是出問題了吶。

被殃及池魚的幸村輕輕嘆了口氣,将手機屏幕熄滅。

他估計得把後天的機票改簽到明天了,否則他的一世英名可就要被一張照片毀于一旦了。

不過在那之前,或許可以先打個電話到真田那問問情況。

南裏發完消息就進了衛生間的隔間,等她沖了水想打開門闩的時候,忽然聽到外面有人說了她的名字。

“我就說嘛,南裏同學和真田談不了多久的。你看吧?”

南裏動作一頓,莫名将手收了回去。

“畢竟真田看起來就很兇啊,也不知道南裏同學喜歡他什麽。而且你看他在網球部的樣子,我都擔心他會不會是個暴力男。”

“天——你這麽一說,真的有可能啊。那南裏也太可憐了吧?她看起來真的好溫柔。”

本來還在生真田悶氣的南裏聽了這對話,心裏啼笑皆非。

那木頭在網球部雖然看起來兇了點,但也不是随便撈一個人就鐵拳制裁吧?

還有啊,她怎麽突然就可憐了?

南裏拉開門闩,推開了隔間的門。

聽見動靜的兩個女生齊齊看向了從裏面走出來的人,臉色一時間精彩紛呈。

南裏仿若無聞地走到洗手池旁邊,打開水龍頭。

等洗好手,見兩個女生還沒走,她看着鏡子裏面的她們問:“同學,你們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是身體不舒服嗎?”

“啊——沒沒,我們……我們等人。”

另一個女生連忙附和:“對對對。”

“這樣啊。”南裏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轉身正對向兩個女生,滿臉溫和地叮囑道:“如果身體不舒服的話可不能熬着哦。”

“……好。”

雖然是關心,但怎麽感覺好像是被警告了!

等目送南裏離開了衛生間,其中一個女生恍惚地說:“我覺得……他們好像沒分手啊?”

另一個女生生無可戀地點點頭,道:“我覺得你說得對。”

以後再也不在衛生間讨論八卦了啦!

南裏其實已經沒有一開始那麽生氣了,畢竟她看得出來,這兩天真田的訓練量已經變得合理了許多,來美術教室接她的時間也比之前提前了一點。

但這次這種情況,他難道還要她主動去求和不成?

每次都是她主動,也太掉價了……

坐在美術教室裏,南裏腦子裏想着這些,發呆發了足足有半個多小時。

“你這是在畫白雲嗎?”社長原田站在南裏身邊卷着手上的畫紙,向來懶散的聲音裏多了些調侃的意味。

經過這一個學期的相處,原田可以說是南裏現在在學校裏關系最好的女生了。

畢竟原田性格放在那,相處的時候會很輕松。

有時候周末閑暇的時候原田也會約上南裏一起出去寫生。

“你聽過牛吃草嗎?”南裏問。

原田不明所以,但還是回:“以前聽別人講過。”

南裏指着自己那一片空白的畫紙強行辯解道:“其實我這幅畫裏的雲變成雨了,然後雨蒸發了。”

原田用卷起來的畫紙敲在南裏的頭頂,“沒心思畫畫就別賴在這。”

南裏摸了摸自己的頭,笑說:“要論年齡我們是同級,別用對付後輩的方式對我啊。”

“那也不能改變你現在是一年級的事實。”

原田挑起單邊的眉梢,慵懶的五官愣是因此看起來帥氣了不少。

而且她臉上好像寫了一句話【氣不氣?】

氣死了。

早知道轉學的時候就該去讀二年級,反正現在坐在前後座也不說話。

原田将她的畫插在畫筒裏,問:“我畫完了,你走不走?”

南裏的視線瞟向窗外的網球場。

遠遠地,其實看不清楚誰是誰,但她知道真田還在那裏。

“不走。”

“等人可以去網球部。”

南裏搖頭,語氣堅定,“不去,這次說什麽也不能是我先低頭。”

沒談過戀愛的原田表示自己不理解小情侶之間的磕磕絆絆。

她有些無語地搖了搖頭,說:“那你繼續畫你的雲吧。”

南裏揮手目送:“拜拜,親愛的原田社長。”

原田眯起眼睛,對裝乖的南裏警告道:“你要敢把紙就這樣交上來,你——”

“放心放心。”南裏拿起畫架上擱置的鉛筆,象征意義地畫了一根淡淡的線條,“你看,我開始畫線稿了,你就放心走吧。”

……

信你有鬼。

美術教室的門總算被關上了。

南裏嘆了口氣,把鉛筆重新擱回了畫架上。

她的确沒有心思畫畫。

只要想起衛生間的烏龍,她就會有立刻去和真田和好的沖動。

可是——

如果她這次真的就這麽輕易消氣了,那以後那木頭再惹她生氣,豈不是會顯得她一點威懾力都沒有?

這可不行。

南裏對着一片空白的畫紙搖了搖頭,再一次堅定了自己的底線。

而就在她坐在圓凳子上,內心想法反複橫跳的時候,美術教室的門忽然被人拉開了。

南裏以為是原田回來了,裝模作樣地抓起了畫筆。

“你忘拿什麽東西了?我幫——”

她看向門口,話音止了片刻,不可思議地喊道:“弦一郎?”

因為驚訝,南裏的音量沒控制住,引得美術社剩下的幾個社員全部都擡起了頭。

大家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關于南裏和真田的事情,就算是平時對八卦不感興趣的,至少也知道他們兩個之間是情侶關系。

于是,當兩人還處在相顧無言的狀态之下時,感覺到氣氛不對的社員們就已經默默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離開了。

等到最後一個人也離開了,真田才背着網球包走進了空蕩蕩的美術教室。

南裏在這期間看過窗外——網球部的人還有很多,一點都不像是部活已經結束了的樣子。

不對……

今天美術社的人甚至都還沒走完,他怎麽來這麽早?

他這難道是早退了?

真田一路走到南裏面前都被她審視的目光盯着。

他神色不大自然地擡起手,習慣性地就想去壓帽檐,但又擔心壓下帽檐就觀察不到她的眼睛了,于是手僵在了半空中,最後作罷。

他站定在南立面前,語氣認真道:“對不起。”

他竟然來道歉了。

南裏還以為這聲道歉她多少得等到幸村回來好好開解一下這木頭,她才能聽到。

可沒想到幸村人現在還在德國,真田就已經過來了。

南裏反應過來,問:“阿市給你打電話了是不是?”

“嗯。……不過我今天本來就打算和你道歉的,是我沒有顧及到你的感受。”

南裏搖了搖頭,無奈道:“看來你都不知道我是為什麽生氣。”

真田一愣,“難道不是因為讓你等太久了嗎?”

“當然不是,我哪兒有那麽嬌氣?”南裏撇了下嘴角,說:“我是擔心你的身體,你那樣練,把自己搞垮了怎麽辦?”

“你是因為這個生氣?”

南裏聽出來了真田的不以為然,皺眉反問:“你難道是覺得你自己的身體就可以随便折騰?那麽那天晚上我去海裏救人的時候,你憑什麽要對我發火?”

“……”

南裏緩和了一下情緒,耐心道:“我知道幸村一走你的壓力會變大,但你現在只是一個一年生,你身邊不僅只是有同伴,還有很多前輩幫你一起扛着。”

南裏垂眸,視線落在真田的膝蓋上,“你知道嗎?那天我去找你,就好像看見了你去年和青學比賽時的樣子。”

“你總是這樣,一點也不顧及自己。”南裏嘆了口氣,看向真田的眼睛,“我生氣的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