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國雲立刻想起與大管家在寒山時，那張蒼白的臉用手指隔空移動大石和樹枝襲擊二人的情景，不由得深吸口氣：這不成妖了嗎？

那蒼白的臉已經被他殺死在寒山，怎麽還會出現？

而且，他只是夢到那張臉，對于發生的事情卻是一無所知。

依馮志勇所說，則是他被那魂魄控制了，才幹出匪夷所思的事情。

歐國雲閉上眼，集中意念默默感受着身體內的脈絡穴竅，試圖找到那魂魄，忽然間，眉心處傳來一陣刺痛，氣息瞬間變得混亂不堪。

他劇烈地咳嗽起來，過了半晌方才平息。

情況已經很清楚，蒼白的臉并沒有消散，而是進入了他的意識。當歐國雲自身意識模糊時，就會被它所控，幹出人神共憤的事情。

寒山發生的一切，歐國雲一直當做噩夢一場而已，甚至，他有些懷疑，自己現在和馮志勇的交談是不是也在做夢。

馮志勇接着說道：“前兩日，薛重的十五萬人已經食人山繞過烈陽城，向陽河府行軍，應該是去接管已經被尚玄心打下來的府城，依靠陽河府的城池，阻擊我們援救鎮庭關。”

如今的倉陽軍對于歐國雲來說就像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百萬之衆進入王朝要地，憑自己的十多萬人向他們攻擊，無異以卵擊石。

他一直念念不忘的重陽關，此刻也暫時被放在一邊。

倉陽國傳來的訊息告知了那裏已經嚴陣以待，城頭已經裝備了十門火炮和三十臺守城弩。那些重型防禦武器令他立刻打消了偷襲重陽關的念頭。

因為擔憂身上的鬼魅之物，歐國雲當日便回到烈陽城，希望找到術士将其驅除。他擔心随着時間的推移，那個東西會把他完全控制。

……

……

烈陽城西面，常年擺有一個卦攤，攤主李為民號稱“李半仙”，只要是富貴人家看風水、做法事，就會請他過去。在烈陽城的風水陰陽術士裏，李半仙算是頭牌。

張葉孫給歐國雲介紹得很詳細，接着就安排人過去請李半仙來将軍府。

想到一會兒有術士過來，歐國雲有些哭笑不得，十多年的行武生涯，居然淪落到需要一位術士相助。

只是如今不管信不信，那東西在他身上是事實。也不知那東西到底是魂魄、鬼魅還是山魈，總而言之法力強大，已經威脅到歐國雲的生存。如果真的如其所想，那東西一定會尋找機會占據他的身軀，到時候他就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了。

不多時，李半仙進了大将軍府。此人看來六旬左右，身着一件洗得發白的青色道袍，白須白發加上清瘦的身形，頗有些仙風道骨的味道。這位半仙果然有幾分本事，低着頭跨入廳堂，對着歐國雲、張葉孫作揖見禮後，擡眼細看坐在大廳正中的歐國雲，立刻一皺眉頭，口裏說了句：“山魈敢爾！還不現形？”

說着話，他将背上的木劍拔出，又從懷裏掏出一串銅鈴，用手搖着，“叮叮當當”的在廳中走着奇怪的步法。

大廳中的空氣漸漸變得凝重，隐隐升起一絲絲的寒氣。

此時日頭還在半空高懸，明亮刺目，而且秋日下午的氣溫仍是頗高，歐國雲一路趕來，身上的熱汗都還沒幹透，此時竟随着李半仙的作法，漸漸變得如進冰窟。

歐國雲忽然覺得陣陣心悸，一直穩定的雙手不由自主的微微發抖，兩眼眼神開始游離起來。

張葉孫也發現了他的異常，正要開口，歐國雲擺擺手，說道：“請李道長下去吧，今日到此為止。”

李半仙停下腳步，兩眼精光一閃，看着上座的虎贲軍大将軍欲言又止，然後拱一拱手，飄然退下。

張葉孫安排人給了他銀兩，雖然作法半途而廢，李半仙也不以為意。臨出門時，停住腳沉吟片刻，從懷裏拿出一枚玉佩，嘴裏念念有詞，然後将玉佩交給仆人，要他轉交給歐國雲，同時說了一句話：“請轉告大将軍：邪無定形，眉心有刺。”

軍務繁忙，張葉孫也告辭離去。歐國雲閉着眼，輕輕捏着玉佩，猜測那句“邪無定形，眉心有刺”到底是什麽意思。

剛才李半仙作法時，歐國雲已經快要控制不住那種心驚膽顫的情緒，如果繼續下去，他懷疑自己會當場暈過去。

我還是我嗎？

歐國雲摸了摸自己的眉心，眉心上還有傷口未愈。當日連金葉在他的眉心一指，幾乎令他當場崩潰，此時距離那一戰已經過去了五日，細思起來仍是驚心動魄。

難道這些都是因為連金葉的那一指而引發？

……

……

李半仙出了大将軍府，若有所思的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走着。

今日十月初三，不宜動土，不宜出遠門，不宜嫁娶。正行走間，他忽然覺得心髒猛地一縮，身體似乎被什麽東西禁锢住。

這時，西面不遠處路邊上一個面攤老板正笑呵呵的忙着招待客人，盛着滾燙熱水的一口大鍋騰起濃濃的水汽，面攤四周都溢着挂面的清香。老板左手拿着一個大瓷碗，右手正在大鍋裏撈面，一名客人大呼道：“老板，再來一碗。”也許客人的聲音大了一點，老板撈面的右手抖了一下，滾燙的面條碰到他端着碗的左手，他“咝”的一聲，差點被燙得跳起來，手裏的碗沒有抓住，“啪”的掉進大鍋裏。這大鍋用得太久，竟然沒有承受住一只面碗的撞擊，“啪”的一聲四分五裂。滾燙的熱水一下子溢得到處都是，正在吃面的客人都驚叫着跳起來。

此時，一輛馬車剛好從面攤前面經過，七八個吃面的食客同時驚叫，一下子驚了拖車的馬，那匹棗紅大馬一聲驚嘶，在馬夫的怒吼聲中狂奔起來。

李半仙眼睜睜的看着發了瘋一樣的馬車沖過來，雙腳卻似乎被焊在地上。

大馬拖着馬車一下撞倒了他，再從身上碾過，鮮血流了一地。

李半仙仰面倒在大街上，用最後的力氣扭頭看向大将軍府的方向，似乎要從那裏找到什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