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神掐算大師兄救急 遵聖命程煜之返京
唇齒相親,張孟春好似一瞬飛上雲端,初嘗這奇妙滋味,沉浸其中欲罷不能,直到周遭光亮漸起,這才堪堪回神,擡頭一看,小俠一張呆若木雞的紅臉霎時映入眼簾。
她一瞬夢醒,見是一衆人手持火把圍攏在她兩個周圍,衆目睽睽之下,不由臊得面紅耳赤,正不知所措,低頭卻見程煜之雙目緊閉一動不動。
小俠嘴巴張得老大,“老天爺,大人是被師姑親得昏死過去不成?”
一旁朱達春不忍直視,趕緊将看得津津有味的衆镖師帶離現場。王媽媽抱着小銀眼睛笑成彎月,想讓他倆個再親熱一會子,卻見程煜之受了傷,便急忙拉着鳴兒過去查看。
張孟春心疑他剛還熱情逢迎她來,如今怎地竟昏了過去?正納罕,忽見他眼珠在眼皮下動了幾動,氣得伸手在他臂上狠狠擰上一把,疼得程煜之周身就是一顫。
張孟春還不解氣,忽地想起正事兒,忙朝小俠道:“那夥賊人呢?被你們擊退了?”
小俠笑:“咱們來了幫手,師姑你看!”
闌珊燈火中,一個高大身影正自走近,她定睛一看不由驚呆,忙跳起來欣喜若狂道:“初雲師兄!你怎地來了?”
躺在地上裝死的程煜之聞言,猛地睜開雙眼,直吓得王媽媽和鳴兒一哆嗦。
他狐疑望她兩個,聽她口中喊那陌生男人師兄,且對他熱情非常,心中甚不是個滋味兒。
初雲怔怔打量張孟春半晌,意外道:“小春?”言罷左看右看,“你怎換了這副皮囊?師兄險些認不出!”
張孟春急忙捂住他嘴,“師兄小聲些!”
一旁程煜之使勁兒提着耳朵聽他兩個說話,只聽初雲聲音高高低低不知說些什麽,倒是将張孟春的話悉數聽進耳中,卻不知他說了什麽她讓小聲些,心中緊張,一張臉登時又白了三分。王媽媽與鳴兒見狀還以為他傷得嚴重,不由心急如焚。
初雲拉起張孟春,望她周身上下,“小春沒受傷吧,尊師算出你有此劫難,便吩咐我下山助你一臂之力。”
張孟春聽他提起尊師,又想起下山這些時日遭遇種種,雙眸霎時滲出一汪春水,一頭紮進他懷中,輕輕抽泣起來。
初雲輕拍她背,眼中滿是疼惜,“師兄都知道,你受苦了。”
半晌無言,張孟春淚灑前襟,片刻揚起通紅小臉,梨花帶雨一副委屈模樣,“是師兄将那群金蟬教徒擊退了嗎?”
方才就在她跳下深溝去尋程煜之時,初雲恰時趕到,幫着衆人擊退一衆金蟬教徒,保下馬車上的稅銀。
初雲擡手撫她淚痕,“一夥毛賊而已。”言罷笑道:“下山游歷一番,見過這世間疾苦,收獲要比你在山上時多得多吧?”
張孟春吸溜下鼻子,心中感慨萬千,負氣道:“早知這般艱辛,當初我就不下山了。”
初雲一笑,“不下山怎能悟道?又怎能遇上他?”言罷望向程煜之,意味深長一笑。
經他一提,張孟春這才想起地上還躺着個人,便将被晾在一旁吹冷風的程煜之介紹給初雲。
初雲細細望他,眼中劃過一絲驚色,随後笑着點點頭,客氣行個單手禮:“貧道初雲,見過程大人。”
程煜之原本心有別扭,又被他打量半晌,看得心煩,不理睬又怕失了禮節,遂強顏歡笑點了點頭。
初雲蹲下身檢查他傷勢,見他委實傷得不輕,需得趕緊療傷才成。小銀早将張孟春背囊拾回,她自裏取出三光神水,滴一滴在程煜之唇內,衆人見狀這才安心。
一旁小俠見初雲如谪仙一般,又想起他方才三下五除二擊退金蟬教徒的本事,遂趕緊湊過去殷勤施禮,“燕小俠見過師叔。”
初雲見這年輕後生虎頭虎腦,不知怎地上來就稱呼他作師叔,猜測定是自家小師妹頑皮,不知從哪裏坑蒙拐騙來個徒侄,便也未放在心上,只朝他微笑還禮。
回憶剛才驚魂一幕,張孟春擰眉朝小俠道:“你可還記得當初李夫子說過,令他幼子死而複生的是位紅胡子的老道?”
小俠想了想,點點頭,“吾記得!”
“那就奇了。。”張孟春喃喃:“剛才那個破了我劍法之人也長着一把紅胡須。。”
“師姑是說,那不懷好意的紅胡子老道竟是金蟬教徒?”
“不止他,看來那盜取胎衣的妖道也與金蟬教脫不了幹系!”一旁程煜之被王媽媽和鳴兒兩個架起,堪堪喘勻氣息,想起前因後果,不由後怕。
初雲不知她幾個說的什麽,小俠便将偷膽鬼與盜取胎衣之事同他簡要說了,之後又将千家店與程煜之曾經歷的怪事一一道與他聽,初雲聞言不由吃驚,“聽着甚像那人蛹邪法。
“人蛹?”衆人聞所未聞,不由瞠目。
初雲點頭,“我曾在古籍中見過,此乃西南邊陲煙瘴之地的一種蠱術邪法,若人服下此蠱,便會将原身魂魄吸食殆盡,然後再施以咒術,控制軀殼,便成了行屍走肉。此法陰毒,屬于下九流邪術,且煉制此蠱的藥引十分特殊,需得新鮮胎衣才行。”
此言一出,衆人又是一驚,想起那盜取胎衣案曾經鬧得人心惶惶,原來竟是如此緣由。
“原來都是金蟬教所為,那許鶴年身為教主,罪過更加一等!”小俠恨恨。
張孟春只覺所歷之事有些地方說不出的奇怪,忽然想起那馮二娘使得鎮魂邪法,遂将此事講予師兄,又将她的水晶球取出遞給他看。
初雲細細觀那水晶球上奇怪圖騰,半晌道:“确是西南地區圖騰。”
張孟春一拍腦袋,“他們許是一夥的?!!”
言罷又嘆:“馮二娘已然殒命,只是不知其餘歹人現下何處。。”
初雲思忖片刻,道:“聽你們所說,那人蛹數量龐大,放任不管只會養癰遺患,眼下之事,是先去毀了那些人蛹。”
事不宜遲,兵分兩路,初雲與張孟春、朱達春三個外帶幾名镖師折返千家店去毀掉人蛹,剩下之人繼續趕路前行,兩隊人馬約定在十裏外的辛集大鎮再行彙合。
驚險一夜去,天際泛起曙光,張孟春一路人馬暫且不提,且說程煜之這一行人繼續北上,他虛弱歪在車廂裏,只覺身心俱疲,因為心有牽挂,又想起她昨夜溫存舉動,一顆心蕩悠悠甚是不安。
一旁王媽媽打開水袋勸他潤潤嗓,程煜之毫無心思,擺擺手沒有接。
王媽媽看他神色,不由輕聲嘆息,“哎,少爺這一身的傷可如何是好,回去後我又該如何向老夫人交代?往後若是再遇見打打殺殺之事,還請少爺顧慮下程家上下,莫要再受傷了。”言罷心疼得紅了眼圈。
程煜之見她難過模樣滿心愧疚,正不知如何開口勸慰,聽她又道:“我知你是放心不下小春,哎,如今你兩個相互表明心意,一層窗紙也算捅破了。”
“哪個對她表明心意了。。”程煜之嗫嚅。
王媽媽撇嘴,“昨夜之事我皆看在眼裏,你不顧一切沖過去幫她,還不是怕她受傷?別以為媽媽不懂,只有愛才會讓人勇氣倍增,甚至愚蠢的不計後果呢!”
程煜之一噎,事到如今也不願再說些自欺欺人之話,卻又不知如何答話,車廂中一時陷入沉默。
晌午時分,兩路人馬終于在辛集大鎮彙合,且說張孟春與師兄等人回到千家店後殺死殺傷不少金蟬教徒,而後悉數檢查見那壇中村民無人生還,便狠心一把火将那村子燒成一片灰燼,之後初雲又叮囑她一番,便返回了龍虎山。
又行十數日,這一日,風塵仆仆的一行人終于到了京城地界,這才将一路懸起的心放下。
車行郊野,遠遠望見巍峨城門,小俠跳下車向衆人辭別,要回靈濟宮看看師父是否回來。進城後,程煜之吩咐王媽媽和鳴兒先行回府,自己則直接進宮複命。
又對朱達春道:“朱镖頭,此行二十位镖師一路辛勞,稍後只需将我送入宮門,你們任務就此完成。”
言罷将一個沉甸甸包袱呈上,道:“裏頭是尾金,待完事後朱镖頭與衆位镖師前往長椿街上悅來客棧歇息,我已提前備了十間上房,到時只需報上我的姓名便是。”
張孟春聽他将衆人安頓妥當,卻唯獨漏了她,指着自己茫然道:“那我呢?”
程煜之朝她溫柔一笑,“你跟着我。”
他一向惜字如金,這短短四字卻蘊含諸多意思,只聽得她一瞬心馳神蕩。
且說馬車穿過棋盤街道,終于來在宮門外金水河畔,程煜之向守門親軍禀明身份,便要進宮面聖。
他轉身朝一臉新鮮的張孟春道:“乖乖等着,莫要亂跑,我稍後便來。”言罷擡手輕撫她頭,甚是溫存。
張孟春乖乖點頭,回他甜甜一笑,目送他過了金水橋,又朝那巍峨宮門上空凝望片刻,遂對朱達春道:“兄長可曾來過京城?”
朱達春一臉驕傲,“當年走镖曾來過不止一次!”
張孟春勾唇一笑,“那正好!走!咱們吃飯去!”
朱達春一愣,“大人不是讓你在此等候麽?這。。”
話未說完,只見張孟春搶過他手中馬鞭,擡手打在馬腚上,“他說他的,我做我的,兄長帶路便是,你才收了不少尾金,咱們幾個去吃些好的,走喽!”
朱達春聞言不禁大笑,此等女子,真真世間少有。
小銀坐在地上冷眼旁觀,見車走了,忙急匆匆跳上馬車,無奈嘆一聲程煜之“遇人不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