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再相逢心中五味陳 小銀狐點醒夢中人
且說張孟春與小俠、朱達春三個,在那洞中驚奇發現十幾個被囚小兒,本欲智取,無奈智力有限,最後竟發展成亂鬥,慌亂之下,只救出李大富的幼子連帶一男一女兩個小兒,之後一路奔逃,卻碰巧遇見遍尋程煜之蹤跡的鳴兒、童大兩個。
小俠與鳴兒乃舊相識,張孟春與童大也老早認識,四人見面分外驚喜,簡言述說,這才得知程煜之竟然親率人馬圍剿金蟬教,又聽鳴兒說他遁入崖壁無故失蹤,張孟春憂心自己那一魂兩魄,吓得魂不附體,便一同尋找。
幾人進入山洞深處,忽覺此處陰風陣陣,妖氣沖天,原來竟是一成精老魈正欲謀害程煜之,來早不如來巧,張孟春遂一劍刺死老魈将其解救。
“少爺!”
“大人!”
鳴兒與童大終于尋到程煜之,激動上前查看他是否安然無恙,卻見他直愣愣盯着張孟春,竟如木雕泥塑一般毫無反應。
張孟春見他毫發無損,一顆心堪堪放下,又見昏暗天光下,他的臉頰半明半暗,蒼白如紙,一副驚吓過度模樣,心道堂堂七尺男兒,在妖魔面前也吓得如此屁滾尿流,不由心生嫌棄。
遂一臉嫌惡道:“大人一介文官,今後還是留在州衙揮筆杆子的好!”
且說童大憑記憶引着衆人往洞外而去,出得洞府已是午後時分,天空陰雲密布,人間細雪悄落,漫山遍野一片素白。
張孟春在山上修行時尚未見過幾場大雪,如今見那晶瑩白雪,忍不住仰望蒼穹,伸出舌尖品嘗涼意,在雪中展顏一笑。
程煜之定定瞧她,只覺面前的她比前世裏更顯青春少艾,她如枝頭青梅,鮮嫩欲滴,左眼尾那一粒小小黑痣,更襯着她嬌俏清麗。
只是她的美中透着淩厲灑脫,讓他想到春天原野上那恣意生長的帶刺野花,滿滿旺盛又頑強的生命力。
大抵美麗的事物都充滿侵略性,不是入了眼便是占了心,程煜之呆呆望她,竟一時失了神魂。
心神稍穩,他忽地想起剛才在洞中與金蟬教徒纏鬥的衆衙役,亦不知隋班頭那邊是何狀況,不由心急如焚,暗恨自己為何一遇她便“神魂颠倒”,險些誤了大事,想她真是自己命中克星。
一行人匆忙下得山去,不成想在後山遇到隋班頭及随行衙役,不由又驚又喜。
原來洞中混戰之時殺死殺傷不少金蟬教徒,餘下教徒皆呈鳥獸散去,彼時遂班頭帶領大半衙役及時趕到,捉住不少漏網之魚,又發現那垂髫小兒悉數被留在洞中,遂一同營救出來。
程煜之查看己方衙役除了零星皮外之傷外并無性命之虞,不由大感欣慰,細一問并未捉住金蟬教主,又不由憂心忡忡。
恰時一旁林中枝搖雪落,一個小東西縱身躍在衆人面前,衆人一瞧,原來竟是張孟春那只小銀狐。
小銀氣喘籲籲,原來他方才一直偷偷尾随程煜之衆人,卻在洞中不辨方向迷了路,才剛出得洞來,見程煜之平安無事,這才松了口氣。
程煜之命隋班頭清點人數,整裝返回州衙,小俠與朱達春也與案件有關,被隋班頭告知需得一同返回州衙協助審理金蟬教一案。
張孟春在一旁聽他三個說話,遂湊過頭去,插嘴道:“沒叫我?”
隋班頭擡眼朝這位虎裏虎氣又怪裏怪氣的姑娘燦爛一笑,“嘿嘿,沒有。”
張孟春瞬間黑臉,指着小俠與朱達春道:“我們是一處的,他們要去協助審案,我也要去!”
隋班頭見這位姑奶奶氣勢洶洶沖他嚷嚷,本有些不悅,轉念一想也覺自家大人甚是奇怪,為何只吩咐将那二位帶回,卻只字未提這位。
又一想這位也是奇怪,旁人巴不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這位卻自告奮勇前去協助辦案,實屬不多見。不由暗嘆小姑娘長得挺好看,腦子卻不大靈光。
又想起方才聽屬下說她本事了得,還救了程大人,心道這不是個好惹的,便自作主張讪笑道:“好說好說,一道裏走。”
——
返回州衙已是掌燈時分,一行人又累又餓,便各自下去診治歇息自不必說。
張孟春與小俠朱達春三個又被領到前次所住別院歇息,張孟春進屋四仰八叉躺在床上,想起那近在咫尺的一魂兩魄,不由翹起二郎腿笑出聲。
小銀蹲在窗邊望向飄雪庭院,滿腦子俱是程煜之模樣,忽見張孟春如此行狀,只覺十分古怪。
“仙姑笑什麽?”
聽它發問,張孟春腿抖得更歡,神秘兮兮賣關子道:“小銀,你可否聞到了自由的味道?”
小銀聽她答非所問,不由一頭霧水。
“此事對你我來說,都可謂天大的好事!”張孟春言罷,興奮起身,看見小銀一副呆愣模樣,不禁大笑,“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告訴你罷,本仙姑那一魂兩魄終于尋到了!”
聽聞此言,小銀縱身一躍跳到她近前,興奮道:“可是真的?小銀恭喜仙姑,賀喜仙姑!”
想到就要重獲自由,小銀狂喜不已,“不知仙姑那一魂兩魄現在何處?”
張孟春跳下床,自斟半盞清茶呷了一口,眯眼望向窗外細雪,道:“就在那位程大人身上!”
小銀一瞬呆住,瞪着一雙碧眼半晌說不出話來,心道好端端怎會附在他身上?不由憂心忡忡道:“那仙姑打算如何取回那一魂兩魄?”
張孟春冷哼一聲,将那茶盞重重扔回桌上,當啷一聲,驚得小銀心驚肉跳。
只見她目露兇光道:“我的東西,今夜生取回來便是!”
小銀吓得渾身絨毛豎起,“仙姑三思啊!!”
“我拿回我的東西,還三思個什麽勁兒?!”張孟春聽她所言氣不打一處來,“我說你到底是哪頭的?先前幫着那騷狐貍,現在又幫着那個人,虧得我還護着你不讓燕小俠欺負!”
小銀見她惱了,趕緊跳到她肩頭,拿尾巴搔弄她臉頰哄勸。“仙姑容禀,小銀追随仙姑這一路走來,早已知曉仙姑品性,仙姑不僅嫉惡如仇,且是非分明,有情有義,絕非像那兇人一般不講道理。”
想到小俠尊容,小銀不由嫌惡的吐吐舌頭,又道:“小銀道行尚淺,卻也看出那程大人為官剛正清廉,絕非庸碌之輩,事情已過許久,仙姑的一魂兩魄想必已與程大人神魂融合,若要強行取出,到時他魂飛魄散必死無疑。仙姑從不濫殺無辜,若是為取魂魄誤傷程大人性命,豈不鑄下大錯?”
聽它一番話,張孟春整顆心不由一沉,暗忖小銀所說不假,若是生取魂魄,必定令他元氣大傷,到時候丢了性命也未可知,自己一時被狂喜沖昏頭腦,竟然忘了這回事!
想到此處,張孟春一屁股坐在床上,搖頭嘆氣郁悶非常,轉念一想又無可奈何,他若真被自己整死,那罪過可大。
靜觀張孟春神色大變,小銀知道說動于她,心中不由松了口氣,又見她掐指算上半晌,而後喪眉耷眼,頓足捶胸道:“夭壽夭壽!若是不可生取,就只得等到陰年陰月陰時才可,我剛掐算,那一日竟遠在明年?!”
小銀見她頹喪模樣,生怕她改變主意,便趁熱打鐵道:“明年又何妨?關鍵是已然找到仙姑魂魄所在,只是在他身體裏再承載一段時日而已。”
話未說完,忽見張孟春跳腳起身便往門外奔去。
“仙姑哪裏去?”
張孟春沒好氣道:“放心吧,不是去取他性命!”
小銀無奈吐舌,就聽張孟春接着道:“我去找燕小俠!”
小銀一愣,“你找那癫子作甚?”
“既要等到明年,我便要在此地留到明年才是,若要成功留下,還得那愣頭青助我一臂之力才成!”
張孟春言罷大踏步離開,小銀望她背影消失在彌深夜色之中,心中一陣叫苦不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