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連一點痕跡都沒有。封錫曾經拍着胸脯保證只要是一只境外的蒼蠅飛進來,他也會知道的,可是現在封錫卻仍然沒有得到任何關于铩羽的消息。以封錫現在的地位,他說的話當然連雷都打不動。可是铩羽發出消息讓各國派遣小隊來這裏的目的到底是什麽,難道是調虎離山,可是各大國也都不笨。他們并沒有派出最強的勢力,況且就算派出了最強的小隊,對于一個大國來說這些都不算什麽,一個國家還有許許多多強大的人存在,還有無比堅硬的軍隊最為後盾。那麽,铩羽的目的又是什麽?想唬弄他們?铩羽應該沒有這個閑心。墨陌想得頭疼站起身來倒了一杯水喝,那麽是不是铩羽的人早已經混進來了呢?在他們發布消息以前,那時的防守不是并不像現在這樣嚴密嗎?要不是早混進來了,他們又為什麽一定要選擇在神賦城呢?可惜的是墨陌現在已經不能分辨出他們了,因為現在的神賦到處都是各國派來的小隊,所以不能簡單地像以往那樣判斷某些人身上是否存在強大的精神力,或者從言行舉止看出他應該是什麽戰士還是暗殺者等等。

天光已經慢慢消退掉。黑幕一件一件地拉了下來。繁星點點。窗外樹葉搖晃發出空曠悲涼的聲音。墨陌的身子忽然震了一下,他猛然地躲開,一根細小甚至肉眼看不清的針飛速地朝他刺了過來。他根本看不見針的實體,他是從剛才發針人射出針産生的細小響動判斷出針的位置的。可是如果不是他剛才突然發現那件事他根本不會察覺到有人在放暗針。那就是,在這個時候本應該是吃過飯不久,客棧裏熟識的人聚在一起讨論散步等等的時候,以往的這個時候外面還是吵吵鬧鬧的,可是今天外面卻連一點聲音都沒有。墨陌背上沁出了冷汗,難道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将其他的各國高手制伏?他快速地沖出門去。他已經顧不得門外等着他的是什麽。

墨陌甚至在那一瞬間想到了各種門外的可能,也許他出門的一瞬間,有數十甚至上百種暗器向他同時襲來。也可能是門外站了許多他都未曾見過的高手想要他的命,也可能是吃飯前還形形色色在自己面前走動的人倒在已經将要彙流成河的血裏的屍體。可是,他看到卻出乎意料。

門外什麽都沒有。樹葉被風吹得搖搖欲墜。燈籠挂在長廊上閃着明明滅滅的微光。一個人都沒有。墨陌心裏一沉,他趕往琴芩他們的房間,房間裏還是一個人都沒有。墨陌呆呆地愣在那裏,遲遲不肯相信,要說有人能在外面将全部人都殺光而讓他不察覺雖然可能性很小但是也不是不無可能,可是要将外面的人全部弄走,那簡直完全不可能,就是想在墨陌如此的警覺下搬動如此多的屍體出去也是不可能的。墨陌躍上屋頂。客棧外面依然是燈火輝煌,人聲鼎沸。可是客棧內卻連一個人都找不到,在紛華的神賦城內顯得相當的格格不入。墨陌一直搖着頭說,不可能,不可能,這一定是夢,這一定是夢。他想跳進街道看有沒有什麽線索,可是他忽然察覺到後面有人以極快的速度向他飛撲了過來。

如果是平時墨陌一定在很遠的地方就能察覺到那個人的存在,可是現在的墨陌已經喪失了他本應該有的冷靜和警覺,只是一昧地被這件事所震懾。所以直到那個人已經出手他才反應過來。墨陌轉過身那個人已經近在身前,蒙着面,穿着一件很大夜行衣。那個人的拳頭已經向墨陌揮出,墨陌手中已經迅速地凝結起精神力射出他那獨一無二的箭镞。他甚至不用閃避,因為那拳的速度再快也不會比墨陌的箭更快。可是墨陌明明看到那支已經射到了那個人的心髒位置,可是那堅硬如鐵的拳頭仍然虎虎生風地朝着墨陌打了過來。墨陌的意識瞬間模糊起來,他的視線開始模糊,他嘴裏喃喃的念着一些聽不清的話,硬生生地掉在來不蹤跡的風聲裏。

這一定是夢,這一定是夢。

墨陌的眼睛虛弱的睜開,視線裏模模糊糊地閃動着幾個人影。明媚的晝輝驕傲地普照而下,墨陌的視線開始逐漸清晰起來。他首先看到的是琴芩那張擔憂的臉,明烈的日光有些刺眼,墨陌的眼睛勉強地眨了眨然後艱難地起身坐起來,琴芩趕緊扶着墨陌說,哎呀,你不要動,你還在發燒,都昏迷了一整夜了,還好今早我發現了,大夫剛走,我們給你喂的藥,要不然準燒壞你的腦子。墨陌疲憊的臉上露出疑惑說,你們昨晚上都到哪裏去了?那個黑衣人呢?琴芩顯得更加疑惑說,什麽黑衣人?我們昨晚上一直和很多人都在大廳啊,封錫也在那裏,你一個人說不舒服提早回房間了嗎?你不是做什麽夢了吧?墨陌頭疼欲裂,怎麽也理不清自己混雜擾亂的記憶。濘池坐在桌子側旁露出嘲笑的面容說,哼,我看他的腦子燒壞了吧?琴芩向他使使眼色示意他少說兩句,然後對墨陌說,你還是再休息一會兒吧,不要再想你的夢了。墨陌疲倦地躺下,頭腦發熱疼得厲害,腦子一直盤旋着那個奇怪的夢。

揮之不散的夢魇。

墨陌其間醒了幾次,一直都是琴芩守在一旁端茶遞水,露出焦憂的神色,傻包也跑來過幾次說是給墨陌送來家鄉傳統的治療發燒的偏方。晚飯的時候墨陌讓琴芩扶他出去,他還想确認确認周圍的情況,琴芩本來是不肯的,可是還是拗不過墨陌。情況并沒有什麽異常,只是,明天就是铩羽約定的日子,大家都不免顯得有些緊張起來。墨陌長長地舒了口氣。那個夢實在是太可怕了。墨陌現在想起來,還心有餘悸。如果那不是夢的話,墨陌現在一定已經是個死人了。這點他比誰都清楚。

琴芩扶墨陌回房的時候,墨陌顯得很垂頭喪氣地說,以他現在的身體,就算明天铩羽來了,真的動起手來,自己也幫不上什麽忙,甚至也許連自己的弓箭都不能凝聚起來。琴芩安慰墨陌說,沒關系沒關系,這裏這麽多強大的人在,你不會有事的。我也會保護你的。墨陌勉強地笑笑說,可是你是神喚者,你應該沒有戰鬥力吧。琴芩不服氣地說,神喚者怎麽了?你看小姐姐最後多勇敢啊,難道我就不行嗎?墨陌沒有說話。琴芩忽然顯出憂傷的神色說,我們出來這麽久,小姐姐一個人在慰靈園一定會悶的。墨陌轉過頭已經看到琴芩眼裏閃着淚光。樹葉悄無聲息地掉在滿天閃閃亮亮的星辰裏。

墨陌的臉卻僵在那裏,他從來都沒有露出過這麽驚訝的面容。甚至還摻雜了說不清的恐懼。

墨陌回到房裏異常的焦慮不安,他的心理顯得無比沉重。他心裏自言自語地說,奇怪,她是什麽時候混到我身邊的,我一點都沒有察覺到。墨陌已經知道,現在的琴芩根本就不是琴芩。沒有人知道墨陌是怎麽知道的。墨陌坐立不安,以他現在身體的狀況,有人要殺他比捏死一只螞蟻難不到哪邊去。可是這個琴芩到底是什麽時候被換掉的,他根本毫不知情。墨陌剛才還故意問了琴芩好多以前的問題,琴芩雖然有些奇怪可是都回答得幹脆并且正确。她又是怎麽知道得這麽詳細的呢?難道墨陌猜錯了?

墨陌想到這裏,忽然又閃出了一個念頭,連自己身邊都人都不是本人了,那麽外面那麽多不熟悉的人又有多少還真的是自己本人呢?那麽現在他們為什麽又不急着殺他呢?現在是殺他的最好時機啊。墨陌不敢往下想。這時忽然有人敲門,是傻包的聲音,後面還跟着另一個店小二,那個店小二手裏捧着一堆被褥。墨陌問,你這是做什麽。傻包說,我給您熬了碗藥,這可是我們家鄉的偏方,也許您吃了就好了。墨陌淡淡地笑笑說,哦,謝謝你,那這被褥是。傻包憨厚地笑笑說,我們來幫您把被褥換掉,說不定這床舊被褥感染了那些病菌,要是你好了的話又染上這些細菌還是不行的。另一個店小二已經開始替墨陌換被褥,傻包端着藥笑嘻嘻地遞給墨陌。墨陌不動聲色地接過藥,忽然将自己全身的精神力毫不保留地爆發了出來,像聲勢浩大而至的山洪瞬間的嘶吼。感覺到這股精神力,那個正在換被褥的店小二被吓得跳了起來,神色慌張地望着墨陌。可是傻包依然滿面傻笑地望着墨陌,根本被有被墨陌那股強大的精神力震懾。墨陌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昂起頭喝掉了那碗藥水。

等那個店小二走出去以後,墨陌把傻包留在了自己房間。傻包一副迷惑的表情望着墨陌。墨陌忽然問傻包,這幾天你們店裏有沒有什麽特別的是發生?傻包想了想說,應該沒有。墨陌又問,那麽,有沒有什麽可疑的人呢?傻包還是搖了搖頭。墨陌長嘆了一口氣說,傻包,我知道你是個好人,這幾天也在盡量照顧我們,可是,我要你現在馬上離開這裏。不要問理由。你只要馬上離開這裏。傻包還是憨厚地笑笑說,您說笑了,我家人還等着我賺的銀子呢,您早點休息,我看您一定是太累了。傻包輕輕地關上門。墨陌顯得很遺憾,剛才他故意一瞬間爆發出強烈的精神力,是想确認他們的身份,通常只要是感知到墨陌剛才強大的精神力的人,就算不被吓到,也會顯露出驚訝之色,所以剛才那個店小二被吓到很正常,可是傻包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墨陌已經确認了他們的身份了,那個店小二已經被換掉了,而傻包還是那個傻包,還是那個普通的平凡人。因為能夠感知到精神力的人都不會是一般人,都是被國家培養過的用來戰鬥的人。一般的普通人根本感覺不到精神力的存在與爆發。傻包根本就感覺不到墨陌剛才故意發出的強烈的訊號。所以墨陌才會很信任他地喝下傻包送來的藥。

墨陌的頭開始發昏,他的腳下有些站不穩。因為他的身體現在非常地虛弱,剛才又勉強地釋放自己的精神力。他渾身上下已經使不出一點力。而且現在他的處境非常地危險,他根本不能确認究竟哪些人已經被僞裝,哪些人并沒有被僞裝。他不能用剛才那招去測試其他人,因為其他人本來就是能感知到精神力存在的人。墨陌忽然轉念想了想,也許還有一個可以用另外一種方法測驗,如果那個人是本人的話,墨陌就有救了。

燭影散熒。夜已經很深了,空洞洞的蒼穹像一雙毫無生氣的眼睛,冷漠地俯視蒼生。封錫睡得很熟。他總是保持足夠的鎮定和體力,所以他睡得很早。他很少會遇到棘手的問題,幾乎沒有遇到過,因為他的強大。和封錫交過手的所有人到現在沒有一個還能活在這個世界上,每一個都是不亞于殒空甚至墨陌他們的高手。枯朽的門忽然響起來,封錫站起身打開門看到墨陌臉色憔悴暗黃地地站在門外。封錫不可置信地盯着墨陌問,才多久沒見你的臉色怎麽變得這麽差了。墨陌沒有說其他話,從身後拿出一支樹枝說,請你幫我把它煉化成一柄劍。封錫雖然有些疑惑可是還是忍住沒有問,握起法杖就進行鋼鐵術法的煉成。墨陌低下頭,手中的樹枝已經變成成色極好的鐵劍了。封錫說,現在我可以問為什麽了嗎?墨陌說,我想确認你的身份。封錫臉色變了變。其他都可以模仿,但是世界僅有的三位鋼鐵法師的鋼鐵術卻不能模仿。

墨陌這下才放心地走進封錫的屋子,将整件事的經過告訴了封錫。封錫說,那個店小二不是本人我可以理解,可是你說琴芩也不是本人是什麽意思?她不是回答正确了你的所有問題嗎?墨陌說,你第一次上學是在多少年前?封錫想了一會說,應該是三十年以前吧。墨陌說,這就對了,任何回憶一些往事的時候都會思考一下,因為有些兒時的事本來就不會記得很清楚,可是那個琴芩對任何問題都脫口而出,很明顯是死記的一些資料。封錫說,如果這樣就推斷不是本人的話未免有些武斷。墨陌說,當然不止這些,是在她對我說出撫韻在慰靈園會寂寞,眼睛裏還露出悲傷懷念之色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她是假的。封錫更加疑惑地望着墨陌說,這我就更不懂了,她們既然是從小到大的姐妹,感情當然很好,懷念也很正常啊。墨陌卻突然岔開話題說,我以前跟铩羽交過手,他們的勢力強大到我們無法想象。所以這次我不得不特別地小心。封錫點點頭表示贊同。墨陌接着說,我離開光澈的時候曾經向卓抵提出了一個請求。那就是,我們并不是四個人離開的光澈,而是七個人。為了避免全軍覆沒而保存勢力,在進入連頁國以後,另外三個人就喬裝成濘池,鋼淩和琴芩的樣子。而真正的他們則遠遠地跟在我們背後,以傳書互通消息。封錫開始明白墨陌的意思了,他說,也就是說,跟你一起來的并不是真正的琴芩他們,而是光澈的另外三個人,而現在假扮琴芩的人卻不知道,所以應該在你身邊的那個琴芩是不應該會懷念撫韻的。墨陌點點頭。封錫說,那麽真正的琴芩他們在哪裏?也許他們現在也危險了,我馬上派人過去找他們。墨陌說,就在街角的那間客棧裏。封錫馬上派了人過去,他整了整思緒對墨陌說,那麽現在你認為我們應該怎麽辦?墨陌說,我只是将事情的嚴重性告訴你,因為現在我們四周已經危機四伏。封錫說,可是他們要殺你和我并不是沒有機會,可是他們為什麽不殺了我們呢?墨陌搖頭說,我也不知道,他們應該有很多機會殺我,可是卻沒有動手。封錫說,也許現在我們應該想想辦法确認一下其他人的身份。墨陌說,你有辦法?封錫無奈地說,沒有。墨陌說,那麽現在我們最好等。等到明天是铩羽約定的時間,看看他們會做什麽。封錫說,但是現在你最好跟我呆在一起,你的身體太虛弱了。墨陌笑了笑說,這樣不是證明我怕了他們了嗎?他們要殺我,早就殺了。

墨陌轉身走出封錫的房間。微弱熒烨的星光照不亮的陰暗角落,那裏是不是有一群虎視眈眈又扭曲醜惡的眼光守在那裏呢?墨陌的長袍輕輕地翻卷在風裏。星光傾然地流淌在上面。

铩羽約定的日子。并沒有和以往不尋常的一天。陽光并沒有比其他日子明亮。風也并沒有比其他日子柔和。墨陌起得很早,雖然身體還是一樣的虛弱,可是感覺卻比昨天好了很多。他走出房間并沒有發現什麽特別的地方。假的琴芩站在大廳對他微笑,他還是禮貌性地沖她點點頭,他并不想打草驚蛇。他瞟了瞟坐在琴芩旁的濘池和鋼淩,墨陌知道他們也應該不是本人了,不然他們兩個也能察覺出假琴芩的。封錫面色沉重地走過來在墨陌耳邊低聲附語說,昨天我已經派人去了你說的地址,可是并沒有找到琴芩他們。墨陌心頭一震,難道敵人早已經看出了他們是七個人?墨陌立即否定了這個念頭,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麽假的琴芩怎麽會露出馬腳呢?墨陌和封錫立刻趕到了那間客棧确認,店主告訴墨陌,琴芩他們住到這個客棧後一向深居簡出很少露面,所以具體是什麽時候失蹤的他也不知道。墨陌微微地嘆出口氣,想不到還是全軍覆沒啊。不過他現在更關心的是他們的安危。墨陌望着外面奢侈耀眼的陽光輕微地咳嗽起來,誰又能保證他能活着回去呢?

今天并沒有十分特別的事發生。大家都抱怨着被铩羽騙了開始咒罵起來。墨陌直到現在還摸不清現在究竟是怎樣的狀況。不過很多事在今天必須做出一個了斷,因為今天一過,很可能明天就會有很多小分隊相繼離開這裏,他至今不能分辨出哪些人是敵哪些人是友。墨陌對封錫說,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抓住唯一的線索了。封錫沒有說話,他知道墨陌會繼續說下去,墨陌繼續說,我們應該主動進攻,只要擊敗我們目前知道的幾個假扮的人,興許會找到一些線索。封錫說,我們目前知道,琴芩,濘池,鋼淩還有那個店小二是假扮的,你的意思是,我們現在活捉他們?墨陌點點頭說,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封錫說,那麽動手吧。墨陌說,但是我們并不能确定他們的人數,所以你不能去,你應該馬上去搬救兵,也許他們全都是假扮的人,那時就算我們知道也拿他們沒辦法了。封錫說,可是你的身體。墨陌說,沒關系,我不會太引人注意的,只要悄悄地捉住他們其中一個我們就有線索了。封錫握了握墨陌的手說,那我速去速回,你要小心啊。墨陌笑笑拍拍封錫的肩膀。墨陌走了幾步又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他仰起頭看着天邊像雨一樣嘩啦啦挂着的星辰想,人死了以後是不是真的會變成一顆星星呢?

墨陌前前後後找遍了客棧的所有角落都沒有看到假琴芩和那個店小二的影子。墨陌正奇怪的時候他的心猛然一震,臉色變得極其難看。他心底湧起一股從來沒有過的恐懼。因為在他找他們的時候他沒有發覺人在慢慢減少,直到現在他才發覺,這個客棧裏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黑色的風帶着詭異的面容吹過搖搖晃晃的樹葉。

難道夢裏那一幕真的會成真嗎?

墨陌剛準備閃動身形沖出這間客棧的時候四周的燈火忽然間全部熄滅掉。整個空曠的客棧變得像墳墓一樣安靜而黑暗。墨陌幾乎要窒息在這種氛圍裏,他的身體也同樣感到虛弱無力,他召聚精神力像幻化出他那吧獨一無二的弓和箭,可惜怎麽也召喚不出來,他的病體過于虛弱了。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死。

墨陌背靠着一棵樹,他幾乎連站的力氣都沒有。樹葉輕輕飄落在他眼前。就像生命在他眼前一片一片的消逝。他沉默地站在樹下,月華闌珊。客棧的黑暗裏緩緩地出現了人影,假琴芩獰慢慢地走出來望着墨陌獰笑。墨陌沒有理她,但是突然間他感到又有無數人影閃進四周無邊的黑暗裏。假琴芩笑着說,本來我們并不想殺你的,可是被你發覺了我們都是假扮的這個秘密,所以現在不得不殺了你。墨陌說,為什麽本來不想殺我?假琴芩說,本來我們也找了人喬裝你的樣子,可是有一樣東西我們卻調查不到。墨陌目光閃動說,你說的難道是我的。假琴芩打斷他的話說,不錯,就是你的生世。我們只能調查到你六歲以後的資料,可是六歲以前無論怎樣耗勁心血也查不到。就像光澈的某一天突然多出了一個六歲的孩子一樣。墨陌淡淡地笑笑,這個秘密當然只有他知道。原來那天在喧嘩的街市中間,兩個交換情報,一個人說連蒼蠅腳上的毛都可以查到,那件事卻查不到原來是墨陌六歲以前的記憶。沒有完整的資料,要假扮成那個人當然很容易被看穿。假琴芩說,現在你周圍全都是我們铩羽的人,而且我保證,每一個的能力并不亞于你,何況現在你的身體那麽虛弱,連自己的箭都拿不出來。墨陌說,那麽,我死前能知道真的琴芩他們的下落嗎?假琴芩笑笑說,可以。

真的琴芩,濘池還有鋼淩已經被帶到了墨陌面前,他們都被繩子牢牢綁住。假琴芩說,我們是為了怕你逃脫,所以才留下他們作人質的,不然我早殺了他們。琴芩卻在一旁哭着對墨陌說,對不起,我們一點忙都沒有幫上,還老是連累你。墨陌苦笑着搖搖頭。假琴芩問,你還有什麽話說?墨陌絕望地搖搖頭說,沒有了,你可以殺我了。假琴芩忽然向墨陌的致命位置出手,墨陌的眼睛已經閉了起來,眼裏還殘留着微微閃爍的星光。

血液像潑墨般飛濺了出來。琴芩滾燙的淚不斷地湧出來,她的視線已經被淚水沾染得模糊起來。琴芩傷心地泣不成聲,她眼睜睜看到別人在自己的面前殺死了墨陌,自己卻無能為力。記憶裏的墨陌開始模糊起來。那個總喜歡板着臉心地卻像草一般柔軟細膩的墨陌。

永遠地消失在了這個浩瀚的世界上。血液汩汩。

可是琴芩被模糊的視線并沒有看清,墨陌仍然緊閉着雙眼,而假琴芩的臉色僵硬在那裏身體重重地倒在了地上。這連墨陌都吃了一驚,他茫然四顧,四周一片漆黑,并沒有看見是誰出手。墨陌的嘴角卻忽然露出了笑容。燈火忽然亮了起來。一個蒙面的黑衣人緩緩地走到墨陌跟前,始終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望着墨陌。顯然這個黑衣人是他們的首領。墨陌這才看清四周,原來所有人都已經回到了這裏,并且所有的人都已經不是本人了。首領得意地說,現在你已經看到了,我們這裏至少二十個人,并且我們铩羽的人的能力之強大不是你能夠想象的。所以,不管剛才是誰想出手救你都是徒勞。墨陌望着首領沒有說話。其中一個人已經向墨陌出手,墨陌從他的裝扮判斷這個人一定是假扮的水霧國的人。可是這個水霧國在攻擊墨陌的時候和那個假琴芩一樣忽然倒了下去。

首領嘴角露出微笑說,出來吧,現在燈火已經被點燃,我已經看到你出手了。人群中走出來的人竟然是那個傻包。他不是感知不到精神力的存在嗎?琴芩,濘池還有鋼淩都吃了一驚,他們實在想不到這個人為什麽要救墨陌,特別是鋼淩,在他們初次相遇的時候還他還狠狠地賞賞了傻包幾個耳光。但是從剛才的出手速度等看來,這個傻包無疑是個能夠到達三等星水平的人。

傻包哈哈地笑着說,好眼光,居然一眼就看出是我出手了。首領倒反吃了一驚問,你不是我的人?傻包很有禮貌地笑着說,我在這裏已經幹了兩年了當然不是你的人。首領說,可是前天晚上我已經把這裏所有的人都換過了,包括店小二。傻包無奈地笑笑說,可是我剛好能打得過那個想要殺我并且假扮我的人。首領也笑起來說,你倒是很沉着,我實在想不到這種情況下居然還有人敢來救墨陌他們。墨陌忽然說,确實沒有敢,但是我想了很久倒是想出了一個人。首領變了變臉色問,誰?墨陌指着假琴芩說,你看看他們兩個人的屍體。首領說,那又怎麽樣?墨陌說,只有傷痕而沒有兇器。我剛才感覺到了法師的煉成術的精神力流動,這個人一定是一個法師。首領哼了一聲說,可是我并沒有看到他的法杖。話剛說完首領臉色大變愣在了那裏。

傻包已經撕開了臉上的面具說,我想應該也知道有一個法師進行法術煉成是不需要煉成的。所有人都沉下了臉色。他們當然知道。

只有傷口沒有兇器很明顯是被風刺傷的。不用法杖煉成當然就更加明顯了。他們的心裏同時浮現出一個名字。

言榭。無雙的言榭。

天空中的星光似乎開始變得明亮起來。

琴芩呆呆地望着言榭月光下堅毅而輪廓分明的臉龐。

這真的是那個小時侯只會哭鼻子的小鬼嗎?

星跡闌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言榭的身上。言榭還是露出不慌不忙的微笑對首領說,現在你可以把你的面罩拿下來了,封錫。首領露出從容地笑,輕輕地取下了面罩。墨陌吃驚地問,我不懂,以你的身份為什麽會铩羽?言榭代替墨陌說,我仔細想過了,像铩羽這樣一個嚴密而龐大的組織,裏面的成員更是一等一的高手,這個組織并不像“铎”一樣,以殺人換取極高的報酬,所以沒有一個國家在暗中支持是說不過去的。封錫也許不是這個組織的成員,而是建立這個組織的人之一,铩羽根本就是連頁國建立的一個組織。封錫傲慢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眼睛直直地看着言榭。言榭繼續說,從上次茔虛以後铩羽每況愈下,受到各大國的追擊和圍堵,連頁怕被其他國家查到它們之間的關系,也為了不讓铩羽全軍覆滅,想出了一個辦法,就是故意發出一個公共的消息讓各國的小隊同時聚到一個地方,而铩羽的人就将那些人殺掉,假扮成那些人,而他們全都是經過精密的訓練,又擁有獨特而全面的情報能力,只要将他們的身份等等資料牢牢記住,并用很長一段時間來學習和模仿要假扮的人問題并不大。加上連頁國獨特的易容術,他們并不是只帶一張很容易的人皮面具,而是徹底将那個人臉上的肌肉骨骼改變成那個人的樣子,所以他們的僞裝極不容易露出破綻。

墨陌贊同地點點頭說,難怪他們死了以後身體都會化成血水,原來是因為怕我們發現他們易容術的秘密,如果沒有在他們臉上發現人皮面具,那麽能做到改變樣貌的就只有連頁國,我們會很自然而然地懷疑到連頁。言榭接着說,他們假扮成各國小隊成員以後不僅可以躲避過目前各國對他們緊密的追蹤,運氣好的話還可以獲得一些機密情報,退一萬步說,就算僞裝人員身份暴露他們頂多自殺化成一灘血水,總比現在被各國圍剿等死來得強。可是,這個計劃最大的問題就是墨陌。這時大家的目光都不經意地集中到墨陌身上,墨陌還是有氣無力地靠在樹上,星火映在他明亮清澈的眼底。言榭說,因為他們無論用盡什麽方法都無法獲得墨陌六歲以前的情報,所以他們不敢貿然找人僞裝,又不敢貿然殺了墨陌,因為光澈一旦知道墨陌被殺,必然會竭盡所能将這件事追查到底,那麽他們的陰謀也有被暴光的可能性,像他們這種人是不允許有一點點的意外。所以。墨陌接過話,所以在森林裏的那個老人是你們派出來等我們的,想故意讓我們跟他走,把我們帶到其他的地方去浪費我們的時間,等我們趕到神賦你們的“替代計劃”已經完成了。等我們過了铩羽約定的時間才趕到,各小隊已經僞裝好返回自己的國家了,我們當然察覺不到任何的漏洞。這簡直是一個天衣無縫的計劃。封錫笑笑說,可是就算你們沒有趕到,我們還是算漏了,那時候言榭也一定會出來搗亂的。我們本來在半年前還掌握了你的消息的,可是卻丢了。言榭打斷他的話說,你們都錯了,我不是說過我已經在這裏兩年了嗎?從我們離開光澈的時候你們就跟錯了人,我将汜固留給我的唯一的精法長袍和琉璃法杖送給了一個旅人,他就穿着我的長袍和法杖四處走動,然後在半年前故意扔了長袍和法杖。你們當然想不到我會把汜固留給我的東西送給別人,這是唯一能擺脫铩羽還有“铎”,甚至各大國對我的監視的唯一方法,你們還自鳴得意地以為一直掌握了我的消息。墨陌恍然大悟,這就可以解釋了,為什麽那個假的言榭會有獨一無二的精法長袍和琉璃法杖。

封錫說,那麽,你這兩年來神賦的目的是什麽,躲在這裏打雜?言榭理直氣壯地說,你們可以監視我難道不能反過來監視你們?當然那個時候我也不算監視,只是想詳細地掌握你們铩羽的資料。封錫臉色變得有些難堪說,你怎麽知道我們連頁國就是幕後支持铩羽的國家。言榭說,在我和我父親交手的過程中,他曾經中途收到了一封傳書,告之他“铎”的目的是引誘我們消滅铩羽,而“铎”和薔芷暗中聯合進攻光澈。墨陌愣了一愣,他不知道言榭說的這件事跟連頁有什麽聯系,可是他還是安安靜靜地聽了下去。言榭說,後來我看到了那封傳書,可是上面一個字都沒有。所以我認為這也是連頁國獨特的神語咒印。只有知道這種咒印解開方法的人才能夠看到紙上面的字。我開始只是在懷疑連頁,然後就混了進來,有誰會想到一個人躲藏追蹤會藏到連頁國最繁華而人最多的中心城市,又有什麽地方的情報能力比得上人來人往的客棧呢?封錫發出很滿意到笑,他眼睛一直盯着言榭說,很好,很好。言榭說,我們繼續言歸正傳,在你們派人阻撓墨陌的計劃失敗以後,只有使出最壞的打算,就是把墨陌身邊的人換掉而不換掉墨陌,而那晚你們還将所有的人都陸續換掉了,而你們怕沉着細心的墨陌發現他身邊人的疑點,所以你們那晚還故意演了一場戲,就是至今墨陌還分不清楚到底是真實還是夢境的戲。後來逐漸産生恐懼的墨陌喪失他平常慣有的冷靜和睿智,思路開始混亂,甚至分不清那到底是夢還是真實。言榭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