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是初秋,天兒剛添了些涼,但怎麽也不至于凍死人,就算在寒冬臘月最冷的節氣裏,只有那些在雪地裏罰跪的宮人才有此慘況,那些暖爐不離手,養尊處優的妃子怎可能?

“可确确實實是被凍死的呀,我家姐是在宮內當值的,當時在承澤宮裏伺候的宮女說,她們親眼看到安貴妃是僵死在床上,臉上還挂着冰霜,全身冰涼冰涼的,都結了一層薄冰了!”

王府的侍婢議論紛紛,個個都唏噓不已,琳琅回府的時候,就聽到幾個大丫鬟圍在一起讨論得歡快,她本來對此事就十分好奇,這會子躲在一假石後面,示意如珠噤聲,聽那幾個繼續議論。

一人道,“我倒是聽說,這位安貴妃素來心狠手辣,在她宮內做事的宮人動辄會受到打罵,而且她還為了争寵,使了不少陰毒的法子呢。”

一個聲音聽起來較膽怯些,“那,那她做了那麽多壞事,會不會是那些,那些被她害死的冤魂前來索命了,才······”

接着又響起了幾聲尖叫,“別亂說了,怪瘆人的。”

很快第二波猜測又來了,“依我看,這不像冤魂索命,肯定是妖術!最近啊,明安城好像不怎麽太平,好些戶人家出了怪事,緣法道長都忙着在城內降妖呢,那妖怪肯定是為了躲那道長,竟跑到宮內害人去了!”

妖怪?這個倒激起了琳琅的好奇,她摩挲着下巴,難道真得是妖?

那幾人還在興奮讨論到底是何種妖怪時,懷綠突然出現,呵斥道,“都不要命了是不是!宮裏貴人的事也敢随便議論,再讓我發現議論此事的,即刻逐出王府!”

幾個丫鬟吓得臉如土色,瞬間低頭不言了。

琳琅正欲走開,卻不小心弄出些聲響來,懷綠又沖那裏吼道,“哪個沒長眼的還在那裏偷聽,滾出來!”

琳琅低嘆一聲,整理下衣領,大搖大擺地出來了。

懷綠一見到是王妃,連忙躬身道,“奴婢該死,不知是王妃躲在那裏。”

幾個丫鬟也臉色驚變,王妃一直在那?那她們說的王妃也全都聽到了?

如珠冷笑道,“懷管家好大的架勢,如今連王妃也敢随意訓斥了。”

懷綠咬着唇,“奴婢不敢,請王妃恕罪。”

“好了,不是你的錯,是我對她們的話好奇,所以才多聽了幾句。”琳琅看着她們笑,“你們對此事的見解還蠻多的嘛。”

“奴婢不敢,王妃饒命!”她們腿一軟的跪下來,慘兮兮的開始求饒。

琳琅很有風度的點點頭,“你們年輕尚輕,有好奇心也不為過,但懷綠管家訓斥得沒錯,這事尚未有定論,況且涉及皇家,不可不知禮數。在這裏随意議論,當心小命不保,知道了嗎?”

幾人皆答,“奴婢知錯,謹遵王妃教誨。”

琳琅道,“好了,你們退下吧,懷管家若是得空,便去教教他們規矩禮節,也好不失了咱們王府的體面。”

懷綠微微有些訝異,但随即道,“是。”

她們都退下之後,穆琳琅才長長的呼口氣,對如珠擠眉弄眼,“哎,我裝得怎樣?”

如珠對她豎起大拇指,“特別好,王妃現在才有了些當家女主人的風采。”

“嗯,那是。”穆琳琅一臉驕傲,“往日又不是沒瞧見母親是怎麽管教下人的,我雖未通此道,但學個皮毛,糊弄一下也是夠的。”

如珠笑,“我看懷管家也被王妃唬住了呢。”

“懷綠做事一板一眼,和她開不起玩笑,但王府也需要這種人。”穆琳琅轉身往外走,“好了,熱鬧聽得差不多了,該親自去瞧瞧了。”

如珠追上來,“王妃要去宮裏?那可去不得!聽她們說的那麽吓人,還是先別去了。”

穆琳琅才不怕,“要去親眼看看才知道她們說的有幾分真話呀。而且長寧知道此事,肯定也受了不少驚吓,我去安撫安撫她。”

“不許去。”

很倒黴,在王府門口就遇到了剛從宮內回來的蕭承翊,“宮內的謠言未熄,先別去。”

“謠言?”

琳琅剛想問,蕭承翊就拉住她的手,“先進去再說。”

在屋內聽完蕭承翊的敘述,琳琅問,“照這麽說,那安貴妃不是凍死的?”

承翊緩緩道,“此事的确有些蹊跷,父皇已經請緣法入宮,如今安貴妃的死因,已經定為失足落水。”

琳琅不解,“可為什麽她們之前說的······”

承翊看着她,“琳琅,她們說什麽都不要緊,父皇的定論才是最重要的。照理來說,後宮妃嫔的狀況,怎可能這麽快就傳到宮外來?分明是有人趁着父皇不在宮中,故意擴大散播謠言,因着此事,皇後也受了訓斥,被禁足兩月。所以,此事不管是妖作亂,還是人為,到了明日,就不會再有關于安貴妃的任何議論,違令者,當斬。”

穆琳琅不是沒見識過皇家的殘酷,但聽到這個消息還是驚訝的說不出話來,承翊安撫的摸摸她的頭發,“你切莫因為好奇參與其中,知道嗎?”

穆琳琅愣愣的點頭,她看着蕭承翊疲憊的神色,眼圈帶紅,眼角下淡淡的烏色,下巴處也蒙了一層青,琳琅的手撫上去,微微有些紮人,她心疼道,“昨日狩獵那麽累,你一夜未眠,今日又奔波到現在,早點歇息吧。”

難得看穆琳琅良心發現,蕭承翊全身的骨頭都輕松了許多,他有點不放心的叮囑,“我若睡下了,你不會再偷偷溜進宮吧。”

穆琳琅道,“我也知道分寸好不好,現在聖上正煩躁着,我再不管不顧往裏湊,不是找死嗎?”

蕭承翊安下心來,“從前,我并不信這世上有妖,今日看來也并非沒可能,我也是擔心你,莫被那些妖怪盯上。”

顧玄齡神色慌張的回府,連官服都來不及換,看到一個小丫鬟便問,“夫人在哪裏?”

那丫鬟道,“夫人剛剛回來,該是在房間。”

顧玄齡不管不顧的沖到她房間,猛然推開門,嘩啦一聲巨響,秦如善慢條斯理的從那屏風後出來了,她已經換上了寝衣,看着暴怒的顧玄齡,一挑眉道,“夫君生氣啦,是誰給你委屈受了?”

他氣血上湧,憤怒的指着她道,“你答應過我,你說你不會······”

“不會什麽?不到萬不得已,不傷你的親人,不傷你心愛的姑娘,我沒有傷他們呀。”她攤開雙手,故作驚訝道,“哦,難道皇宮裏那個,也算得你心上人?那你為何早不說呀。”

“她不是!但她,她也未做過什麽傷天害理之事,你怎,怎能下如此毒手!”顧玄齡怒斥道。

秦如善忽地笑起來,那笑容任旁人見了都會覺得天真無害,可在顧玄齡眼中,她的笑如最厲害的毒蛇,簡直不寒而栗。

“顧玄齡,你最有趣,也最笨的地方,就是把人想得太好了。那個人的狠毒與我不相上下,可惜啊,她是凡人,弱不禁風,我一想到她見到我時的害怕模樣,就覺得有趣極了!”她笑得拍起掌來。

顧玄齡喃喃道,“是因為我?我無意間跟你透露過,說她對我······”

從第一次的調戲之後,顧玄齡便有些厭惡承澤宮,但安貴妃絲毫不知收斂,後來每次請平安脈時,都愈發過分,顧玄齡知道她這般做是有恃無恐,只好咬牙忍着。

回府之後心情郁結,以酒消愁時,秦如善在他跟前坐着,他自然而言的和她多說了幾句。

秦如善微笑,“顧玄齡,你何必如此假惺惺。你明知道我是誰,有怎樣的能力,偏偏和我訴苦,難道不是因為你厭惡她,想要我幫你嗎?”

顧玄齡吓得連連後退,不,不是,他沒想過,他從未想過,他以治病救人為生,怎可能想着去害人?就算那人是罪大惡極的囚犯,只要沒到判刑的時辰,也就和一般的患者無異。

秦如善看他這般糾結,更加覺得好玩,“你放心,這次不算在你對我的恩情上,我不過閑得無聊罷了。往後,我們還要一起走下去呀。顧院判。”

作者有話要說: 臨近國慶,加班次數多了,明天開始把更新時間調到晚上九點,努力保持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