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迎賓客深宅攏妖氣 逃魔窟教徒投衙門

且說張孟春幾人解決完偷膽鬼事件後,朱達春向程煜之辭行,說要同攜張燕二人同去李大富府上複命。程煜之向幾人道謝後,便攜人馬回歸州衙結案而去。

張孟春見馬車漸行漸遠,心道光天化日難以動手,我需得尋個機會接近他才成,且答應朱達春之事在先,自己需言而有信,先幫他找人再去取魂不遲。想想程煜之身在衙門安危可保,轉念又怕節外生枝,患得患失鬧得她好不心煩。

思緒至此擡眸瞧見小俠,便計上心頭。“小俠,師姑有個事還需勞煩于你。”

小俠見她笑眯眯神情,忽然有種不祥預感。

“你去州衙,暗中幫我盯着程煜之。”

小俠一愣,“師姑要我盯着他作甚?”轉念又驚道:“師姑怎知大人全名?”

張孟春眼珠一轉,“師姑本事你是知道,我算出他近來恐有劫難,故要你前去保護于他。”

小俠聞言大驚失色,“什麽?吾這就去!”言罷急吼吼轉身便走。

“哎哎!”張孟春無語扶額,“也不急這一刻,你需記住,一定要在暗處保護,不要讓他知道。”

“這是為何?”小俠虎目圓睜,“吾是去保護他,又不是去行刺他,為何還要偷偷摸摸?”

張孟春被他一番義正言辭弄得一時語塞,小銀在一旁冷眼觀瞧,心道這位姑奶奶葫蘆裏又不知賣的什麽藥,這謊話扯得如此不圓,那愣頭青竟也相信。一瞬想起程煜之,心頭一軟,便跳出來低聲道:“還是我去罷,我在暗中看着他,他不會發現,亦不會生疑。”

張孟春反應過來,喜道:“我怎把你忘了!我的好小銀,你去最是合适!”

小俠一聽,劍眉倒豎,“什麽?讓個狐妖去保護大人,師姑玩笑不成?”

小銀回頭惡狠狠瞪他一眼,又吐吐舌頭,甩甩大尾沒身跑了。小俠氣得就要去追,張孟春一把抓住他。

“哎呀且慢,這小銀狐已然被我奪去靈珠,故才聽命于我,年輕人莫要沖動,師姑豈是那不牢靠的?”

小俠聞言一怔,想想她說的不無道理,可瞧她表情又不禁半信半疑,暗道她經常戲耍于吾,也不知哪句真的哪句假的,轉念一想大人安危不是兒戲,她亦不會拿此事玩笑,一顆心這才堪堪落回肚中。

恰時朱達春找來輛馬車,與車夫說明地址後,便與她兩個往李大富府上去。

這李大富乃當地木材商人,雖說不及桐山縣的崔大戶家中富庶,卻也是家大業大,使奴喚婢,頂普通百姓不知強過多少。

那李大富所出兩個女兒,又晚年得子,對幼子極盡寵愛,如今愛子丢失,大病一場後失魂落魄。此次得知張孟春與燕小俠是朱達春請來幫忙的世外高人,遂攜夫人女兒一幹人等出來拜謝,還準備了一桌豐盛酒席聊表心意。

席間,那李大富頻頻執杯向張孟春與燕小俠敬酒,還承諾事成之後每人答謝文銀一百兩。

小俠瞧張孟春只顧低頭吃東西,便起身客氣推辭,哪知話未說完,張孟春便在桌下狠狠踢他一腳。

“你踢吾作甚?”小俠疼得呲牙咧嘴。

張孟春邊拿個什錦豆腐袋往嘴裏放,邊眼都不擡的嘟囔,“你不要銀子可別捎上我,我可沒說不要。再說了,你不要可以把你那份給我嘛。”

這邊小俠聽得目瞪口呆,那邊,朱達春聽見她話,一口酒險些噴了出去,暗道這位姑奶奶神叨叨,還真難以捉摸。

席間聽聞近幾日,這海州轄內又陸續丢了幾個垂髫小兒,張孟春暗覺此事蹊跷,面上卻不顯,小俠卻甚是義憤填膺,誓要将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朱達春離家多日,不知家中嬌妻境況如何,急着回家一探,便盛情邀請二人與他一同歸家暫住。

三人辭別李大富,一同策馬往城西而去。行不多時抵達一處院落門外,朱達春先行跳下馬去,大步走到門前,啪啪叩響門環。

過不多時,只聽門裏響起腳步聲,緊接着大門一開,一個老奴探出頭來,一看來人是朱達春,不由得喜上眉梢,臉上皺紋都舒展開來。

“老爺回來了!”那老奴将大門敞開,邁步出來相迎,一眼看見朱達春身後的張孟春和小俠,就是一愣。

“老張,這是我的兩位朋友,這幾天住在咱家,一會你把前院廂房收拾收拾給他二位居住,馬兒勞累,你牽下去好好喂一喂罷。”

老張應聲便去牽馬,朱達春見狀,忙道:“對了,夫人呢?怎麽不見她出來?”

老張道:“夫人這兩日身上乏累,許是染了風寒,吃過午飯便沒出屋,應該還在困覺。”

朱達春聞聽不由面露憂色,還想說些什麽,見張孟春和小俠站在一旁,也不好再說,遂引他二人往院中去。

朱達春将二人讓進前院堂屋小廳,去竈屋親自沏了茶來,讓二人小坐一會,便急吼吼往後院內宅探望嬌妻去了。

張孟春打量屋中陳設,見桌椅板凳、櫥櫃箱籠,雖無名貴卻片塵不染,看樣子每日都很是精心打掃。

一旁小俠喝口茶,望着半敞軒窗外漸暗天色,朝張孟春道:“剛才師姑可有看見?”

張孟春默默端起茶盞,望着那盞中清澄茶水,顧自陷入沉思。她知他所問何事,因為早在進門前,她便已瞧見這宅院上空籠罩的濃濃瘴氣。

——

另一邊,且說程煜之回到州衙後,只覺李夫子夫婦十分可憐,便又派衙役特意送去恤銀,聊表心意。

周師爺了解完案情,只覺此事聳人聽聞,亘古未有,不由驚嘆,又聽隋班頭說起那位張姓姑娘與燕小道士如何厲害,更是啧啧稱奇。

程煜之一夜未眠,聽隋班頭喇叭似的聒噪,只覺頭疼不已。

周師爺見自家大人回來後便一直愁眉不展,不解道:“既然偷膽鬼一案已塵埃落定,大人為何仍憂心忡忡?”

程煜之搖頭嘆息,“此事雖已告一段落,卻與小兒失蹤案莫有牽連,如今線索皆無,本官真是毫無頭緒。”一瞬又想起張孟春,暗道冤家路窄,想不頭疼都難,便顧自下去休息。

一覺醒來,天色晦暗,程煜之一時不知今夕何夕,心中空落落如有大洞一般。想起山高路遠,本以為已逃離原先軌跡,卻萬萬沒想到,又與她在海州相遇,願只願擦肩而過,今生再無交集。

正胡思亂想,忽聽門外周師爺叩門而來,程煜之收起思緒叫他進來,一看師爺面色凝重,就知有事發生,細細一問果不其然,又有苦主前來報案。

程煜之阖了阖酸澀雙眸,心道自己才剛上任便遇諸多事情,難道自己除了招陰之外還招作奸犯科之徒不成?想到此處無奈搖頭。

過不多時,那報案之人被領至二堂,程煜之與周師爺見他形容都不禁駭然。但見那人十八九歲年紀,渾身上下破衣拉灑,髒污不堪,頭上發髻松散,臉上眼窩深陷,裸露皮肉傷痕累累,似是剛從龍潭虎穴逃出一般。

那人見到程煜之有如見到救世菩薩一般痛哭流涕,跪地叩頭不止。

“下面所跪何人?”

“大人,大人救命,大人救命啊!”年輕人叩頭如搗蒜,看似已然吓破了膽。

程煜之見狀,忙命周師爺倒盞茶給他,那年輕人接過茶盞,仰脖一引而盡,這才堪堪将氣息喘勻。

“年輕人,你姓甚名誰,哪裏人氏?慢慢道來。”程煜之語态和緩,生怕驚吓到他。

只見那年輕人拿手背胡亂抹把臉上淚痕,顫聲道:“回大人,小的是武陵縣人氏,名叫童大寶,今年十九,街坊四鄰都叫小的童大。”

程煜之見他思路清晰,點點頭道:“好,童大,我自問你,你是如何弄成這幅模樣,又是遭遇何事前來報案?可有要告的人嗎?”

“回大人,小的是由那金蟬教裏逃出來的,小的一時糊塗投了那金蟬邪教,歷盡艱險這才逃出魔窟,一路九死一生這才來到州衙報案。”童大邊說邊哭,看樣子是遭受不少磨難。

程煜之聽聞金蟬教三字,心中就是一動,與周師爺對視一眼道:“我自問你,那教中近來可否擄來許多垂髫小兒?”

童大重重點頭,“有的有的!”

程煜之聞言,不由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