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承翊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麽事,卻怎麽也記不起來。
逐星也有些怪怪的,一整日笑着沒臉沒皮,“王爺怎麽對王妃換稱呼了?”
“王爺不去王妃處歇······啊沒事。”
“王爺還是同王妃一處用膳吧。”
承翊終于揪住他的衣領,“到底怎麽回事?!”
逐星吓得一激靈,想起琳琅囑咐他王爺那幾日怪異行為,事後誰都不能再提,只咽了咽道,“是,是王妃剛剛派人來傳話,讓王爺過去用晚膳。”
“真的?”承翊還是不信,“我是問你——”
“啊,王爺!”逐星最受不了這般壓迫,猛然舉起雙手,“王妃最近心情不太好,你是不是該多陪陪她,好不容易她主動讓你過去,你還等什麽呢是吧,趕緊去吧,我聽說女人最容易變卦,王爺要抓緊機會才是。”
承翊噎住了,俊秀如玉的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腳步已經不自覺邁出門了。
到了琳琅處,他還是覺得哪裏不對勁,這幾日怎麽一點關于琳琅的印象都沒有,兩人一直沒有見面嗎?
這“入情”的期限一過,不會影響這七日其他記憶,但唯獨對于入情者所做的事情會忘得一幹二淨。
琳琅訝異承翊會過來,可一見到他身後逐星的怪模怪樣,瞬間明白了,還起身對他笑笑,“王爺來了啊,快來吃飯吧。”
他平靜的答應一聲,兩人默默無言的用起了飯,和前幾日蕭承翊貼心殷勤的氛圍大大不同,周圍的小丫鬟都很奇怪。
晚上似玉伺候琳琅安寝時,也問了這事兒,“小姐,王爺怎麽和前幾日不一樣了?”
也沒有過來睡了。
琳琅随意道,“男人心海底針,猜也猜不透,随他去吧。”
似玉不自覺心裏松快了些,把床帳放下後,“那小姐早點休息。”
琳琅卻睡不着,這幾日一直被人拽着的手臂,眼下好像是多出來的,怎麽放都不合适,旁邊還整齊的備着另一條床被,癟癟的,又有些冷清。
穆琳琅暗嘆習慣的可怕,搖搖頭不準自己再想,一條腿順勢壓在那床棉被上。
腦袋放空了些就很容易入睡了,琳琅慢慢合上雙眼,神智鑽到了不知所以的夢境裏,沉沉的睡去了。
就在這時,穆琳琅的房中神出鬼沒一般,出現了一個黑衣人,腳步幾乎微不可聞的朝着琳琅的床榻走去。
一手別後攥着什麽,另只手觸碰到床簾,剛剛掀開一點,還沒見床上人的睡顏,房門卻“嘭”的一聲被人踹開!
這聲音之震,不僅那黑衣人心裏一驚收回了手,連琳琅也突然從夢中被召回,瞬間清醒,她剛剛起身,房門便響起了激烈的打鬥聲,刀劍相交時铮铮作響。
乖乖,她穆琳琅活到這麽大,還頭一次有人在她房裏動刀劍呢!
穩住心神,暗搓搓了小手,悄悄掀起床簾一角,先看到蕭承翊冷寒到極致的臉,雙眼迸出的火花殺氣騰騰,竟徒手接住朝她劈來的利刃,鮮紅的血液在掌心處蔓延開來,染紅了刀刃。
琳琅心頭一跳,也顧不得怕了,慌忙掀開一大半床簾,想看清另張臉的模樣。
忽地,一股濃稠血腥的液體如水花般朝床邊噴射過來,琳琅根本來不及躲,臉上也受了些,大概有一捧那麽多。
緊接着,那黑衣人“噗通”倒地,掙紮了幾下,如石頭般僵硬不動。死了。
蕭承翊手執長劍,閃着寒光的劍端還滴着鮮血,他看了一眼幾乎呆滞在床的人,想要說些什麽,還是忍下,轉身朝外走。
琳琅喉嚨裏都感受到了那血腥味,像是一口痰黏在了那裏,來不及作嘔,她急忙叫道,“蕭承翊,你給我站住!”
走到門口的人果然停住了腳。
琳琅胡亂抹了一下臉,更覺得腥味陣陣,趕緊下床來,依舊帶着命令的口吻,“你給我坐好了,哪都不許去!”
架子上的盆子裏還有清水,琳琅匆匆洗了一把臉,覺得能順暢呼吸了,又去梳妝臺處找藥。
逐星這時候進來了,看到此景象不免大驚,“王爺,怎麽回事?”
蕭承翊語氣淡淡,“先處理了。”
逐星看了一眼在梳妝處忙活的琳琅,也顧不得請失職罪什麽的,趕緊拉着那屍~體出了去。
噼裏啪啦,徹底弄亂了臺面,還打翻了一盒胭脂膏,不過總算找齊了藥和紗布,琳琅松口氣,走過來坐下,
“還好還剩下一些,先簡單處理了,明早再去找大夫吧。手呢,伸出來。”
蕭承翊也沒多語,伸出左手,掌心的傷口已經将整個手都染紅了,感覺血液都要滲透到了皮膚裏,琳琅不覺“嘶”了一聲,那利刃多鋒利啊,他竟敢徒手去擋,也不怕手給砍斷了。
“先,先等等啊。”她又起身去找了酒來,“還剩下幾壺,最近都沒怎麽喝。”
剛找到酒,門口傳來似玉焦急的聲音,“小姐,屋內怎麽回事,你沒事吧。”
琳琅抱着酒壺吼了一聲,“沒事,我起夜的時候看到一只蟲子,打它的時候撞倒了東西!你回去休息吧,明天再收拾!”
“是。”似玉沒再多問,身影退了下去。
重新坐下,把酒往傷口上淋時,琳琅善意提醒,“有點疼,你忍着點啊。”
承翊點頭,随後只微微皺起眉頭,他常年習武,受傷是家常便飯,而經歷過戰場的殘酷,耐疼更成了基本休養。
用酒消毒,上完藥之後,琳琅用毛巾頗為小心的給他擦拭,蕭承翊終忍不住問道,“你不怕我?”
琳琅有些奇怪,“怕你什麽?”
他頓了頓,“我剛剛,在你面前殺了一個人。”
他曉得琳琅的脾氣,但也不過是平素的愛玩愛鬧,剛剛那場景怕是超過她的心理預期。
琳琅道,“你若不殺那人,現在死的便是我了吧。這麽說來,你還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要是再怕你,豈不是太沒良心了。”
她低頭認真的擦拭,光潔如絲的額頭上還有着沒洗淨的血跡,如墨的頭發上也沾的有,他很想伸手替她擦一擦,到底是忍住了,只道,“看不出你膽子還挺大。”
“那是,我爹爹是威名天下的大将軍,他的女兒怎麽能是慫包呢。”
語氣十分驕傲,又拍拍手,“包紮好了。”
包得······很醜。承翊倒也不介意,只是覺得她動作太快了。
壺裏還剩着酒,琳琅仰頭猛灌了一口,終于把嗓子裏的異味去掉了。
承翊看向血跡斑斑的床榻,“今夜換個房間睡吧。”
“嗯,還有我這寝衣,可惜了,我還蠻喜歡的呢。”琳琅嘆了一聲,月白的長裙上沾了一大塊血跡,從肩膀往上,又是星星點點,像紅梅。
琳琅看向蕭承翊,問出她最關心的問題,“王爺,你遇到什麽麻煩了嗎?”
“何意?”
琳琅分析道,“我是這麽想的啊,雖然平日我的名聲不怎麽好,但也不至于半夜惹來殺手的程度。你就不一樣了,你生在皇家,刀光劍影的事兒肯定不少,這人肯定是沖着你來的。王爺,你心裏,有人選嗎?”
當然有,蕭承翊握緊了拳頭。
琳琅見他不言,揮手道,“算了算了,不想說就不說了,人都沒事兒就好。對了王爺,你今晚怎麽會這麽及時出現?”
她想了想,她是被那踹門聲驚醒的,也就是蕭承翊比她更早發現了這殺手,不然她可能在睡夢裏就丢了腦袋。
承翊收回在桌面上的手,目光有些閃躲,卻依舊言簡意赅,“睡不着,随便逛了逛。”
他白日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哪裏奇怪,這幾日關于琳琅的事兒一點也想不起來,是誰偷走了他的記憶不成?不知不覺就踱到她住的院子,打算只苦惱到今夜,明日便抛開去。但沒想到,哪個不怕死的居然潛進了她的房間······
對蕭承翊這番回答,琳琅細細思量了一下,最終得到完美的結論,“真是太幸運了!你的失眠居然救了我的命,謝謝謝謝!”
蕭承翊無奈的搖搖頭,這屋內的血腥味還未散去,她就已經恢複了活力,這般心大,真不知是好是壞。
可望向那張血跡斑斑的床榻,讓他苦惱的事情再次襲來,他細細看她,“你可知我為何會失眠?”
琳琅奇怪,“這個,我怎麽會知道?”
“我有疑問。”他伸出右手指向那張床,“我們······睡過嗎?”
這個······她要怎麽回答······
“那個,王爺,呵,你這話問得,好生,好生詭異啊。”琳琅急忙轉動自己的小腦瓜,“我們倆,不就是新婚那晚在一起湊活睡了睡嘛,其他就沒有了啊,再說了,你不會連睡沒睡都不記得吧。”
“我不記得了。”他十分誠實,“但我總覺得,這幾日有些奇怪,好像有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又像是夢······”
“肯定是夢!”琳琅一拍手站起身,“別多想了王爺,這想不通的事兒還硬琢磨,簡直就是和自己過不去。”
琳琅拉着有些茫然的蕭承翊起身,開門送客,“早些回去休息,到了明日呢,一切就恢複正常了。”
蕭承翊被她趕出門外,好生疑惑,“你不出來?這房間你還敢住?”
琳琅幹笑,“沒沒,我換件衣裳,再去換房間,王爺你先回去,啊,就這樣!”
“砰”得關上門,穆琳琅心底默默祈禱:唯情你這妖術最好靠點譜!千萬別有什麽副作用之類的!
作者有話要說: 是的,這就是睿王的第三份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