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交纏

“你只是個寵物、玩具,不該有過多思維意識,知不知道?”亓清口氣非常溫柔,好像在哄小孩子,“你要是變得太像人類,我可就留不住你了。”

昱曈沒有說話,渾身都在細細戰栗。

亓清将他襯衫扯落肩頭,沿着他下巴一路往下吻,吻過喉結,吻至胸膛,唇舌磨蹭。

昱曈忍不住呻吟了一聲,一把掐住亓清後脖頸。

他手上力度說輕不輕、說重不重,不知是在威懾,還是在催促;用力的方向也暧昧不清,不知是想拉開亓清,還是想将她按得更近。

亓清停止動作,擡起頭,凝視着他,雙眸透亮,仔細觀察着他每一處細微表情。

過了不一會兒,昱曈慢慢停止住戰栗,嘴角也不再抽動,好像一具雕塑似地面沉如水,沒半點波瀾。

亓清眼裏閃過一絲戾色,手滑至他腰間。

昱曈身體依然緊繃不動,但呼吸越來越急促。

亓清斜睨着他,眼裏的神情也含混不明,說不清是迷離沉醉,還是警惕戒備。

她手慢慢下移,感受着昱曈的溫度,一如既往的灼熱滾燙。

仿佛一根引線被點燃,昱曈突然喉嚨裏發出一聲危險的低喝,猛地托起亓清,将其牢牢抵在牆上。

水霧彌漫于兩人周圍,随着昱曈動作上下起伏的亓清忍不住喘出了聲。

沉浸在缭繞霧氣中,她看對方的臉看得不是很真切,但卻明顯感到了與昨晚不太一樣的地方——昱曈有了觸動,有了情緒,不管這情緒是恨,抑或是別的什麽,他都仿佛有了真正的血肉,不再是一具空殼。

亓清心中微蕩,低下頭,湊近昱曈唇邊。

有那麽幾個瞬間,她很想吻下去,與對方唇舌相抵、氣息糾纏,可最終,她也沒有吻下去,轉而一口咬住昱曈脖頸,狠狠咬着,好似惡獸制住獵物般狠狠咬着。

直到嘗到了一絲腥甜,她才松開口。

“如果你變得太像人類,我可就留不住你了。”

她在心裏反複對自己這樣說。可她冷了太久,這一點暖,她舍不得放手。

恍恍惚惚間,亓清頭腦一片混沌,水霧的萦繞讓她如至雲端,但雲是虛幻的、無所依着的,她感到了惶張、錯亂,向前伸出手,用力攀住昱曈的肩膀,将他往自己身前拉得更近。

空氣濕熱,熱度持續不斷滲透進亓清體內,暖意讓她迷失了,模糊了渴求與忌憚的邊界,仿佛有什麽東西順着她的血液流淌,淌至她身體的每處角落,甚至侵入她的頭腦。

有個聲音在她腦海中說:“劊子手。”

她心中一悸,腳下突然踩空,一下子墜入無邊黑暗中。

“劊子手。”那個聲音在她身後又喚了聲。

“昱曈?”雖然那說話聲較之平時昱曈的聲線低沉了很多,但亓清還是認出來了。

她緩緩轉過身。

“咚”的一聲,一把尖刀狠狠插進了她胸膛,尖刀的刀柄握在剛剛還在與她交纏的人的手上。

殷紅血液順着刀尖流淌。

她低下頭看了眼尖刀,随即狠狠用力,拉住持刀的那只手。

“你想殺我?”她問,聲音表面鎮定,細聽卻有些發顫。

對方沒有回答,整張臉完全籠罩在陰影中,根本看不清五官。

亓清猛地用力一推,昱曈向後仰倒,連帶着将尖刀拔出她胸膛。

劇烈的疼痛讓她忍不住張嘴想要喊叫。

就在張嘴的剎那,清冷的氣流灌湧入她胸腔,沁入她腦海,讓她整個人頓時清醒過來。

亓清倏地睜開雙眼,才發現自己早就不在浴室中,而是躺在卧室床上。

空調的暖風陣陣吹來,被子也蓋得好好的,甚至連被角都掖得嚴嚴實實。

厚重窗簾的縫隙處,透出晨曦的微光,顯示已是新的一天開始。

剛才那一幕是怎麽回事兒?

亓清摸摸自己身上,竟驚出了一身冷汗。

好像是做了場噩夢,可她反複回憶,卻怎麽也記不清昨晚自己是怎麽從浴室出來,又是怎麽躺倒到床上的。

不過看卧室的狀态,應該是昱曈将她抱進來的。

她揉了揉太陽穴……也許是最近太勞累了,遇刺、研究所爆炸,一連串的事。

“昱曈!”亓清用力喊了聲,心想這家夥不至于又睡在浴缸裏了吧?

沒有回應。

“昱曈!”她又喊了聲。

卧室外依然寂靜一片,她右眼皮突然跳了下,一股不好的預感襲來。

果然,快步走出卧室,将不大的房間裏裏外外搜了個遍,壓根就沒昱曈的影子,再一擰門把手,她心猛地一墜——沒反鎖,有人出去過。

亓清頓時慌亂起來,打開房門,在公寓的走廊、樓梯、電梯、樓下附近來回翻找,仍然沒有昱曈的絲毫蹤跡。

逃跑了???

說實話,昱曈這麽個沒絲毫超凡能力的瞎眼工蜂流落在外,不會對社會造成任何危害,在他進化出超凡能力前,就會被軍方的人發現處理掉。

但麻煩就麻煩在,真要被軍方發現了,順藤摸瓜摸出是亓清養在家裏的,那她可就坐實了收受賄賂、包庇偷販蜂族。

亓清撥通了葛忠的電話。

“軍爺,我千叮咛萬囑咐,門窗都要裝智能識別鎖,只有您能進出的那種,光反鎖不行的,他是看不見,但學東西快,多揣摩您開幾次,說不定就學會了!什麽?……你還帶他出門逛街了!!!”

電話那頭,葛忠大約急上了頭,語氣裏少了之前的畢恭畢敬。

亓清頗為心虛,不好發怒,煩躁道:“你們賣出的貨就沒裝什麽定位器之類的嗎?”

“軍爺,我們的貨都是人家放家裏養的,不能裝定位器啊,人家會說我們窺探隐私的!”

“那沒其它辦法能找到了嗎?”亓清掐着手心。

電話那頭沉默了。

等了會兒,仍不見回應,亓清正想再催促一聲,智能手環上響起了信息提示。

她低頭一瞧,是榮兆宇發來的。

右眼皮跳得更厲害了……

榮兆宇這時候發來消息,不可能是什麽好事,但又不得不看。

果然,點開後,是一條:【不好了,亓軍長,總司令過來軍政處了!這麽一大早,都還沒到上班時間呢。】

并不出乎亓清的預料。

【來問責昨天的事嗎?】她回複道。

【問了我昨天的相關情況,但沒責備什麽。他現在人在會議室,身邊也沒旁人跟着。】

過了會兒,榮兆宇又發來一句憂心忡忡的話:【怎麽辦,亓軍長,剛總司令交代,你待會兒上班了,去會議室找他一趟。】

亓清看了眼正在接通中、但一直靜默着的與葛忠的通話,更加煩躁,便去浴室,想沖把臉,結果一進浴室,眼前不由自主浮現與昱曈在這裏糾纏的種種。

媽的!她狠狠擦了把臉上的水,想抽自己一巴掌——色迷心竅就是要壞事!

可現在沒時間處理昱曈的事。

亓清對葛忠說了句:“想盡一切辦法去找!”便挂斷了通話,又給榮兆宇回了條:【我現在就過去。】稍作梳洗後,出發前往軍政處。

來的人是總司令孟敬之,倒讓亓清稍稍放下心來。

孟敬之是革新派內閣成員,統管三軍,其中近衛軍更是他的直系軍隊,由他直接指揮。

過往孟敬之對亓清諸多提攜,說起來,亓清算是總司令一系的人。

自己人過來問責,總比其他聯邦高層來要好。

到達會議室時,榮兆宇正端着茶點、站在門外,不敢進去的樣子。

看他一副畏縮神态,亓清不禁琢磨,以他如此社恐的性格,這麽多年來能穩坐所長的位置,或許因為他研究實力确實很強,又或許因為他的導師是程恩則。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榮兆宇的家世不凡,傳聞祖輩是開國功勳。

但也僅是傳聞,具體是哪位功勳沒人知道,而且他平時行事極為低調,外加社恐,讓人很難将他和功勳後人聯系起來。

亓清盯着榮兆宇瞧了會兒,接過他手裏的茶點,道:“我拿進去。你去處理下研究所那邊的事,現在研究所裏應該一團糟。”

榮兆宇點點頭,表情似松了好大一口氣,對他而言,處理研究所內血肉橫飛的爛攤子,顯然比給領導送茶點要輕松得多。

進入會議室,只見孟敬之正站在窗邊向遠處眺望。

聽見亓清進門的聲音,他轉身回頭。

亓清将門帶上,道:“總司令找我?”

她已經打好了腹稿該怎麽解釋昨天的蜂王爆炸,而另一個逃脫的蜂王,她打算先隐瞞住,畢竟那個蜂王是不是真靠自殘分裂的方式逃脫了,現在還不能下定論,都是榮兆宇的推測。

在未能确定的情況下,亓清不想把事情搞得更大。

然而,出乎意料的,孟敬之并沒有提昨天的事,而是問:“亓軍長最近身體感覺怎樣?”

亓清愣了一下,旋即答:“還好,沒什麽不适。”

孟敬之很客氣地示意亓清坐下:“亓軍長接受改造人手術也有八年時間了,‘進化抑制劑’一直還在用吧?能控制住體內工蜂吧?”

一連串的追問,讓亓清意識到孟敬之不是單純在客套。

她有些納悶:“一直注射,沒有問題,能控制……”

說到這兒,她明顯頓了下,回想起了遇刺的那天晚上,瀕臨死境時,體內工蜂沒受她控制,跑出來殺了一衆刺客。

孟敬之立刻敏銳察覺到:“有出過意外?”